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茗岚……不,是百里将军……你可真是英勇无敌,我龙芩鸢佩服!”
她努力咽回去泪水,可根本不管作用,咸涩的泪流进嘴里是苦的,苦不堪言。
郜茗岚无言以对,默默站在原地低垂了眼帘,背后紧握成拳的双手已经屈到直不起来。
“初见的时候,我们在树林遇险,当时我就想啊,你一个书生怎么会到那种地方去……你惧怕霍庚的人躲在我身后,装得很辛苦,是不是?”
“后来,你去席风军营的后山为我采花,弄得一身狼狈回来……也是故意的吧?哦……对了!”电光回闪,她才突然想起:“那时候我在后山的温泉遇到灰衣人,后来多亏有人相救才脱险,那时候你被灰衣人拖行了一大段距离,口口声声说不会离开我……也是装的吧?真像……像到我在半空都感动得痛哭流涕,想着以后得好好爱你,好好疼你……”
她目光发直,盯着自己眼前的一帐红帘,继续搜寻记忆中那个清秀会羞涩的男子。
“席风说,那个温泉根本是有心人临时弄出来的,他以前根本没见过……是你吧,呵呵……”当时他身上都是细碎的石子,她还天真地以为是他摔倒了后沾上去的。
“在黑豹的山洞口,你明明知道是我,明明知道我在意我娘爹的安危,可你依然用他们的性命作威胁让我就范,让黑豹就范,当时你一定很痛快是不是?”
“我们在慕家灵堂的时候,你怯怯在后面揪住我的衣服说怕,然后夜突然出现,你的惊恐也是都是装的啊……我真是天真……你这样的大英雄怎么可能会害怕?”
与其说,她是在质问郜茗岚,倒不如说她是在说给她自己听,告诉自己当初是多么愚蠢!
“在赤焰镇的时候,我听说你曾经凭空消失了两三天,我甚至还想着不要骂你了吧……你也是为我好,担心我……我想你真不应该让大家为你担心……现在看来我想错了,你堂堂的百里翼椋,百里将军我骂不起了……”
“鸢鸢……”郜茗岚听不下去了。
“还有!”啪嗒啪嗒眼泪簌簌地,她大声说,可是双唇急剧地颤抖,她控制不住。
“在赤焰河边的军队,我近看你的第一眼,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就想啊,要是我的小岚能这般英勇就好了,就不用再让我担心了……小岚啊小岚,我当时在心中默念你的名字……”
“念着念着,我就发现……发现百里翼椋的眼睛跟我的小岚真像啊……虽然用面具罩了脸,但是那双眼中的清澈无痕却是遮掩不住的……我当时心就慌了……咳咳咳!”
“非常……非常……慌……”
那一个瞬间,她才知道面具下面的那张脸是什么样子的。
“鸢鸢……对不起,我……”
“全是假的,都是假的!!!”龙芩鸢突然半抻出身体,朝着笔直站立在一旁的男人嘶声力竭,然后趴在床上止不住地咳嗽,只有两只手习惯性地护住小腹。
郜茗岚慌了,“鸢鸢,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别激动,来躺下……”
他半抱起龙芩鸢的身子,她只是偏了头不去看他。
从一开始,就都是假的,是虚伪的,她感觉很累了。
“小岚……你曾经说永远不会离开我……我也曾经暗暗发誓永远对你不离不弃,永远照顾你……但是这一切原都是虚的,所以,我收回我的承诺!”
“鸢鸢……”郜茗岚惊慌颤抖了双手想要握住她的,可生生僵硬在半空——
“我累了,百里将军,你请自便!”
说罢,龙芩鸢背过身体,不再看她一眼,也不再听他一句。
郜茗岚仰天闭上眼睛,曾经他眼中的万里无云此刻都是阴霾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灰暗,甚至连一点光亮都没有,她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了啊……
龙芩鸢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枕前湿了一大片。
但醒来却不见了原有的片片火红色,而是满眼晶莹的雪白,身下的床也硬冷硬冷的,她下意识去找披风,手一摸,又猛然缩回来,冰冷的刺感让她瞬间警醒。
“你们……啊!”龙芩鸢半起身子捂住自己的后脑,该是这里的白色让她头痛。
眼前是八个满头白发的老妇,龙芩鸢勉强镇定下来,环视四周。
一眼,便瞧见了雪白墙壁上一把足有一尺长的红色弓,只一眼她就觉得很美,忍不住想要上前握住它。她从床上下来,弓的附近没有箭,只是红色的弓弦上闪动了金色光芒,光华流转,艳美异常。
只是,她刚刚一碰到,红色的弓突然发出异样的光,让龙芩鸢猛然收手,仿佛被灼烫了一下。
八位长者均摇摇头,全都盯着龙芩鸢的脸看:“不是……不是!不是她,怎么会不是……”
龙芩鸢没工夫理会这些人,只觉得饿得慌,饥肠辘辘的,宝宝也该饿了,顺手拿起一旁桌子上的红彤彤的不知道什么果子一口吞下去。现在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想别的,只想吃东西。感觉味道还不错,就又吃了一个,鲜嫩多汁,口感极佳。
斜眼瞟着墙上的弓,又是红色,是比她还要大一些,盯着盯着,流月弓三个字就跑进脑海。
流月弓……她仿佛从这弓的红色影子里看到一支支金色的箭破空而出,直击苍穹。
身后有动静,她一回身就见八个老者手掌合在一起不知道在念什么东西,见她们也不说话,龙芩鸢就自己往屋外走。
隐约听见身后有人说:
“台上的灵力果怎么没有了?……我明明记得我放了六颗……”
龙芩鸢轻拍拍自己的肚皮,心里能有一丝丝安心的感觉,难得露出一点笑颜凭着感觉走出这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她漫无目的地走,就当是散步,到处都是冰天雪地,她一身红色衣裳没有披风,竟然也没有觉得冷,也不知刚才吃的是什么东西,居然还可以抗寒保暖。
她强迫自己只去想那些开心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她选择摒弃。
越走,她就越熟悉,脑海中一幕幕画面重现,活灵活现就跟真的一样,这些原本就是她自己的记忆,只是被陌生地捡起来了而已。
风月殿……
风月……
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她还记得他们曾经在这里偷偷作法,破坏八位长者施展灵力法术,那个时候……日子真好。
想到那些过往,她又不禁黯然神伤,或许是有了孩子都容易多愁善感吧……毕竟那些,都只是过往。
一步一步踩着绵延的白雪,发出吱嘎吱嘎的脚步声,每一步,她都能想起跟风月的往事,也就忽然间想起那座满是红色萝帐的宫殿,正是自己先前居住的月女宫啊。
白色皑皑中的女子,此时微微一笑,倾国倾城,天地仿佛都失了芳华。
意外的是,风月殿的门竟是开启了一条缝隙,龙芩鸢窃喜,步子更快地往前走。
走进了,才隐隐听到里面有异样的声音,是他在里边吧,这里是他的宫殿,大祭司的宫殿旁人不会进去的。
“恩……啊……啊!轻,轻一点……”
龙芩鸢细细的柳叶眉微微蹙起,这明明是个女子的声音。
“风月哥哥,轻一点……”
当她推开门,听到是这一句,而见到的更是让她面红耳赤,却又气急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