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物在两边飞逝而过,风呼啸着刮搔着耳膜,零星艰难地张开眼,尽自己的努力去搜寻先她一步掉下来的妖银月。
目光是有限的,就算她顶着风尽力地睁大了眼,想找的那个人还是没出现在视线里。
“嗖!”的破空声由远而近,一段白绸迅速缠住零星,阻止了她自由下落的运动。
白绸的末端掌握在刚刚追杀他们的白衣人手里,白衣人握住白绸的手一抖,白绸宛如有了生命一般整个都动起来,将包裹住的零星带到白衣人手里。
“放开我!”她剧烈地挣扎着,白绸被她拉扯着。对着白衣人的叫喊慢慢变成了嘶吼。
她的眼角泛着红,目光是愤恨的。
她一直挣扎到精疲力尽才知道自己是在做无用功。而白衣人至始至终都温柔地注视着她,那目光她太熟悉。刚认识妖银月那段时间,他也是这样看着她的。
那代表一种怀恋,透过她,看见他想看见的人。
她停止住自己所有的动作,恶狠狠地盯着白衣人。
白衣人依旧温柔地看着她,像是看不见她那要把他千刀万剐的眼神。
他微微笑,那一瞬间扫光了他周身寒冷的气质,看上去更像个人。
白袍下的手指微动,一柄又冰组成的剑凝聚在他脚下,载着他们疾驰向远方。
零星咬着唇不时回头看已经远离的悬崖谷,眼睛似乎又红了一圈。
白衣人在风中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抱着零星,眼神却不知道到了何处。
白衣人带她去的地方很出乎她的意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在花海的旁边还建造着一小座竹屋,看上去清新秀丽,配合竹屋后从崖上倾流而下的小瀑布,宛如一幅浓墨的写意画。他们此时落脚的地方正好是花海的边缘。
零星的心早已在御剑飞行中平静下来,此刻她死水一般地望着白衣人,面沉如冰。
白衣人看着她,面色温和说出的话却带着威胁:“我马上给你解开,但是不要想跑,这里是我的绝对领域,你不可能跑得掉。”
零星不答,他叹了口气,嘴里吐出几个玄奥地词,白绸立刻从零星身上滑下,滑进白衣人的袖口。
“你想怎么样?”零星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冷的口气对人说话,即使当初被误认为杀死季薇薇的极卫也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她的异能状态早已开启,这里植物众多,又都是和她一样属性的曼珠沙华,虽然难以战胜,但是自保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白衣人看着那片花海,像是没听见她的话。
半晌,属于他清冷的声音被风带来:“寒子墨。”
不用问零星也知道这是他的名字。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声音,相貌,身形,哪一项都相似得无以复加。”那声音里的寂寞在风里支离破碎,零星皱眉,为什么总是有人把她认作他人。
“我不是。”
寒子墨笑,零星看来,他的笑容根本像是泪滴的弧度,哀伤是主要组成部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她。”
零星觉得他可怜,但是这并不能消除她心里对她的厌恶。
“知道为什么还抓我?”一提到这个,一股火气从她心里冒上来,说话难免重了些。
寒子墨转过身,目光凝视她,那目光中盛满了哀伤,后悔,愧疚,思念……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成了一张复杂的网。
“你不是她,如果她看见我,表情绝对不会是你这样的淡然。她一定恨我,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他叹息般地闭上双眼,风掠着花香袭来,鼓动起他的白袍,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消失在天地间。
她什么动作也没有,站在原地静静听他说话。
虽然是讨厌他的,虽然恨不得杀了他,但是零星尊重他的故事,不打扰是最好的方式。
而寒子墨似乎难得找到一个可以将话说出来的人,此刻想把心里面的一切都倾倒出来。
他蹲下身,指尖抚在彼岸花细长的花瓣,鲜红的彼岸花衬在他白皙胜雪的指尖,像是淌下的红色泪滴,鲜艳的刺伤眼目。
“她最喜欢彼岸花,所以我就种了这一片彼岸花,可是她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忘川边上,那个时候,两岸的曼珠沙华还是开得如此地如火如荼。她就站在河边,眼神迷离,不知道看着前面的什么地方。”
说到这里,寒子墨忽然笑起来,像是看到了第一次他们相见的场景:“我是追杀她的人,因为她是巫族。仙界下了死命令,凡是巫族诛杀勿论。我不是她的对手,但是那时候的我很固执,坚决要完成仙界的命令,缠着她打了一场又一场。”
“我输了,重伤。她看我的眼神是忧伤的,也是无奈的。当她走向我的时候我以为她会杀我,但是我猜错了。她说了一句话,我至今都记得,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他转头微抬,含笑看着零星问道。
零星蹲下来,冲着他摇摇头。
他笑笑,继续将视线放在花上,诉说:“她说‘你先别动,现在是重伤,对伤势不好,我会救你的。’那时我就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还有这样的人,我要杀她,她却要救我。这简直是在开玩笑。”
“但是……”他的声音轻起来,神情也变得恍惚:“她真的救了我。”
“我和她相处了三个月,渐渐地想要靠近她,得到她。我知道,自己无药可救,但是我不后悔。比起做一个清心寡欲的仙,我更想和她在一起。”
接着他的声音沉下来,零星看着,她知道他一定是回忆到了不好的地方,他的声音充满了痛苦与挣扎,还有深深的愧疚:“我伤了她,如果我能勇敢一点,那一剑就不会刺下去,她就不会受伤。我现在连她的生死都不知道!一千年了,我找了她整整一千年,可是这个世界就像没有她的痕迹一样,她完完全全的消失了。不论是生得痕迹,还是死的痕迹。都不存在!”
看着他痛苦,最初那清冷的模样变成此刻的可怜样,零星叹了口气,老好人的因子作祟,忍不住说了句:“她一定不曾怪你。”
怪你也是因为她爱你。
“啊!”他抱着头,像是崩溃般的失声尖叫,随即昏倒在花丛里。
零星看着他的动作,想要去扶他,但是转念一想这是个千载难逢的逃跑机会,叹了口气,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她的脚刚离开原地两步就感觉有人拉住了她的袖子,她心底一凉,他不会这么快就醒了吧。
她略微僵硬地转过头看,他一脸温柔的站在她身后,手紧紧抓着零星的衣袖。
“薇儿,你去哪?”他微微撅嘴,很疑惑地眨着眼睛。
她心里一阵惊雷,他不会是傻了吧?
零星还在思付之际,他已经将零星搂在了怀里,低声问:“薇儿,怎么了?”
零星反射性地从他怀里挣脱开来,他对零星的动作毫无防备,这一挣就让零星挣脱开来。
“我不是。”零星蹙着眉,对现在的状况疑惑至极。
他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刚才还没认错,怎么现在……
他叹了口气,神情哀伤:“薇儿,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好不好?”他恳求地看着零星。
零星皱眉:“都说了我不是!”
他再次叹气:“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没关系,薇儿我等着你原谅我。”
零星争辩了几次,但是寒子墨却固执地认为她就是薇儿,死活要她原谅。
零星蹙眉思付,看来刚才他真的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