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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清秋残梦,犹有花香(1)

终究无缘

不管爱情经历多少岁月的沧桑,不管爱情是多么的让人撕心裂肺,也不管爱情如何周折,几度夕阳,可是曾经爱情也绚丽过,美好过,犹如一幅画卷,在流年的颠沛流离处,泛黄了几寸容颜,却依旧温馨。

曾经的往事,如云烟,思念之意浅浅诉于笔尖。淡淡的思情,牵绊着许久的梦,记忆里,那抹花香,依旧浓烈,那指尖的温暖,却变得薄凉。

爱的篇章,在岁月的流沙里,被慢慢地翻阅。一点点成诗,一滴滴为画。声声念念,字字句句,都是那岁月里最深情的牵挂。

相遇,是一种缘分,那些刻骨铭心的柔情,那丝萦绕心头的感动。随着时间的来来回回,这种缘分,这些曾经,都被圈画在洁白的宣纸上,成为这红尘往事里一份留念,幸福而孤寂。

过去的,终将流走,眼前的,还需珍惜。在时间的流年里,匆匆的过客,不知谁能相老,错过,便不再,珍惜,或许还能相守。

吴继善去成都也有数月了,写信给骏公,告知,成都局势紧张,清兵阵势庞大,也已经在城门外驻扎数日,虎视眈眈,有进军之意。

成都驻守的兵力不多,如果开战,实难敌得过清兵。吴继善已经上报了朝廷,但是似乎没有什么动静,无奈的他只好写信,向同宗的兄弟求助。

在成都的日子,吴继善才知道什么是人间地狱,百姓们四处流亡,在城内四处都能见到在路途中死去的人,没有人清理,尸体一直倒在路边;有的是奄奄一息,空洞的眼神,已经没有光芒。城内一片死寂,像是死亡临近前的平静。

压抑的气氛,笼罩了整个成都。而在府内的吴继善,来回地踱步,思考着如何改变这种凄冷的状况,更是在想,如果清军举兵,这场仗该如何抵御。

在这混乱的边镇,随时都会马革裹尸,虽奔赴了黄泉,但也算是舍身为国了。吴继善一心只为忠心报国,以为自己可以一挽狂澜,却不知朝廷之事,怎可能由一人而变?

夜深了,一轮圆月悬挂在空中,是否秦淮的月亮会比这里皎洁,更加的明亮?思绪飘散到秦淮河畔,那莳花馆,依旧欢歌笑语,轻纱薄衣,红妆粉黛,纸醉金迷。吴继善想念金陵,想念那秦淮河畔的女子,那位为他斟酒、唱曲、舞袖的女子。

卞敏的影子,从未离开吴继善的脑海。每到夜深人静,思念之情便开始泛滥。尽管如此的想念,但也未曾写信给她,身在成都,吴继善却知道自己永远也回不去,只能让卞敏断了念想。

终究是回不去的,与其让卞敏无休止地等待,还不如做一个薄情寡义之人,让她放弃,重新找一个可以陪她一生的人。这样的决定,就如当初,坚决不带上卞敏来成都。明知是死路,怎可带上她!

有些事情也许是有预感的,没有几日,清兵便发兵了。城中的明朝军队,在数量和质量上都不及清军的,成都很容易地就被清军一举攻破。

清军入关,第一件事便是清城,愿意归清的,可不杀,不顺清的,便杀之。吴继善怎能受不得了这样的屈辱,宁愿做个明朝鬼,也不远苟活在清朝。

清军挥刀直入吴府,吴继善带去的家眷,40余口人无一幸免。成都失守,消息很快传到金陵,这让沉醉在酒色中的人们慌了阵脚。

骏公得知成都失守,便赶忙去了钱谦益家。现在明朝形势险峻,骏公多次上报朝廷,成都乃边关要塞,如不加大兵力,空难守住。可是明朝的君主,沉湎于女色,对于国家大事,置之不理。

纵看朝政,腐朽矣。清军兵力雄厚,只怕成都沦陷,接下来就应该是扬州城了。此地一定要守住的,这是保住金陵的最后一道关卡,失去扬州,那么就只等亡国了。一些有识之士,在这里密会,心系国家社稷,上书朝廷,举兵反抗。

