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到达公司要坐近二十分钟的车程,下来后还要走一段下坡格子人行道,从一个坑坑洼洼的林荫街上经过,再过一个跨江大桥,有黑色浑浊的江水拍打江岸,偶尔会看到一小群生命力顽强的鱼儿像奇迹般地活着这谭死水里面,不知道那些小小的脑袋里有没有信仰,但明显它们敢于与这整个世界斗争。当然,还有一个红灯区也在我必经的途中,那些昭示暧昧性的红色门窗着实为我枯燥的路途添增了些许的提心吊胆,时而会看到已经不再年轻的半老徐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对过往行人虎视眈眈,我他娘的真害怕她们会走过来跟我搭讪请我进小屋子,我一定会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偶尔运气不好的话我也会看到从小屋子出来一个办完事的猥琐男,仿佛自己做的亏心事已被全世界人都知道了真相的那种神情,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我想这一大早的,他该如何回去跟自家的黄脸婆子解释这一夜不归的假相。我是不喜欢红灯区的,我身在南京这样一个风花雪月遍地开花的烟花胭脂之地,秦淮河畔的名妓苏晓晓更是闻名遐迩的风场传说,南京人以她为荣,但于我而言,对失足女的联想只会让我感到迷茫,当我看到某一个妆容妖艳打扮时髦的的女子从红色小屋子里出来,会立即让我对整个街头的女人的出身失去了信心。
跨江大桥我一直当它是一座平桥,当然,其实它也有些斜度滑坡,只不过它斜得太不起眼可以让人忽略不计,这么多天来我来来回回地走了那么长时间,竟然对此浑然不知,可以想象我是一个多么漫不经心的人,当然,其实我也有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像我这样一个关注环保的前卫人士,我在每天过桥的时候,目光都在俯视黑色的江水,寻找那些用生命警告人类警告整个世界的鱼儿浮尸。尽管它们很坚强,可是它们活不了多久的,这是我知道的,所以当每一次我真的看到了肚皮泛白早已四脚朝天的鱼儿真的已经冰冷僵硬地漂浮在这片令它们死心也令我绝望的河海之中,我对鱼儿的遭遇感同身受,谁也理解不了我的心疼。再说到跨江大桥的斜度,那天下班后的天空阴雨绵绵,炎热多日的南京此时很适合去户外走走,我很诧异地看到有一个人俯身在跨江大桥的栏杆上拿着一根长长的鱼竿在所谓的垂钓,我不明白他是钓鱼呢还是向过往的行人展示他愚蠢的钓技,我想这个****,这里的鱼都快绝种了还不放过它,那么想钓鱼干脆回家去在浴池里面养几条没事的时候去钓着玩玩。在我愤愤不平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明显是在喊我:“小师傅,喂喂,小师傅。”我扭过头去看到一个坐在手摇轮椅上的老人双眼恳切地望着我。“小师傅,帮忙推一把,我实在没劲了。”老人的声音在我听来心酸,我二话不说赶忙上去将他轮椅推起来,我是这时才发现这个桥原来是有坡度的,事后老人连声的感谢让我对他的处境更加同情,这明明就不算什么坡度啊,他怎么都上不去?几十年前他跟现在的我一样年轻力壮,人老了之后为何这般地无能不堪?
