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汽车驶出小区，辗转进入宁城的主干道，窗外的夜色渐渐斑驳起来，凌云靠在座椅上，一面看着报纸，一面密切关注后方的动向。从倒车镜里看，跟踪他的是辆黑色轿车，挂着本市的车牌号，两车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车速有节奏地跟着他们时快时快，偶尔还变更下轨道；司机好像是个男人，戴着墨镜，看不清楚长得什么样子。这人到底是谁呢，他有什么目的？难道就一直这样僵持下去，还是……
琢磨了一会，凌云打了个电话，然后侧到范义身边，同他耳语了一阵子，范义迅速加大了马力，前面的车在道路上飞驰，后面的人一直穷追不舍，就在这时，车猛地一个急转，停在了岔道口的拐角处，凌云赶紧下了车，挥手向他道谢，毕竟因为私事，又是星期六，让他跑这趟，很是过意不去。
范义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指，“你就当我是去机场送人，顺路来接你和乐曦的，呵呵！”
这个老范总有他的理由，凌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那您先回去休息，有事我们电话联系”，说完快步钻进了前面的那辆车，让事先等在那里的冯殊，跟上刚开过去的黑色奥迪。
事态骤然发生逆转，由主动沦为被动，前方司机有点不知所措，绕着偌大的宁城，来来回回兜了几个大圈，几次想停又犹豫不决，最终将车开到宁城最繁华的地段，停在人民广场的停车场，继而头也不回地迈进了离此处不远的DH集团。望着匆匆而去的背影，凌云和冯殊面面相觑，他们就近找了间咖啡馆，一边坐着聊天一边观察对面的动静。
“会不会和这个有关？”冯殊把新鲜出炉的周报递给凌云。凌云没有直接打开来看，事实上，在送乐曦回家的路上，他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当时怕她担心只瞥了一眼标题，硕大醒目——DH集团温泉项目引发地陷被迫叫停，这就意味着之前所有的投资，大致上亿元的资金打了水漂，听起来确实令人震撼不已，但应该与跟踪无关，肖逸向来喜欢和他直接交锋。
“还是凌总眼光独到”，冯殊得意地说。
凌云摇了摇头，这谈不上眼光独到，不过是理性地规避风险，两年前，董事局集体给他施压的时候，作为掌舵人他也动摇过，这么大的项目谁不想握在自己手里，但专家的评估报告摆在眼前，令他不能罔顾。事到如今，天一集团获幸免，他仿佛已经看到，周一的董事会上，那帮人喜上眉梢的表情，然后对他所谓的“英明”决策进行一番浮夸的恭维，说真的，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也高兴不起来，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这样的事情永远也不要发生。
看着凌云略显黯然的神色，冯殊即刻调转了话题，“你记不记得，那次乐曦在医院阴差阳错，把肖总训得狗血淋头？”
哈哈！怎么会不记得，凌云快要笑得合不拢嘴了，乐曦出场次次印象深刻、出人意外。说到乐曦，倒让冯殊想起，月湖镇那边的东西已经发过来，传到他邮箱了。迟疑了片刻，他还是招了，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他和小可提前过目了一遍，不得不惊叹，乐曦穿婚纱太漂亮了！谁说不是呢？凌云扬了扬眉，眼里闪过一丝耀眼的光芒，心中的不快瞬间统统退散。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随时！”凌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只要乐曦点头，他们马上去注册……
就在他们聊得正酣之时，离此处一公里以外的一家星级酒店，12楼401房间的女人终于等来迟到的敲门声。
“怎么这么晚？”女人抱怨道。
“凌云太狡猾了，我安排人去跟踪他，结果被他发现，反过来跟踪我们！”意料之中，女人发出一声讪笑，如果凌云没点本事，怎么可能坐上天一的头把交椅，这一点他不是应该更清楚吗？没被拆穿就不错了。
“我要的东西呢？”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字条，女人打开看了一眼，心有不甘地叹了口气。