夜幕降临,秦淮河畔是最热闹的一带,歌舞升平,商女悠唱,字句间的离愁,悲伤,不与人说,只得藏在歌声里。

因为成都失守,秦淮河畔便变得有些冷清了。不过,还是有些百无聊赖的客人,在那空荡荡的青楼里,与歌女们把酒欢畅。这样的情况,莳花馆也一样,熙熙散散的酒客们,在花女的轻纱薄衣间游走。

在这花巷,没有人会关心战事,死了多少人。而只有那多情的女子,才会在暗夜里哭泣,为自己的心爱,干涸了眼睛。

吴继善遇难的消息,当然也随着军情传到了秦淮河。对于卞敏,这犹如一道闪电,生猛地袭击了自己,她沉沉地跌倒在地上。

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几日。本以为,人活着,不在一起,留一个念想,也可支撑着一阵子,等待再遇见的那一刻。人生最美好的就是有所期待,不管是有结局的,或是没结局的,总算是个盼望。

卞赛知道,这个打击对于卞敏来说,实在太沉重。只有真的用心去喜欢的人,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有这样撕心裂肺的疼痛。

再多的言语,卞敏也是听不进去的。她把自己封闭起来,关上了心门。在自己的世界里,徘徊,踌躇。如果当初,自己能勇敢一点,抛开一切世俗,一切的忧虑,奋不顾身地踏上前往成都的客船,是否现在就不会有这样的遗憾了。

卞赛说了很多,那些安慰的字眼,却未入卞敏之耳。现在的卞敏需要一个肩膀,可以承受她沉痛的啜泣。卞赛的肩膀,不算厚实,可是她却可以给卞敏最安全的感觉。

哭累了,便睡去,醒来,便又开始抽泣,只要眼泪流尽,眼睛干涸。莳花馆的姐妹、花妈妈都轮流开导卞敏,可是心门已关上,又有谁能开启?

礼部主事申维久知道卞敏为吴继善之死伤心欲绝,每天前去探望,可是却不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倒在卞赛怀里的她。

看见心爱的女子,为了其他男子,哭得精力交瘁,心里很难过。申维久难过的,不是卞敏有其他男子,他心疼卞敏,看见她如此这般,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他不安慰,是因为,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去放弃,去溶解。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是安静地看着他,陪着她一起难过。

此生卞敏与吴继善终究无缘,当初为了彼此,没有大胆地去爱,却错过了彼此。渡头上的道别,却成了他们最后的相见。

现在的卞赛,不知道当初两个人的喜欢是对还是错。看着怀里的妹妹,想起当日她与吴继善离开的情景,两人满眼依依不舍,回到莳花馆的卞敏,也是这样倒在卞赛的怀里。

有些爱情,也许就是这样,有缘无分。命中注定相遇了,却又注定不能走到白发苍苍。卞赛很不喜欢这样的爱情,既然不能一直到老,那又何必在心里让爱的种子萌芽。

既然两情相悦,何必顾及那么多。留下一丝回忆,总比留下一世遗憾来的幸福。卞赛的这些想法,她没有在妹妹面前说起。到此境地,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卞赛只是希望,妹妹能熬过这一次,跨过这个坎。她相信,以后的日子还在等着卞敏,好的,不好的,卞敏都要勇敢地接受。

爱,于缘起,离,于缘灭。两个人能在茫茫人海里相遇,这是缘分,两个人在幸福甜蜜时离别,这是劫数。

在这缘起缘灭之间,命运早有定数。一段真爱,要经历很多劫数才会修炼得幸福美满。相爱却没有在一起,这便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那场爱情,染尽了整个春天的桃花,也燃烧了整个冬天的温暖。结局却依旧再也不能相见,也许终究是无缘,如若有来生,那请一定记着渡头的离别,不要丢下爱着的女子。

