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绕梁音】
绕梁音,曲子杯茶一品,闭了眸间牵恋情。
“曲罢曾叫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一曲红绡不知数……”云画沙从琴台前站起来,走到院子中间,古代环境就是好,这月亮多好看,在自己的那个时代,今天是除夕吧?父母和弟弟是不是在守岁?他们有没有想过要打电话问问自己回不回去?恐怕是没有吧。云画沙轻笑了一下:云画沙,你还在奢望些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心里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反正这里没有认识的人,以后自己就要在这个鬼地方孤苦伶仃,什么都要靠自己。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长这么大,除了外婆和外公就没有人再问问自己累不累!既然你不想理我为什么要生我!
笑着笑着,一行清泪滑过脸颊,滴落在松软的泥土里。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呵,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云画沙麻木的念着一首又一首的诗,她不知道到底该怎样才能填补心里的空洞。
顾宸邹了邹眉头,从逍遥府屋顶翻身落地:这是哪家姑娘,如此有才气,但为什么处处透露着感伤?
他循着声音走到了云府,莫不是云家二小姐云霓裳?云家两个女儿,大女儿云画沙从小怕生,应该不是,那也只能是云霓裳了。可是没听说云家二小姐这么好才气啊?改天要登门拜访了。
夙风吟坐在楼阁台上,听到琴音戛然而止而后便是一首如此豪放的诗歌,停下了倒酒的手,愣了半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继续倒酒,却喃喃道:“雨念,你在哪?今天是你的归期,我却没有看见你,你违背了诺言,我会惩罚你的……”
时光微凉,岁月清浅,总说时间能抚平一切伤口,总说流年会抹去所有的故事,岂不知记忆也是一枚种子,悄悄在心底生根,发芽,长成一棵树,开出一朵朵花。
“锦儿!锦儿!快出来陪你家小姐我!快出来!”马上就要到子时了,云画沙的眼泪一直在流,控制不住,便出声喊道,“果然,还是我自己吗?”耳边仿佛有“铛——铛”的钟声,眼前好像还有绚丽的烟花,明明那个时代要过年了,好热闹了,为什么心这么痛。
“小姐?小姐!小姐你喊我?”锦儿从偏房出来,身上随便披了一件衣服,急匆匆的寻找画沙,“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小姐!你怎么哭了?怎么了?”锦儿看到云画沙脸上的泪痕,手忙脚乱的拿出帕子。
“锦儿,是不是快到冬天了?”云画沙扯出一抹苦涩的微笑。
“小姐,你莫不是被这夜风吹糊涂了?现在可是春天啊。”锦儿被云画沙的话逗笑了。
“是吗?春天?为什么我这么冷?”云画沙双目无神的看着远方。
锦儿停下了手中的帕子,看着云画沙,那飘渺的眼神好像穿越了这个时空,不知道看向了哪里,小姐的身边有无尽的悲凉,冷的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她好像只身处在冰窖里,又好像是在森林深处迷了路。自己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温暖眼前这个女子。
“罢了罢了,从此,山长水阔,不问何路。坎坷祸福,望卿珍重。夜深了,锦儿你快回去睡吧。”云画沙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摇了摇头,“我一会儿就回屋,你别担心。”
锦儿没说什么,只是一步三回头看着云画沙。
第二天,云画沙早早的起了床,让锦儿随意梳了个流云簪就带着锦儿出门。
“锦儿,带好银子,走。”云画沙前脚刚走出门,锦儿后脚就跟上了。
“胭脂水粉啊!”“文房四宝!”“刚出炉的包子!”大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云画沙走走看看:“锦儿,这个面具你带肯定好看。”“小姐,这个……好丑。”锦儿有点嫌弃的看着自家小姐手里拿着的那个张牙舞爪的面具。“哈哈,你试试嘛!”云画沙拿起面具作势要往锦儿脸上扣。看着笑得这么开心的小姐,锦儿不禁怀疑昨晚的那个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真不给面子,走吧,我们到别的地方看看。”锦儿左闪右闪的,自己根本捉不住,云画沙便撇撇嘴,把面具放下,继续往前走。
“余音阁?那是什么地方?唱戏的吗?”云画沙停了下来,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家铺子问道。
“那是卖丝竹的地方。”锦儿顺着画沙的手看了看,说到:“那家铺子特别有意思,不看银子不看家世,看才华,大户人家的公子千金进去了要是过不了音关有钱也买不了那里面的东西,街上的小乞丐要是过了关,没钱也能拿,小姐,你说有不有意思?”
