南宫惜花将大姆手指递到东邻妹眼前,都快触到她的睫毛了:“你看,这是蓟王殿下送给我的翡翠扳指,玻璃地天然清水活玉。你对着光看,这水纹好像在流动一般。这是海外暹罗国进贡的极品,传世只有两件,一件皇帝亲带,一件就是我这个了!你不信,上面有蓟王殿下的名讳作证。”东邻妹睁大眼睛,故意大声叫道:“你这是假的!”南宫惜花道:“哪里假,你指出来。”东邻妹看得眼花缭乱,哪里能辨出真假,不过蓟王的名字是实实在在刻在上面的。伸出纤纤玉手,抓住扳指,仔细看:“喏,这里假、这里,还有这里……”故意大声说给自己打气。南宫惜花眼中露出邪邪笑意,手指轻轻摩挲上她嫩滑如脂的手背,见她未拒,愈发得寸进尺,另一鹰爪般的大手伸过来捉住她整个小手,坏坏笑道:“有点小瑕疵呢,我指给妹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个动作实在大胆犯忌,王弑禅脸顿时变得煞白,嘴唇蠕动,想说什么,又犹豫着没有说出来,南宫惜花的未婚妻梵冷艳眼光更是迅速逃开,装作看天。
假脸人瞧出其中不尴不尬的气氛,笑道:“南宫兄,把你的扳指拿过来,我看看。”南宫惜花正享受手心柔荑传来的那一份妙不可言,忽给老大这么一说,只有悻悻然松开手,将扳指递给假脸人。
假脸人笑道:“我又不想看了,你收回去吧。”南宫惜花登时剑眉倒竖,眉心杀纹腾地一跳,手不由自主攥住了肋下刀把。
假脸人笑道:“南宫兄两颊潮红,口有异味,乃是肝虚火旺之症。你配两副清心莲子汤喝,小心猝死暴毙!”
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你越让他,他越变本加厉的欺负你;你揍他,他反而管你叫大哥,叫得那是一个亲!很不巧,南宫惜花好像就是这种人,只见他自嘲地一笑:“大哥你真风趣,连你弟弟我的玩笑你也开。”又转向东邻妹,“妹妹,皇帝喜欢王大叔的诗,你拿出证据来。”
东邻妹小脖子一梗:“你凶什么啊!美,拿给他!”
王弑禅脸色很难看:“我没有。”
南宫惜花嘿嘿冷笑道:“我听说江湖中最近出现了一个采花淫贼,自号采花郎,专门欺骗诱拐涉世未深的妙龄少女。被害人描述的淫贼相貌好像和王大叔有几分类似啊。”
东邻妹香腮飞上两朵红云:“你?你才是采花郎呢!”
“妹妹若是那娇艳的倾国名花,我就不妨做一回采花郎!”
东邻妹白了他一眼:“去你的,你想得美!”
假脸人截住话头,冷道:“废话少说,都给我分析狂兄遇害的事情。东妹妹,你先说!”
东邻妹低头搓衣角:“我、我看不出来!”
王弑禅急忙帮她打圆场:“老大,狂兄去请神医,怎么会被害机关城?”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欲言又止。假脸人淡淡道:“大家不必讳疾忌医了!一定是狂兄觊觎魔镜,打着请人的幌子,半路改道,行盗镜之实。”别人虽未点头,但是神色间已经肯定了假脸人的推测。
只有王弑禅面带戚色,摇头道:“狂兄虽然狂放但却憨直,恐怕是另有隐情。”
假脸人饶有兴味地看着王弑禅,突然转移到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弑禅哥哥,今年芳龄几何?”王弑禅一愣:“你?问——我?二十五吧,想不起来了啊。”“不是你还有谁?”“我又不是女子,你怎么问我芳龄,你应该问贵庚,或者直接就问多大年纪才对呢!”
假脸人哈哈笑道:“世上有这样一种人,她们天真未琢,善良可爱,总愿意替被人着想,总不愿意相信坏人是坏人,总以为这世界是美丽的。别人害她,他总可以轻易的原谅。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弑禅哥哥你说这是什么人?”
“是、是小女孩吧?”
“那么,弑禅哥哥是不是这样的小女孩呢?”说着面具后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瞧着他,露出促狭的神色。
王弑禅的脸顿时像喝了两斤烧刀子一样红。
假脸人嘻嘻一笑,探头凑到他耳根,以第三者听不到的声音笑道:“捉弄你虽然好玩,可是我心疼。”
东邻妹跳过来作势扯老大的耳朵,咯咯笑道:“大哥,你敢欺负我的美,我就欺负你!”假脸人急忙甩头闪开,哈哈大笑,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这句话我希望还可以听你说第二遍!”转头看游侠们,大声道:“彻底搜查一遍机关城,一定要把魔盒找出来。”
数百人一直忙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连老鼠洞都掏遍了,依旧一无所获。
樵歌唱晚,倦鸟归巢,游侠山庄内炊烟四起。盘山道两侧嫣红的桃树,鲜绿的竹林,被沉甸甸的暮色染上一层暗红的霾。看不到尽头的石蹬斗转蛇行,随着脚步的延伸,远处层层叠叠的深红墨绿渐渐笼成一片晕染的墨色,分不清轮廓了。众人心情一如这暮色茫然寥落,只有杂沓脚步声伴着越来越稀疏的鸟鸣一路攀高。行行复行行,行到了点将台,眼前出现三条岔道,中间一条通往侠义堂,左侧通往游侠郎住所英雄城,右侧通往游侠女住所红颜阁,中间则是已婚游侠们居住的凝香小筑。假脸人和东方无暇休憩的侠义堂也走中间这条道路。
就在众人要分道而行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假脸人戛然止步,突然叫了一声:“慢!你们看,那里是什么?”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他所知哪里似有白光晃动。假脸人随手折下一根松枝,只是迎风微微晃了晃,松枝上立时有火苗蹿起,数丈方圆亮如白昼。
熊熊火光中,路旁竹林里一树桃花形如大伞,喷火流丹,开到鼎盛。几名女侠一看之下,不禁尖叫出声。几只宿鸟受惊,扑棱棱飞起,一串磔磔凄叫划破天空,也划过了每个人的心头。只见苍劲老干下,赫然委坐着一人,一动不动,看不到那人的脸,一头刺眼白发流水般泻下,盖了一身。一把宝剑贯穿肩胛,将他牢牢钉在树干上。血液****了好大一片泥土,凝结成蜿蜒如蛇的痂。看来已死去多时。夜风宛如无形的手指,不时撩拨着他那纠结的白发,宛如一堆蠕动的蛇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