“上次如果不是那个老家伙碍事，这事就成了！现在已经打草惊蛇，凌云防范严密，我们只有等下次机会了……”男人不厌其烦地向她解释，女人却好像没什么兴致听，过了良久才应了一句“算了”，这本来就是个插曲，重点还在后头，况且照纸上的内容来看，她已经知道了凌云此行的目的地和一个既成的事实，那就是他如愿地得到了自己喜欢的女人。
“你这么肯定？或许是买给别人的呢？”
女人嘴角扬起讥诮的笑意，因为她心里非常清楚，什么时候最需要这种药，乐曦如果不是那种事情，怎么会用得上这个。没想到啊！没想到，还以为她多矜持呢，也不过如此，手指轻轻一弹，纸片缓缓飘落在地，像一个可怜的生命，再也无人问津。
“下一步怎么办？”
男人递过一杯红酒给她，女人摇了摇杯子，“如果有更快的办法让他们结婚是最好的”，说完一饮而尽。
“有时候真不明白你们女人在想什么，明明喜欢却又盼着他跟别的女人结婚。”
“你不会懂的”，女人喃喃自语，爱得越深恨就越深，她太明白也受够了，熊熊妒火烧红了她的眼睛，结婚吧！好戏在后头，到时候，千般滋味让他们一次尝个够。
男人见状，走到女人跟前安慰她，“别生气，为他们不值得！”又给她添了一些酒，不知不觉将手攀上了女人的腰。
“你干什么？”女人躲闪着，想推开他，却明显力不从心，头很晕身体很沉，浑身像是有股劲使不出来，她猛地一下惊醒了，“你在酒里放了什么？”男人哪管那么多，将她一把抱起扔在床上，迅速控制住了她。她难道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就只为了钱？她未免太天真了吧！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放开我！不然我报警了！”女人歇斯底里地喊着。
报警？！你报啊，男人抓起电话甩给她，“有种你就报警！大不了一拍两散，这事要抖了出去，看最后谁更倒霉！”他按住女人的脑袋，“别怪我没提醒你！最好给我乖乖地听话。”
“求求你，放过我……”女人呜咽着，很快就没了气力，男人果断地扯去她身上的衣物，开始了一场疯狂而不道德的占有。
黑夜适合进行不正当的交易，也适合一个人独自甜蜜，乐曦便是后者，此刻她正躲在被窝里，对着手机上的短信发呆，连乐母走进她房里，坐到她身边也没发觉。
“想什么呢？”乐母给她捋了捋头发，吓得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赶紧关了手机，呵呵两声，又躺下盖上了被子。
“真没事？”回家就觉得这丫头不对劲，傻笑了一晚上。
禁不住乐母的逼问，乐曦很快就露馅了，不好意思地拿枕头蒙住脸，一个劲往她怀里钻，撒娇地向她坦白，“我恋爱了！”其实，她压根没打算瞒母亲。
“这么大人了，羞不羞啊！”乐母心疼地抱着女儿，她知道女儿心里很苦，苏晨风离开的这两年里，她没有真正的开怀过，每次看到她强装笑脸，她心里就特别难受，却只能硬生生把眼泪往肚子里吞，现在终于盼到女儿恋爱了，她打心眼里高兴，迫切地想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让她能够重新振作起来。
“其实，你们也见过的！”乐曦提示母亲，“爸爸住院的时候，他来过医院，主治医生还是他同学呢。”
“是他？”乐曦点了一下头，想继续下去，却被突然闯进来的父亲打断了，厉声呵斥道，“我不准你跟他一起，赶快断了！”
“为什么啊？”乐曦满脸写着不明白。
乐父转头看向乐母，“你大概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吧，他是天一集团的老总，我不希望找个这么瞩目的女婿！”一惯通情达理的父亲变得蛮不讲理，乐曦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向母亲求助，谁知乐母也坚决反对，这让她一下子无所适从，他们怎么回事？不是一直希望自己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吗？好不容易她做到了，却换来这样的结果，她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天刚亮乐曦就起床了，谎称去单位加班，溜出了家门。她一路走一路想，爸爸说瞩目，难道是顾虑凌云的身份特殊，觉得他们不配？还是他也认同果果的观点——这些大BOSS都是贪一时新鲜，怕他靠不住？……百思不得其解，徘徊又徘徊，她决定还是去一趟凌云家，把心里的憋屈告诉他。
