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已真相大白,但郝迈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这个结果,很意外,原来导致他离婚的,竟是这样一场骗局。又想,这事也不能全怪崔璨。即便是没有她的随意,单单因为那条陌生的男式内裤,他也无法释怀。想来想去,虽然崔璨有过错,但不能把全部责任都推到她的头上,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次日,霍正明打来电话,说结果出来了。郝迈想既然一切已经真相大白,还要这个结果有什么用?但,既然是托人办事,就要有始有终,所以还是驱车过去。
但那正规渠道的鉴定结果却让郝迈大为惊讶,那结果竟然也是“否”。
本来以为一切已经浮出水面,一切只不过是崔璨漫不经心的一场随意的闹剧,那么正规渠道的鉴定结果必然是“是”,但这个结果,让他很意外。惊讶的说:“怎么会这样?”
霍正明奇怪的问:“怎么?”
郝迈把昨天崔璨坦白的一切告诉霍正明,又说:“为什么会这样?”
霍正明想了想,说:“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单妮娅真的出轨,二是当初生孩子的时候在医院里抱错了?”
“抱错了?”
“有可能,这样的先例不是没有。最好亲自去查证一下。”
“怎么查?”
“好吧,反正我今天没什么事,就陪你去一趟,你不是律师,这方面懂的少,你自己去未必有什么效果。”
郝迈说好。
两人去医院查问。所有人都说自己不负责这方面的事,霍正明说那就找院长。他们又说院长不在,总之就是推托。霍正明笑笑,说,“那就查查当时的监控系统,这个总可以吧?”
那人又说,“这么多年了,查起来很麻烦。”
霍正明冷笑一下,表明自己的律师身份,冷笑道:“既然如此,看来还是让法院来查会简单一些。”拉着郝迈转身就走。
那人忙道:“等等,我打电话问问院长。”
院长很快闻讯而至,说刚才有事不在云云。霍正明笑道:“无所谓,现在查也可以。”
院长没办法,只好调出当年的监控录像。众人看了一阵,终于发现问题所在。
当年,生孩子的时候,有一个婴儿洗澡的过程,本来是每个婴儿一个婴儿床车,都有号码,他这个是9号。这种号牌是一个长方形的塑料牌,车子上有一个卡槽,号牌就是轻轻插进去的。进了舆洗室之后,一个护士不小心把这个号牌碰了下来,却没有发觉。另一个护士看见,过去拾起来插了上去,不想搞错了方向,9变成了6。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两个6。洗完澡之后,有人发现出现了两个6,两个婴儿车里又都是男孩,却谁也分不清应该哪个是6哪个是9了,无奈之下,只好随便倒了一下。结果把原来的6倒成了9。这样,孩子就抱错了。
院长一看问题出在自己医院,忙不迭的道歉,又说愿意承担一切责任。霍正明道:“现在重要的是找到对方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
院长忙命人翻出档案记录,找到那人登记的资料。还好,有姓名有地址有电话,是本市一个比较偏远的农村。那人叫黄振国。郝迈打电话过去,却打不通,系统提示说是空号。问院长怎么是空号?院长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旁边一个患者家属说,他也是那个镇上的,和他们村相距不远,因为最近电信乱收费,很多用户都把座机撤了,都换了手机。
郝迈怒道:“这电信在关键时候真是害人不浅。”
霍正明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又向那个患者家属打听去他们村的路线。”
那人说:“路线挺复杂,说起来很麻烦,要走也不是那么容易,要不,稍等一会我带你们过去,正好我回去取钱。现在这医院,没有钱就别想治病,没有钱就马上停药,哪里还是老毛时代的救死扶伤的医院?老毛那时的医院是先治病,医疗费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呢?必须先交钱,没有钱就不给你治,没有钱就看着你死,你看看现在这些医生,哪里还有半点医德?哪里还有半点良心?一个个跟吸血鬼似的,吸的全是患者的救命钱……”
那患者家属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把院长气的直翻白眼。
不一会,那个患者家属办完事情,就给他们带路。上了车,患者家属又说:“现在的医院太黑了,医疗费这么贵,简直病不起,真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病回到解放前……”
郝迈不想听他发牢骚,忙说:“老乡你贵姓。”
“我姓宫,叫我老宫好了。我们村都是姓宫的,他们村都是姓黄的,说起来他们村我也有亲戚,到了后我找亲戚帮你打听,否则你们自己去的话,没个人带路还真不好找,他们村的道路特别不好走,东拐西拐的不说,还特别窄,一到下雨天,路上全是泥水,根本没法走,当官的光顾自己贪污了,谁管这些事情,听说上面已经拔款修路了,可是不知道被那层官员截下挪用了,真他妈腐败,现在这破路根本同法走,老百姓哪个不骂……”
郝迈忙说:“不要紧的。”
老宫道:“是,还好最近没下雨,还能好走点,否则你们开这么好的车,净糟蹋了,保准你开这车进去,开拖拉机出来。对了,你们开这么好的车,不是当领导的下来微服私访的吧?或者,你们是记者?”
