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甫瞬间瞪着眼说不出话来!就在她飞身扑向下一个猎物时,突然闪出一个佩长剑的少年,眉目稚气,却掩盖不住坚定的目光。他也被这血腥的场景震懵了,失声大叫着:“不,够了,越旦公主!够了!”不顾四溅的鲜血染上稚嫩的面容,少年飞身扑过去,手无寸铁地抓住她的手!“公主大人,够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只是牺牲品,只是神州大地上王族内部肮脏倾轧的牺牲品,所以,你不过是想对这个世界疯狂报复而已……我知道……”
越旦无法听到中行彦的诉说,她面目扭曲,眼里一片猩红。一转过身,刹那间银亮的利刃已经对准了少年……然而,刀却在半空中停下了。
凄凉寂静的尸体堆里,只听得到她嘶嘶的喘气声。不过越旦终究是平静下来,只是执拗地写字命令越甫,要将中行彦带在身边。
“但是,大越氏的先知圣女,怎么能?……”越甫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中行彦不过是一个地位低贱的少年侍卫而已。
但越旦一脸冰霜,随即亮出了血迹未干的杀人的刀,牙咬得格格作响。越甫见状,只好答应了她的要求。只要她跟自己走,能被利用来进行大越氏的复国计划。
从此以后,旧越氏公主的身边多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影子。从齐昌旧越氏的藏身地,到齐昌反叛军,到景氏的王府,到现在决心重新跟在景树恒身边。
秋日的凉风习习,吹动高贵府第的砂色窗帘。这间宅第从形制和装饰上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所有器物也依据标准随便购置,偶有一些出彩的,那是近段时间来的送礼所得,并不是出于宅第主人的审美品位,总之,他在这方面还漠不关心。
这天清早景树恒回到府第,小猎犬跟在他身后窜来窜去,活泼异常。这耳朵尖尖大眼睛滴溜转的畜生,还确实是讨人喜欢,景树恒低下头望它,不经意间露出一丝轻松愉悦的笑容。那是一种他不曾在任何人面前展露的笑容。
大清早跑出去逛一圈,名为遛狗,实为观察自己周围的监视状况。前一天晚上和中行彦一路单挑的时候趁机甩掉了那些隐蔽处的长期跟踪者。不过经过近半年的相安无事,长兄似乎对他放松了看管。更何况越旦和中行彦已经再次对他效忠。
这时,耳边一声招呼瞬间打破他的思绪:
“你居然起得比我还早!”一个高大的男子胳膊撑着门边,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面前。他穿着颇为考究,紫色的便服和紫发相得益彰,显眼的是名贵的蛇皮头箍和一星男式耳坠。生得瘦长脸单眼皮,下颌骨棱角颇为突出,乍看之下并不怎么俊美,但那眼里飞扬跋扈的嚣张气和桀骜的笑容,令人不得不注目到这个青年。他的声音也是高调大嗓门的:
“我就是说怎么大清早跑来找不到你,以为你还在睡,但房间里又没人。唔,今天我不是来说这个的。?”景树恒疑惑地抬起眼。
景治行“咳咳”两声,两人顺势走进景树恒的私人房间里。景治行终于发话了:“我听说,余氏的千金小姐看上你了?”“哪来的话。”景树恒回答的轻描淡写。因为当天晚上和越旦等人交手事后又接到松炉的信,难得地了解了外面反叛军的近况。这一系列的强烈冲击,导致他对这件事倒还印象模糊了。
因为监视景树恒的人从一帮仆人变成了越旦,而越旦又已经向自己倒戈,给景树恒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因此景治行才会那么容易地闯进来造访,而且嘴巴的胆子不小。
“放心吧,这件事别人不知道,我知道,因为我以前和余檀大人有过来往。凑在一起搓麻将,他每次都输给我……”景治行嘿嘿笑着打消他的顾虑,这银发的家伙,防备人防得跟什么似的。
“嗯,算是有这回事吧。”因为还在想着越旦的事,景树恒的心思并不在此事上。
那一天去拜访余氏后,最后余优瞳小姐给他说的话,凭景树恒的智商肯定听懂了。但他并不打算讲出来,只是装作不懂地道过谢离开。当然,另一方面,余优瞳深知在第一次见面就谈论婚嫁是不可能的,要给对方一定的考虑时间,所以纵容了他的态度。“如果你觉得高兴,下次我还会约你来寒舍玩玩。”漫天金黄的银杏叶下,那小姐一身石榴色的华丽衣裙,笑容可掬。