“过音关?”
“嗯,好像就是演奏曲子还有听音段辨曲,小姐,你想进去看看?”
云画沙点了点头,抬脚就往余音阁走,锦儿小跑两步跟在后面。
云画沙走进店铺,环顾了一下,整齐划一、干净的檀木柜子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乐器,丝乐器和竹乐器分了类,各放在两旁,就连头顶的横梁也看不出有灰,云画沙内心吐槽到:这么干净,这么整齐,这家店的老板是处女座的吧?
“姑娘,您不常来我们这余音阁吧?”掌柜从柜台走出来,微笑着看着云画沙。
“嗯,第一次来,慕名前来。”云画沙点点头。
“哈哈,姑娘看上了我们这儿的什么乐器?”
云画沙继续环顾,突然在一个角落看见了一个白色的笛子,她不由自主地向那个笛子走进,站在柜子前面,停住。
“掌柜的,你可以把那个白色的拿给我看一下吗?”云画沙用手指了指角落的笛子。
掌柜的走到那个柜子前,顺着云画沙的手看了看,轻笑了一下:“姑娘,我看你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你要不要看一下店里的其他乐器?”
“这个笛子怎么了?”云画沙邹了邹眉头。
“这个笛子之所以会被放在角落,就是因为它的声音跟其他笛子不一样。”掌柜的看姑娘坚持站在这个地方,便将笛子抽出来,放在云画沙手上:“笛子的音色应该是透亮婉转的,可是姑娘你别看这个笛子质地好,颜色通透,它的声音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生命力,乐器的魂是音,不管再怎么好看,终究是一件废物。”掌柜的说罢又摇了摇头,仿佛在可惜。
云画沙把笛子放在手上转了一下,翻过来覆过去的检查了一下,笑了笑:“掌柜的,你试过吗?”
掌柜还没反应过来。
这时候,门口传过来一阵噪杂声,云画沙和掌柜的一起转头,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个青年男子,穿着藏青色的袍子,随意拿了一根发带捆住乌黑的头发,手上拿着一本东西,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笑容满面地朝里面走去。
“张桡?看本公子寻到什么宝贝了。”青年男子发现掌柜站在角落,便向角落走去。
“这位姑娘是来店里看乐器?”青年男子对着云画沙说,“姑娘,你手上这个……”青年男子抿嘴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怎么,连大人你也要说这是废物?”云画沙挑眉,好似不敢相信那般。
“不不不,没有乐器是真正的废品,只要用的好。”青年男子轻笑,“在下宫羽止,敢问姑娘芳名?”
“云画沙。”
听到这姓氏,宫羽止和张桡对视了一眼。
“云姑娘,余音阁向来有余音阁的规矩,既然姑娘看上了这件乐器,还请姑娘随我到西阁过了这音关。”张桡侧开身子让了一条路。
云画沙对锦儿抬了抬下颚:“锦儿,你先在这儿歇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且说云画沙被张桡带到了西阁,她走进这屋子就忍不住赞叹:“你们这儿老板是谁?太会享受了吧。地上还铺的这么软……这屋真亮堂。”
张桡笑笑:“云姑娘请。”
宫羽止摇着扇子随着张桡走进了西阁:“云姑娘你抽签吧,这个筒子里的。”说罢指挥着张桡把筒子递给云画沙。云画沙抽了个绑着蓝色丝带的,打开——
“用你挑中的乐器演奏一曲求恋人而不得的曲子。”
云画沙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那些字,刚劲有力,懒散中透露着强势和霸道,都说字如其人,不知道这些字的主人会长成什么样。
“云姑娘?云姑娘?”宫羽止和张桡喊了她好几声。
“两位不用喊云姑娘了,听着怪别扭,叫画沙吧。”云画沙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纸条。
“好,画沙,你的试题还真不难,但也真不简单,这笛子……”宫羽止话没有说完,取而代之的是云画沙的轻笑:“大人都说了,没有乐器是废品,乐在器上,音在心上,不是吗?”