珍惜所有

爱情,守久了,便成了一种习惯;痛久了,便成了一道伤痕;念久了,便成了一段回忆。

人生这一路,缘分注定了长短,来时如晨露般甘甜,去时如闪电般敏捷,而这其中,挽住的是记忆里的刹那芳华,留不住的那指尖的幸福。

也许,人生有太多的缘分,在转身擦肩之间错过了, 而有些缘分,在回眸抬眼之间拥有了。错过了的缘分,并非因为不懂珍惜,有些爱情,往往再珍惜,也会滑过指尖。

世间有许多突如其来的相遇,置身在这茫茫红尘中,一个人,不经意间,便走入了别人的视线,成了令人心动的风景,初见,相知,直到相守。

一辈子能遇上很多人,但不一定会遇到相守到老的人;一辈子也会错过很多人,但一定不会错过命中注定的人。

卞敏的伤,这次似乎没有那么容易痊愈了。尽管卞赛全天候地陪伴,也不见卞敏有所好转,依旧是郁郁寡欢,打不起精神。

不过,卞敏终于不再啜泣,也许是累了,也许是想通了,只是整天卧在床上,眼神空洞,盯着外面的天空,嘴里会呢喃自语,像是对着空中说着什么。

那一夜,卞敏很安静地睡去了,为了照看妹妹,卞赛也很累了。看着妹妹安然地睡去,撑了这么久的卞赛,也回到房间休息了。

可是,人过于安静,往往就会证明了内心的不平静。这一点,莳花馆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只是以为,卞敏终于哭累了,能好好地休息一晚了。

夜很深,月光暗淡,夜空里也没有一点星光,熄了灯的房间,看不见一丝光影。卞敏醒了,靠在床边,无力地支撑着身体。

在这黑夜里,卞敏的思绪开始游荡,前几日,只顾着哭泣,却不曾好好想过,哭过后的日子,该如何继续。

吴继善在卞敏的生命里是那么重要。第一次的爱恋,还没有开始,就像泡沫消失在了空气里,永远只能感受到存在,却又永远触碰不到。

其实,卞敏也是一个倔强的女子,这一种倔强,也许是他们卞家的子孙与生俱来的。对待爱情也一样,只要自己认定了,这一辈子也没有谁能改变。

在卞敏的生活里,吴继善就是她存在的信念,如今这唯一的信念也垮塌了,卞敏觉得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再值得她等待和留恋的了。

卞敏踉跄地下了床,坐在铜镜前,精心地画着妆,头上没有配上任何的发饰,素素的,没有以往的妖娆,卞敏从柜子里找出一件白色的裙子穿上。

一切都收拾好了,卞敏缓缓地走出了莳花馆。寂静的夜,寂静的秦淮,这个时辰,想必大家都已沉沉地入睡。

一个悠悠的倩影,在秦淮河边游荡。一步一缓,向那桥头走去。卞赛再无力前行,便支撑在栏杆上,坐下,看着秦淮河水,一片清澈。

如此清澈的河水,在风的吹动下泛起涟漪。一颗孤独的心,在静谧的夜里,找寻方向,在冰冷的河水里,似乎能找到当初那一点暖意。

卞敏选择用来诠释自己的爱情,今生只为一人,既然人已不在,便愿随他下九泉,在这人世,她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再留下。

在人世仅存的一点时间,她想用回忆来洗礼,在临走前,再看一眼这熟悉的秦淮。泪,一滴一滴地落入河水里,希望这秦淮河水能一同带走卞敏的痛苦。

有些事情,就是冥冥中安排好了的,因为担心卞敏而睡不着的申维久,为了散散心,便沿着河岸走走,却不知不觉中,脚步朝着莳花馆走了去。

经过桥头的时候,申维久看见一袭白衣的卞敏。卞敏的身子慢慢地,慢慢地探出了桥栏,像一只蝴蝶,轻盈地翩飞,跌入了河里。

申维久见状,便不顾一切地跳入了河中,那一刻,他才知道,卞敏在她心里有多重的分量。虽然卞敏的眼里,从未有过他的影子,但他却执意追求着她,愿意为她付出生命。

爱一个人,不需要占有,也许只要远远地一瞥,便已经知足。伟大的爱情,都是舍生保全了对方,吴继善为了不让战火牺牲卞敏,便决定不带她去成都;申维久不愿意走进卞敏的心里,选择远远地看着,只要卞敏有一些危险,便会出手相救。