人老了,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字眼啊。
照理说我稍微感慨一下,这个事就这么过去了,但第二天,老人又在我上班的途中适时出现了,他对我微笑示意我点头还礼,第三天第四天,他还在那,我知道他口一张,我又要过去帮忙了,但鬼都知道我这个不太守时的人,每天总是卡在最后一分钟甚至最后几秒钟赶到公司的前台打卡,这个不懂事的老人再让我帮他推一把,我铁定迟到,迟到一次两次也没多大问题,迟到多了,即使不往大的说,起码也会让我在公司里其他那些守时守法的良民们面前做人都抬不起头来,于是我开始装聋作哑,大多数时候对这个总能准时邂逅的好伙伴视而不见,当然,运气总不会那么好,心慌就会出乱子,当我稍不小心视线与他有交流了,火花就激烈地碰撞出来了,“喂喂,小师傅。”他又喊了起来。老家伙,算你是碰上好人了,知道我心太软,就肆无忌惮地信口开河乱叫。然后我该等着公司人事给我统计这个月我因迟到而要扣罚我多少钱。
九月一号公司要去山东日照出行旅游,只给经理级别的那一伙人报了名,我算其中一员,据说日照是在海边,风景美丽秀色可餐,但其实我一点也不关心那到底是个啥鸟地方,我的部门有好几个人,他们都没有获得公司的报名许可,我宁愿把我的名额让与他们,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莫名其妙成为了所在部门的经理,我只愿跟他们称兄道弟,天知道我是个多么不爱管事的人,我渴望自由,我心性有浓烈的自由天资,我的自由来得虚伪飘渺天马行空,我甚至想念我曾经的电视台,我都能够把我的自由天赋带到我的工作里面,我无由来地编造搭建我自己构想出来的新闻专题电视片,用自己的噱头蒙混制片人,只有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人们事后看到的那种严肃新闻也是假的,我不想谈论道义与对公众的责任,我一个小小的编导需要承担什么狗屁道义责任,我只想要自由,想要鸟瞰高空的迎风飞翔。当然,其实当下的人们并不真的很能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人们总爱把自由想象成肆无忌惮地放纵,毫无束缚地疯癫,以及为所欲为的邪恶,真正的自由,在黑暗里,在逆风的暴风雨里,在无尽落日的深渊里,在腥风血雨的江湖里,在头破血流的独行者心脏里,自由,在我暗黑失落的眼眸里。
而我,是一个独行者。而做一个独行者,是因为对一个时代的失望。
于是大多数时候我总是表现得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一种气质,我有很多的生活哲学,或晦涩或前卫或高深,但那些只适合我,我的过于抽象思维不适合拿出来跟这个立体的世界做对比,因为大多数时候它们在这个不堪的现实世界面前显得软弱无力,但原谅我吧,我早已不是那个无病呻吟伤春悲秋的叠扇文艺青花瓷上翩翩吟诗人,我警告这个世界的声音很小,但是我决定跟它死抗到底。我不是卫士或圣人,无法未卜先知更不能力挽狂澜,但我的确知道也看得见这个时代它的偏执、狭隘、黑暗以及扭曲,人们活着只剩下了一个目的,那就是成功,人们对成功的理解怪异得可怕,有一次我甚至在一所初级中学里的一块招生宣传牌子上都看到这么一句话,选择我们,就是选择成功。我不知道旁观的人是否会觉得诧异,我在那一刻显现的悲哀情绪表露无遗,我想问问那个学校的老师,对于一个初中生,什么才算是成功?考试满分?考上重点高中?还是将来出人头地成功发财?我想那些在社会上混得狼狈不堪的低能儿老师们并不知道做人的坦荡与自然的重要性,更不知道他们手下那些初中生首先要做一个快乐的小孩才是最重要的事。如果将来我有一个孩子,我会告诉他,不要舍弃自己的衣裳,不要践踏自己的粮食;不要奢侈别人的房子,不要追求别人的车子。做好自己。
我的前女友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这不是矫揉造作的电影与歌曲MV里排演的情节,这是我身上的故事。我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在意我的感受,但明显她是想跟我炫耀来着,她把几乎我都认不出来的艳丽结婚照在网上晒的满天飞,让我避无可避。大多数时候我已不再会想起她,想起也不会再想起我们之前的那些不愉快,她生于高官之家,历来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而我这种既是穷鬼又不会刻意讨好人还会老是喜欢摆着一副臭脸给她看的人,注定我们之间是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她跟当下世间那些现实的女性一样,并不着眼看一个人的前程,而处处刁难一个人现状挣扎的状态,有几次我有心刻意制造几个惊喜,她却仍旧嫌我不够温柔体贴。天知道我是一个多么不愿意屈从的人,于是我在终于无法忍受的一次对她说,滚吧,我伺候不了你。然后她就真的走了,并且一去不回。事后的我走在街头上看到牵手的情侣,看到和你相像的身影,闻到你头发上常用的洗发水的香味,我都会想起你给过我的温柔,想起你陪过我不孤单的那一段时光,想起你手掌心被我牵过的那种温度。而如今,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同一个城市的你我,各自经历着自己孤单的生老病死,各自孤单地度过余生,孤单地牵起另一个与你的温度和味道截然不同的手。我情绪突然失控,这个城市的人们好像都很流行释然,好像什么困境都知道该怎么办,请问我是否能够不那么勇敢,是否能够坦白痛快地放声一场哭喊。
但我让你走,给你渴望的自由,这是我的温柔。只是从此每当我喜欢上别人都会紧收我的爱。以不开始的方式冻结这种撕心裂肺的伤害。转一首阿信的《温柔》:
如果你对我说你想要一朵花那么我就会给你一朵花
如果你对我说你想要一颗星星那么我就会给你一颗星星
如果你对我说你想要一场雪那么我就会给你一场雪
如果你对我说你想要离开我那么我会说
我给你自由我给你自由我给你自由我给你自由我给你全部全部全部全部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