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运气,就凭这木头一样的态度,就有才色兼备又有钱的大小姐靠上来了。景治行玩笑着揶揄道。
大概,她觉得我可以利用一下吧。“话说得倒是。”景治行站起身,分析着,“余氏在二十年前因为避继承人风波而辞官隐退了,然后靠通信生意发了大财。但现在世道越来越乱,他们也想抓一些权势,重新涉入政界。而你是被孤立的王族,需要有实力的大家族的支持,也需要他们的财力。你和余优瞳小姐结婚,各取所获,这笔交易会很圆满。景树恒点了点头。但不知怎么,遇上那个瓷娃娃般的美少女,而且对方如此聪明热情,但他就是没有任何感觉,恍若对方只是不真实的虚构影像。”
“当然,我目前只是一个小女子,要进入政界,我还需要遇上一位合适的男人。一位有足够才能、有理想,能欣赏他的坚强、为他解忧,值得我陪同他一起战斗的人。”那紫色的大眼睛和顽皮的笑容又浮现眼前,语气坚定响亮。
一个有美貌、有才能、有财力的小姐,而且她也正好需要自己。如果是三、四年前,景树恒是绝对很难抗拒这个诱惑吧?但之所以会发生那么大的变化,是因为他的心底还惦记着另一个身影。
那个黑发黑眼、一身红衣笑容爽朗的女子,仿佛站在属于过去的幽暗隧道里,幻觉中倔强地喊着“小鬼!”然后一脸傲气等着他来抓狂来斗嘴。但瞬间,斗嘴的勇气被一再的克制截住了,抓狂的冲动被什么冰冷的枷锁铐住了,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她的笑影消失在眼前,血红的残像和坟头的雪花一晃而过,永远隔绝开彼此。
景树恒暗暗摇头,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三四年前的他了。
景治行似乎看出了他的神情有些为难,他奇怪地嘀咕道:“这么好的机会你不会不答应吧?你知道有多少富家公子排着队想等她青睐吗?”“我还没考虑好,怕长兄不准。”景树恒冷冷地回应道,偏过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在走神。不过还是没逃开景治行的眼睛:“该不会你有其他喜欢的人?没想到,你不谙女色的外表下还是个情种啊。”景治行的话揶揄毕现,他也就翘着二郎腿观察这银发美青年的反应。景树恒果然被问到软肋了,不耐烦地摇头:“我没有。”“那就好。”景治行点点头,两手交叠在脑后回顾着,“看史书就知道,生在王族的成大气候者是不该讲个人感情的。虽然不明白你这个人会做到几分,但我猜你不会就此安于现状吧。”
景树恒马上露出无辜的苦笑:“怎么会,现状我已经知足了。”景治行颇有深意地瞄了他一眼,或许也自觉到自己太口无遮拦,便不再答话。
银发青年目前还只能把这一切演下去,虽然这种生活实在憋屈无聊。他站起修长的身躯,望窗外纷飞的黄叶,高高的灰白树干伸向天际。
景治行突然想到某件事,随口问道:“上次我给你的香水,你用了吗?”景树恒回过头,一脸大惑不解。
“天哪,难道我又猜对了?你根本没用?”景治行顿时抱头无助状。景树恒已经认真地回忆起来:“我记得,你是送给了我一件工艺品,我把它放在东南室书架的最顶上了。”四分之一时辰后,景治行欲哭无泪地拿到了那瓶已经满是灰尘的香水。
我还特意请了当红的设计师来设计瓶子!我还特意请了顶级的调香师来配!而且我还一再提醒香味淡一点再淡一点!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吗?“抱歉。”景树恒这句话平静地吐出来。只是进一步加重了景治行的内心创伤,他顿时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大男孩般回头盯着他:“你居然说这是工艺品?”“抱歉,平民没有人用得起这些的。”景树恒的话依然平静,在无辜的俊脸上明写着两个字:欠扁。
“算了,不过你该怎么补偿?下次我叫你去练剑,不准耍赖不去了!”景治行毫无顾忌地下了挑战书。
这挑战书是景树恒刚刚病好的时候就收到的。当时还是夏日,他正呆在房间里,景治行突然出现在门口,堵着门摆一个“大”,还在看书,当心剑法会变钝!“不料,当他提出出去练剑的邀请时,银发青年一脸无辜声音温和”。我体力还没恢复,太医不准我剧烈活动。“明明就是个戒备心强的家伙!景治行当时也找不出话来反驳,他可没兴趣管景氏兄弟之间的恩怨,只是出于单纯的打斗欲望。而这下,景树恒那家伙居然对他精心准备的香水如此暴殄天物,终于找到理由逼他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