开门的刹那，凌云十分诧异，这么早？乐曦就到他家来，还拎着大包小包，莫非要搬过来跟他一块住？乐曦从他异样的眼神里，读出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连忙解释这些东西是路过超市的时候买的，上次见他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尽管这样，凌云兴奋的情绪也没有因此打上折扣，她的到来本身就是个大大的惊喜，拉她到沙发上坐下，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一番。
“昨晚没睡好？眼睛又红又肿，哭过了？”
乐曦刚要开口，注意到他一身正装打扮，浑身上下收拾得清清爽爽，这会不到8点，“你要出门？”
“没关系，可以等等！”把乐曦抱到的卧室，置于自己腿上，神秘地打开电脑，再现了月湖镇的那一幕。
“天哪！”乐曦难以置信，自己穿着婚纱，和他相拥一起，居然被拍下来了，“这、这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不知道？”这种事情当然不能提前通知她，趁她去换衣服，他就和摄影师约好了，一定要留下为她许诺的画面，珍藏起来。乐曦还想问，却被他吻住，他是那么急切想攫取她的气息。
“是不是找我有事？”不然怎么会大清早的出现，不合常理。
乐曦考虑了一下，“你去有事吧，回来再告诉你！”他应该急着出门，否则不会这么早，那次才知道他也有赖床的习惯。
凌云看了看时间，确实要走了，一帮人等着他主持会议，敲定征地方案，还悬着汪子璇最后一个单位，不能再拖了。“那我先走了，不会太久，你在家里等我”，乐曦乖乖“嗯”了一声，继续听他啰嗦下去，“无聊可以看看电视、或者上上网，要不书房里有书，经济方面的肯定不感兴趣，还有凌枫看的杂志都在里面……”直到乐曦推他出门，才极不情愿地离开。
原计划一个小时就能结束的会议，由于各方争执不下，一直拖到下午两点多才告一段落，之后处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又耽误不少时间，待他赶回家时，已经快五点了。进门一看，客厅的电视开着，人却没了影，再往里搜索，乐曦拿着本杂志，在他床上睡着了，这么冷的天居然不盖被子，凌云摸了摸她的手，冰冷冰冷的，赶紧抱起她，把压在她身下的被子移过来给她盖上，刚准备抽走她手里的书，乐曦像是定了时一样，慢慢睁开了眼睛。
“回来了？”
拥她入怀，“对不起，有点事我实在走不开”，在她脸上浅尝一口，“不会一整天没吃东西吧？”
乐曦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他走之后，她在家里参观了一下，看了会电视觉得困了，就拿本书去床上躺着，不知怎的竟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他已经回来了。果然不出他所料，被他猜中，立马给她整了整衣服，要带她去吃饭。乐曦转了下眼珠子，提议，“我们就在家里吃吧，我来做！”自己动手做饭别有一番乐趣，迫不及待拽着他去超市买食材。
周末的卖场人山人海，满目商品看得人眼花缭乱，商家抢商机，顾客选优惠，大家各取所需，乐曦也自得其乐，她很享受这个过程，以前她也经常和苏晨风一起这样优哉游哉地逛着，这种时候所有烦恼都得靠边站，可手机偏偏在此刻不识时务地响起。是爸爸的电话……
“接啊！”凌云催促着。
“你在哪？”
呃——吞吞吐吐地回答，“在、在加班！”
“你就在超市加班？”乐曦转过脸，惊恐的发现父亲就杵在他身后，心慌不已，叫了声爸爸，立马把头垂下。乐父打量了一下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没等他出声，凌云先一步礼貌地伸出手来，“伯父您好！我是……”
“凌总吧！”乐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堵住了他的后半句。
“您叫我凌云就行。”
“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任凭乐曦扯坏了袖子，父亲的态度依然坚决，凌云微笑着轻抚她的背，示意她放轻松，眼看着二人淹没在人海，乐曦的却怎么也安不下心来，她无数次设想他们聊天的画面，心里像热锅上的蚂蚁，每隔几秒钟，就回头望望，看看他们有没有出现，一次没有、两次还是没有……心里越来越焦急，到底聊得怎么样了？好不容易盼来了父亲，却不见了凌云。
“他让我转告你，以后不要再去找他了！”刚拿在手上的一瓶洗发水啪地一声跌在了地上，我不信！一点都不信，乐曦冲出人群，慌乱地寻觅他的身影，眼睛开始变得模糊，不会的，一定不会！忽然，一辆似曾相识的黑色轿车从她眼前疾驰而过，她无助地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