这一生,能遇见这两位男子,卞敏可算不枉此生了。可是卞敏的心只留给了吴继善,她以为这一辈心里只装得下一个吴继善。

卞敏微微地睁开眼睛,虚弱的身体动弹不得。环顾四周,俨然不是在莳花馆,这样的布景,也不像是阴曹地府。

看见妹妹醒了,卞赛忙着上前问候。卞赛一直以为妹妹是那么坚强,从未想过她会自寻短见,为了一个男子,却如此的痴傻。

申维久救了卞敏之后,就直接送到了自己的家里,连夜寻找大夫,又找人去了莳花馆,通知了卞赛。

一个未婚的女子,待在一个男子的家里,传出去实在不好,卞赛本想把妹妹接回去,可是现在卞敏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恐难移动。

申维久在卞赛面前已经表明态度了,如若卞敏愿意,他可以代替吴继善,照顾她一辈子。即使是一个代替品,申维久也愿意,只要这一生能和卞敏在一起。

卞赛被申维久所感动,妹妹是青楼女子,却能得到礼部主事的青睐,而且不嫌弃她的出身,也不介意她心里装着别人。

这样的男子,错过了便不会再有,卞赛倒觉得,申维久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如果妹妹真的能嫁给他,一定会很幸福地生活着。

一清早,申维久便把煎好的汤药端给卞赛,让她给卞敏喂药。他知道在卞敏的心里,还没有他的位置,所以他退后一步,他愿意等。

卞敏跌入河中的那一刻,似乎见到了吴继善,依旧那么风度翩翩,他指责卞敏,为何要选择死,当初他的用心良苦,就是为了让她避开一死,如今他的心意全部打碎了,当初的绝情也变得毫无意义。

吴继善要卞敏好好地活着,为了他,为了自己。那一刻,卞敏才醒悟过来,只有好好地活,才对得起吴相公的那番心意。

卞敏不再绝食,也开始喝药了,她想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才能回报吴继善。卞敏在府上的日子,申维久细心地照顾,但是不太多说话,只是默默煎药照料。

卞赛告诉妹妹,有些感情过去了,便就是过去了,现在有一段好姻缘放在面前,可别再错过了。当然,申维久的好,卞敏都是看在眼里的。

可是,卞敏一时间还是接受不了一段新的感情。她也开始明白了,人活着,便有很多的无可奈何与迫不得已,纵然要分离,也要珍惜在一起的每一秒。

吴继善的爱,她没有来得及接受,那么眼前申维久的,卞敏还是有些犹豫。可是申维久不像吴继善有那些宏图远志,对于卞敏定会不离不弃。

骏公得知此事,也前来探望。这样为爱殉情的女子,骏公也是十分欣赏。死,要多大的勇气,为一个爱的人去死,那么这份爱一定很深、很重。

其实,人在世上,真的很可怜,命运之术,已经被注定。是相遇,是离别,都有一定的时间。没有相遇的,不要急,没有离别的,别开心。

珍惜自己所拥有的,珍惜自己眼前的,错过了的不要遗憾,放弃了的不要留恋,选择了的不要后悔,人生只有一路向前,能学会的便是要珍惜所有。

闲言碎语

风轻云淡,一段芳华等待了一次邂逅,一场风花雪月的美事,不可能没有结局。斑驳的回忆,让人心痛。被剪碎的回忆,埋在心里,待一切过去了,留下自己独守寂寞,独守回忆的枷锁。

风起风落,吹散了那季温暖,静止了那片花开。翘首期待那满目花海,心里却要静守着那方寂寥孤单。红花美好,孤单可怕,终因一次遗憾,在记忆里留下那一份凄然。

花香,因时间而残败,月圆,因时间而残缺。花落无人陪,月残无人怜,爱情在闲言碎语里破碎,只待有人去缝补,可惜再巧夺天空的手艺,也治不好心里的那一处伤痕。

浮云别后,往事如烟,梦里千度回转,只看那冷月孤影,陌路红尘,匆匆来往,却不知孤影向谁怜。

卞敏在申维久的照顾下,身体慢慢好转。也许是这次接近死亡,让她明白活着的意义,人活着不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那些爱自己的人而努力地活着。

她的心里,依旧装着吴继善,心心念念,不曾忘记。可是,现在的卞敏,却比以前开朗了许多,不再纠于一些心结。

在申维久的心里,又何尝不知卞敏的心,甚至是在那南亭的初次相遇,已经让自己无法自拔,只要卞敏有一角是留给他的,他便会倾其所有,只为伴她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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