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将药抹好,身上已是一层的汗。
她默默地用干布巾擦了,再穿上里衣,躺下时却全无睡意。
寂静地帐中,陪伴她的除了那盏油灯,只有对面床上的何以念,这个因为要为她抹药而被她拒绝以致于生着闷气入睡的少年,不知梦到了什么,嘴里喃喃了一句,砰地翻了个身,被子便掀在了一边,整个身子暴露在空气中。
帐内燃着炭盆,但不盖上被子还是会冷,他却睡得很熟,只是象只虾子一般本能地蜷起身子,却不知道伸手把被子拉上一拉。
楚清欢默然看了半晌,起身给他盖好被子,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整座军营很安静,她深深吸了口寒冷的空气,沿着帐子静静行走,不多时,前方便是白色金顶帅帐,她抬眼看去,里面透出暖色的光,显示着那里的主人还没有睡。
“怎么,睡不着?”一人远远地看到了她,出声招呼,正是任海。
“稍有些不适应,睡不着出来走走。”她看向大帐,道,“这么晚了,殿下还没有睡?”
“殿下每晚都要看军报看书,一般都是过了子时才睡。”任海叹了口气,“谁也劝不动啊。”
楚清欢淡淡一笑,天赋再高,若没有超于常人的付出,也无法走到这一步。
“任侍卫长,殿下问,可是楚青公子来了,若是,就请进去坐坐。”帐帘掀开,一名容貌秀美的婢女出来问话。
“正是。”任海对那婢女回了一句,便朝楚清欢道,“请吧。”
楚清欢点点头,走了进去,婢女在身后放下了帘子。
账内暖意融融,里面的男子正坐在软榻上看书,榻边放着一盏落地长灯,灯光铺泻在他一身雪白便袍上,衬得男子更加温润柔和。
见她进去,司马如抬起头来,手中书册一指旁边的宽椅,微笑道:“坐吧。”
楚清欢颔首,坐下后眸光落在堆放于榻上的另外几本书上,最上面一本写着“作战策”三字,想必这些都是关于行军打仗之类的书籍。
“若是有兴趣,不妨拿去一阅。”
楚清欢收回视线,道:“楚青一介寒衣武夫,只需跟着殿下便好,这些东西看不看都没什么区别。”
司马如也不勉强,将手中书册放在一边,侧过脸来,“住不习惯?”
“还好,只是初到一个新环境,总有个适应的过程。”
“嗯。”他靠着软垫,几许发丝垂落在身前,在雪白的衣衫映衬下更显墨色,“今日辛苦你了,手伤可有大碍?”
楚清欢一怔之下明白他所指的是按摩之事,不由抬头,但见他眸色关切,言语真挚,倒叫她略有意外,可见他能得到众多将士由衷爱戴是有原因的。
“不碍事,举手之劳。”
“无碍便好。”他一点头,转而问道,“可有想过让楚念入哪个营?”
只问楚念,不问她?
楚清欢不答反问:“殿下可有安排?”
“楚念还小,不适合上阵,倒是可以先安排在后勤兵里熟悉熟悉军营,等过两年再决定进步兵营还是骑兵营。”
“我倒是觉得,十五岁的年纪并不小,殿下尽可以让他多吃些苦,趁现在多历练历练,以后方能成大器,后勤恐怕会养成他的惰性。”
“这个你可放心。”司马如闻言一笑,“在我军营中,没有可以偷懒的兵,后勤兵也照样要每日参加训练。”
“如此甚好。”楚清欢看着他,“不知殿下将我安排在何处?”
司马如略作思忖,笑意微微:“让你当个普通士兵,我觉得太过屈才。况且你伤势未愈,不如等过些日子再作决定吧。”
“楚念,柴禾劈好没有?”土墙垒筑的一长排灶房热气蒸腾,一名伙头军伸出脖子来朝外喊了一声。
“好了,好了!”何以念把斧头往木墩上一扔,抱起地上一堆劈好的木柴大步走入。
将木柴扔在灶膛前,他擦了把汗,拿起搁在灶上的一碗水就一口气灌了下去。
“累不累?”
“还行。”何以念呼呼地喘着大气,拿手扇风。
伙头军见他白皙的脸红得象熟透的虾子,一副气喘不定的样子,笑道:“你该让你哥在殿下面前说说好话,让殿下给你安排个有出息的地方,这烧饭劈柴可没什么前途。”
“其实也没什么,殿下把我安排在这里,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倒是也觉得挺锻炼人的。”
他举起手掌,看着被斧子磨出来的茧子,还有几道深深浅浅的伤口,这都是这几日劈柴劈出来的成果,硬是让他原本白白净净的手脱了层皮,不过现在已没有了最初两日的那种火辣辣的疼,可见皮糙肉厚了许多。
还有胳膊……他揉了揉酸疼的胳膊,第一日劈完柴,他愣是疼得一晚上没睡着,第二日根本拿不住斧子,现在虽然还酸着,但明显比以前有力了。
“呵,你还挺看得开。”其他伙夫听到了,纷纷一乐。
何以念也跟着一笑,走出灶房,拿起斧子准备继续劈柴,却看到外面站着个人,顿时嘴巴一咧,快步走了过去:“大哥。”
“看上去还不错。”楚清欢上下打量他一眼。
“那是。”何以念将手里斧子一抡,抡得虎虎生风,有些自得地道:“大哥你看,弟弟比以前有力气多了吧。”
“嗯。”楚清欢点点头,突然出手在他上臂外侧肌肉上一捏,动作又快又狠。
何以念“嗷”地一声叫,手中斧子“当”地掉在地上,使劲搓着被捏的部位咝咝吸气。
“大哥,酸,酸死了!”他被捏得两眼泪汪汪。
楚清欢勾了唇角,拍了拍他的肩:“等你不酸的时候,我们来比扳手腕。”
“好!”何以念一仰头,甚是豪气干云,眼里闪着不服输的光芒,“等我再拿几日斧子,一定能比过大哥。”
“好好劈柴吧。”楚清欢取出一本书递给他,“劈好了柴,学好了兵法,才能拿得了大刀,上得了战场,当得了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