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后,他用极低的姿态看着她,“安槿,你在恨我。”
她微微一笑,“如果爱已不存在,恨也没有意义。”
她不恨他,甚至还有些许的感激。
若非他,她不会那么快地明白,这个世界,谁都不是谁依靠。哪怕那个人,说是最爱你的人。
她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可是安槿,我依然爱着你。”顾艾钐说这话的时候,他已隔着桌子将手伸过来,握上她搁在咖啡杯沿的手指。
恍惚里想起面前的这个女子,在冬天的季节里,很喜欢的将手指蜷缩进他的掌心里,然后一起兜在他的外衣口袋里。
可现在到底已是初夏,她的手指却一如从前的冰凉,慢慢地从他的掌心里抽离出去。
他仅掌握一缕空气,胸口划过一丝失落,“我们重新开始吧。”
安槿淡淡地笑了一下,“已经晚了。”
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但他却不曾珍惜。她可以委曲求全,一旦离开,却是不再存有回头的念想。可知当年她离开他时,需要多大的勇气。
顾艾钐的目光忽然地变得尖利起来,“因为那个男人吗?”
安槿静静看着他,唇角微划过一抹讽意。良久,她才开口道,“你信吗?”
顾艾钐张了张嘴,他很想说相信她,可是那天阮姓男子的举止却叫他无法忽视。于是,他选择了沉默,等着她的解释。
但安槿却只是透过窗子去看天,却原来是,连一个解释她都懒得再给。
桌上的咖啡渐渐地凉了,失去原来的味道。
其实人又何尝不是,当时光如白驹过隙悄然流走时,某些人,再也回不到曾经的位置。
却偏偏,他还存了一丝的侥幸,从包里拿出两把钥匙,亮澄澄地搁在桌子上,然后推过去。
安槿微蹙了眉心望着他,不动也不语。
他看着她,“这是我在墨城买下的一套房子以及车子的钥匙,安槿,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让我可以弥补当年对你的亏欠。”
安槿轻轻地将它们推回去,淡淡道,“这些,我都已经有了。”
有些人,是不是非得等到失去之后,才会知道珍惜拥有。
那些年,她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他却惘顾了她的期盼。她日夜兼程地努力赚钱维持两个人的生活,他却一日比一日放纵、颓废,甚至无视她的规劝和辛苦。
一个人,如果要等到失去之后才想起要努力,有些东西,便注定了回不到从前。
更何况,那抹藏在他眉眼里的神色,有炫耀的嫌疑。
即便他仍有爱,那爱也已不单纯,掺杂着一丝报复的心理。他想用他现在手头所拥有的,来回击当年她离开他的选择。而安槿,正好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如果真想补偿,那日湖边,他就该站出来,给她一个维护的肩膀可以依靠。
就算他说还有爱,这爱也其实早已不单纯。
安槿在心里微叹了一下,有些微地苦笑溢出唇角,奇怪了当年怎么就爱上这样一个男人,是因为当时年少不经事吗?
或许吧,只是此刻来追究这个问题,已不再有意义。曾经爱了就爱了,现在不爱就是不爱,清清楚楚,她已不再是三年前那个拖泥带水的女子。
顾艾钐却冷凜了神色,讥笑道,“倒也是,那个男人自然比我能给你更多。”
人家现在的位置,是他可望而不及的高度。但凡有一点脑子的,又怎么不会去选择一个更有钱的主。
安槿淡淡笑,并不生怒。他有这样的言语,并未感觉到有多少意外。福临湖边,他的冷眼旁观,她便对他断绝了所有的念想。
她斜睨了他一眼,低声轻叹,“你还是这样,喜欢话里带着刺。”
“那么,安槿,你是否应该给我一个解释,让我信服。”
他的声调,拔高了几分。那样子,像极了他是审判官,正对她实施审讯。
安槿哑然失笑,不知他哪里来的理直气壮。
渐渐地,她便冷了眸色,“当年我为何离开你,其实你心知肚明,与外人无任何关联。至于我现在与阮维东有没有关系,也无需多向你解释。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皆不再关我什么事。”
她与他,其实早已形如陌路人。
顾艾钐有片刻的沉默,甚至微低下头,眉峰处闪过一抹悔意。
明明,是想与她讲和的,是想要她再回到自己身边,却偏偏管不住伤人的嘴。
“对不起!”
比若刚才,又多了一点真诚。
安槿轻叹,不想再与他多作言语。伸手唤来服务生,结账,准备离开。
他却抢先一步付了钱,三年之后,他终于绅士了一回。
然后,隔着桌子的距离,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安槿,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安槿看着他,眸里不复当年的热恋,只剩下一片沉寂,“顾艾钐,其实,能看到你今日不再是当年那个堕落的男人,我很高兴,期待你取得更好的成绩!”
那抓着的手指,慢慢地松开来。顾艾钐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
她已微笑道再见,一如三年前,潇洒而绝决地离开。
他甚至忘了问她要一个联系的方式。那日湖边之后,他找过何琪,那女人见他,却只会拳脚相加,从来就不会客气。
何琪是恨他的,三年来一直不曾停止,她替安槿恨着,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