宫羽止和张桡都赞赏的点点头:“那么,开始吧?”
云画沙看着这笛子,其实心里也有点说不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这个,总感觉它很特别,这个试题确实不难,一看到题目她就想到《凤求凰》,但是这古琴曲用笛子演奏,不管了,做人总要试一下。
把笛子拿起,放到嘴边,吸气——
悠扬的笛声洒在空间,也不能算是悠扬,只能说好像是从古战场上吹来的沉重的号角声,飘飘荡荡回旋在空中,把人带回那远古时代——
看着蓝天白云之下,凤栖息于树上,它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暂停在这里歇息,它周边凝满了悲伤,风吹过,凤抬头看着这片天空,唱起了调,声音中满含沧桑和孤独,它在等,在等那个挚爱。天边飞来一个身影,是凰,飞到半路却消失在天际,随着那阵风飘散不见。凤还是站在树上没有动,它闭上眼睛,停止歌唱,有一滴血落在树下,消失。过了一会儿,凤飞走了,不知道它会去哪里,也不知道它最后有没有等到凰。
“呜——”一曲毕,云画沙睁开眼睛,把笛子放下,双手垂在身侧,看了看窗外,看了看两个人。
宫羽止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个眉眼如画的姑娘,端起茶喝了口,没有出声。
张桡的眼角似乎有泪,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喘了口气。
“这个”云画沙晃了晃手中的笛子,“我可以带走吗?”
张桡看着宫羽止,宫羽止抿了口茶,把杯子放下,盖上盖子,点头,“当然可以,我听过这么多人演奏,你是最能深入心的,这首曲子叫什么?”
“《凤求凰》”
“凤求凰,好名字。”宫羽止连连点头鼓掌称好,“但是云画沙,做人要表里如一,你才能和音乐融到一起。”称赞过后,宫羽止拿起扇子继续摇。
“多谢宫大人指点。”
“你如此聪明,定能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希望姑娘早日达成自己的心愿。”宫羽止还是不变的微笑,站起身,微微作揖,这是他对音乐才人一贯的做法,眼前这个姑娘,对音律和音韵的精通都非比常人,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音乐才女,自己上一次见到这样的人还是三年前了吧,他要是在一定会有遇知音的激动吧。
张桡看着宫羽止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知道他又在回忆从前,便伸出手,引出一条路:“云姑娘,这边请。”
听到称呼,云画沙不甚在意,随着指引走到前厅。
“小姐小姐,怎么样?”锦儿本来喝着茶,一看到云画沙走出来,把茶杯一扔,冲上去拉着她问东问西。
“傻丫头,下次跑慢点,小心崴到脚。挺好的,东西拿到了。”云画沙扶正锦儿,笑道。
“那是,这可是我家小姐。”锦儿得意的样子逗笑了刚走出来的张桡和宫羽止。
“谢谢两位了,那我就先告辞了。”云画沙福了福身,便带着锦儿走出余音阁。
前厅站着的两位一阵无言,宫羽止率先打破这沉默:“张桡,你觉得她怎么样?”
“属下觉得云姑娘对音乐是有极大的悟性的,今天这《凤求凰》也是我这么久听到最好的,听得我差点悲伤到无法自拔,我觉得我们需要这样的人。”
“余音阁需要这样的人才没错,但她的心太冷了,表面上温暖了所有人,却让自己在冰天雪地里冻的死去活来,她的音乐只有无尽的悲伤没有爱,没有欢笑。”
“这……”
“我们会再见到她的,那个时候说不定,她温暖了自己。”宫羽止打开扇子继续摇,大步朝里面走去,留下张桡一个人站在原地,一脸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