郝迈笑道:“我们不是微服私访,也不是记者。”
老宫道:“就是是也没关系,我全跟你们说,我不怕得罪人,我们这地方黑着呢,特别是村委选举,想当村长的都花钱雇人拉票,明码标价,一票60,80,120,还雇大客车拉人去饭店请客,去了先打听之前对手在这请的是多少钱一桌,反正得比对手花的钱多,你说说,这哪是民主选举,简直就是买官嘛。这都腐败到什么程度了?一些游手好闲的人,就盼着选举,好天天下馆子吃饭呐,要是一年能选两次、四次多好?最好能月月选,周周选……”
郝迈道:“老乡,我们真不是……”
“是不是都没关系,我跟你说,其实吧,农村人都不容易,看电视上胡sir和温sir经常到民间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慰问老百姓,真的很羡慕,我就奇怪了,胡sir和温sir怎么从来没到我们这里来慰问,是山高皇帝远还是春风不度玉门关……”
郝迈和霍正明听他胡sir温sir叫的有趣,竟然又文绉绉的整出这句诗来,都觉得好笑,本来心情挺沉重,这时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宫道:“你们别笑,自从中国加入那个什么大不了踢偶之后,人心都叫狗吃了,现在哪儿还有人?都是豺狼遍地。前面右拐。唐代大诗人李白不就说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郝迈和霍正明又笑,并没有纠正他那句诗是杜甫写的而不是李白。如此,听老宫闲聊着一路倒也颇不寂寞,很快便到。老宫很热心,去黄振国村里找到他亲戚,让他带路找黄振国家。
老宫亲戚热情的说好,直接带他们过去。老宫亲戚推门进去,见有两个中年男人,一个老太太,都面色古怪。老宫亲戚打招呼说,“振国,有人找你,老钱,你也在,大婶,你怎么也来了?”
老钱嗡声嗡气的说:“有事,过来看看。神情仍然很古怪。”
黄振国看看这两个气度不凡的男人,都不认识,奇怪的道:“谁啊这是?有什么事?”
郝迈道:“我是郝迈,今天专程来找你,是为了孩子的事……”
话音未落,黄振国一声怒吼:“****你妈……扑上来就打。”
幸亏老宫他亲戚早已拉住,说:“干吗呀这是?怎么上来就动手打人?”
那个老钱也过来拉他,说:“振国,别冲动,先弄明白。”又转头道:“郝……郝什么来?郝迈是吧?你们来有什么事?”
郝迈见这个黄振国如此冲动,只好长话短说:“当初生孩子的时候因为医院的问题出了纰漏,导致我们两家抱错了孩子,所以我今天想来澄清这件事。”
黄振国愕然道:“抱错了……孩子?这……这……”
那老太太道:“我早就说过,我闺女不是那种不规矩的人,绝对不会红杏出墙,你看看,原来是抱了孩子。”
郝迈和霍正明听的糊涂,问道:“怎么回事?”
黄振国面带惭色,只说:“误会,误会。至于怎么回事,却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那个老钱过来说:“是这么回事,今天上午,我正在地里干活呢,他就打电话说要跟我妹妹离婚,要我们赶紧过来,噢,忘了说了,他是我妹夫,这是我妈,他打电话说我妹妹红杏出墙,非要离婚,我和我妈只得过来,来了之后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早上的时候,我妹妹出去喂猪,让我妹夫照看一下孩子,他倒好,只顾着自己摆弄那台破电视,结果不小心孩子从炕上摔下来了,把头都摔破了,出了很多血,两人把孩子抱到医院,医生说孩子本来就贫血,需要输血,那就输呗,可是一检查,我妹夫和孩子的血型对不上,他就不问青红皂白,非说我妹妹红杏出墙,又打电话找我说离婚……”
郝迈哪里还听得下去,急急的问:“不早说,孩子现在在哪?”
“在医院。”
“不早说,马上去医院。”
郝迈和霍正明忙发动车子,载了黄振国和老钱往医院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