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海走过来问:“你们饿了没有?”晴子说:“你这一问,我的肚子还真的响起来了。”沈海笑:“那你给于茜打个电话,让她们回来吃点东西吧。”很快,邱哲和于茜回来了。邱哲一贯地沉默,于茜则兴高采烈地同我们说说笑笑,时不时地也替邱哲拿吃的喝的。和于茜认识这么久了,从来都觉得她大大咧咧,性格张扬。可在邱哲面前,她却是这么的温顺,似乎已抛却了以前鲜明的棱角。这是不是就叫做一物降一物呢?
子安吆喝说:“来来,我们来玩‘命令发’吧。”
“好啊!”晴子拍着手高兴地附和。
“命令发”是一种用扑克玩的游戏。玩的时候,看有几个人,就从牌里抽出2到几,再加上一张王,让大家一起摸。谁摸到王,谁就有命令权,可以通过数字随意发号施令,摸到被点到牌数的人必须要按照命令去做。很有点类似于《流星花园》里的“真心话大冒险”。
沈海利索地洗好牌,从里面抽出六张,放到“桌子”中间。大家紧张地盯着那几张牌。只听晴子叫一声:“开始!”便看见六只手争先恐后地伸了过去。我把手中的牌贴在胳膊上,后仰着身子,矮矮地掀起那牌的一只角,不是王。我有些失望,又有些紧张。接着听见沈海笑:“哈哈,在我这里!听好了,2、4、6玩吸星大法!”
“不是吧!”晴子尖叫。探头一看,她拿的是4。邱哲、子安相继扔出手里的牌,一脸苦相。我和于茜唯恐天下不乱地叫快啊快啊。沈海抽出张纸巾,递给邱哲:“喏,给,拿着。”
邱哲踯躇了半天,终于在我们的催促声中吸起了那张纸。子安还在犹豫,我笑骂:“还装样儿!再不吸就让晴子来了。”
子安连忙说:“别催啊,让我酝酿一下嘛。”说完,终于眼睛一闭,凑过去吸过了那张纸巾。笑声四起。接下来是晴子了。她倒也不扭捏,二话不说,就完成了最后一个环节。于茜痞她:“这个动作是不是演练了好多遍了啊?”晴子故意头一昂说:“啊,这也被你猜到了啊。”大家笑到气结。
沈海重新洗好牌。这次,我拿到了3。王在于茜那里。于茜得意地笑:
“哈哈,现在我是老大了,你们都得听我的。听好了,2、3一起吃这块山楂片!”邱哲把牌一丢,说:“怎么我今天这么倒霉。”子安笑:“老兄,你今儿踩什么了,运气这么好。一会儿我们去买彩票试试,说不定能中大奖呢。”邱哲横了他一眼,自己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3在谁那儿?”晴子喊。
我慢慢地把牌摊开。邱哲一怔,沈海也没了表情。只有于茜还在没心没肺地笑:“哟,怎么是你啊。”晴子用肩撞撞子安说:“看,有人要吃醋了。”
“谁说的,你个死丫头。”于茜抓起一个果冻砸过去,被晴子接住,剥开了扔进嘴里。我看着被于茜捏在指间的那块薄薄的山楂片,左右为难。对我们这一群人来说,玩这样的游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来都是“愿赌服输”。可是今天,要我和往常一样,爽快地按命令行动,实在是太难了。毕竟我刚刚毫无余地地拒绝了邱哲。另外三个人还在嘻嘻哈哈地起哄催促。沈海低着头洗牌,根本不看我。子安见了,笑他:“怎么了沈海,不愿意啊?”
“怎么会,那有什么不愿意的,玩游戏嘛。”
我很清楚,在这种时候,除非天塌下来,否则他们是不会就这么“息兵”的。没办法了,死就死吧。我接过那块山楂片,颤颤地含了点边缘在嘴里,然后望望邱哲,示意他快咬。邱哲这才似乎是豁出去的样子,把头凑了过来。
晴子闹着还要玩。邱哲说:“今天就算了。大家合几张影了就回去吧。”看看表,真的不早了。于是三三两两地摆出各种姿势合影。
回到学校的时候,夕阳已经把周围的一切笼罩在暖红色的薄暮中了。邱哲送于茜回她们楼去,子安陪晴子去提开水瓶。沈海问我:“你没提瓶下来?”
“我一会儿去澡堂。”之后,一直到我们楼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我上去了。”沈海点点头。
在阳台上看着沈海远去的背影,我心里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我知道他很郁闷,我一点都不怪他。是我我也会是这个反应。其实我又何尝不难受呢?偏偏是这个人,不仅不能说出来,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大家面前和他谈笑风生,生怕其他人看出来什么。尤其是于茜,我不能想象她知道以后的样子。
晚上,沈海发来信息,说:“我知道你很累。坚持住,一切都会好的。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相信我,也相信你。”我释然。一切的辛苦,都在这一刻解脱。
安琪看到我们的合影后很吃醋,怪我们没有叫她。我笑着问她,那天她在干什么。她转着眼睛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对喔,那天学生会组织义务劳动去了。”
“那你还怪我们。”我故作生气。
“我错了还不行吗?”安琪作出一副可怜相。我笑着白了她一眼。
“哎,和你说点正经的。你到我们舞蹈队来当队长怎么样?”
“我?怎么想得起来啊你。”
“那有什么想不起来的,你的舞跳得那么好。再说了,你来也是帮我嘛。”
“你们那个许若希呢?”
“就是她提议的啊。她这个人啊,不像一般女生那么小心眼儿,别的女生的长处,她很承认的。”
“这个人有什么好啊,把你收买成那个样子。”
“不是收买,我说的是真的。哎,你到底去不去?”
“去哪儿?”
“舞蹈队啊。你去了,这一大块我们就放心了。”
“我和沈海商量商量吧。”
其实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这个许若希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拉我进文艺股。难道真的是因为我的舞蹈功底吗?还是别有目的?可是她对我能有什么目的呢?但我还是答应了安琪。我想看一下她到底在玩什么花样。更何况,这样可以让我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我喜欢的东西。晴子劝我别去:“早就听说那个女的不简单了,你可别去碰她。惹不起咱就躲着走。”
“有什么惹不起的?再厉害她还能把我吃了?”
这个星期文艺股工作例会的时候,安琪通知我参加了。许若希在讲台上总结文艺股上个月的工作,安排下个月的任务,神情自若,口齿伶俐。会议结束后,我刚起身准备和安琪一起回去,许若希叫住了我。她走到我面前,面无表情地说:“欢迎你进文艺股。希望你能起到我们预期的作用。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联系。”说完,也不等我回话,就径自走了出去。我简直是要气疯了。这是什么意思啊!有什么了不起,在我面前拽什么拽!安琪也搞蒙了,说:“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
“别生气嘛,说不定她只是想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树立起威信,肯定没什么恶意的。”
“她这样就叫威信?什么玩意儿啊。”我真是气得嘴都要歪了,和沈海吃饭的时候,都还愤愤不平。沈海劝我:“走出去了当然就要学会忍一下了。你以为人人都会像我一样对你那么好啊。”我闷头吃饭。沈海把我爱吃的胡萝卜尽数夹给了我。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沈海从来不问东问西的,或者不停地说,啊,你怎么了呀;啊,不要这个样子……他知道,这个时候我需要的是冷静,当我想说的时候,我自然不会对他有所隐瞒的。
舞蹈队的工作很累。虽然队里也有几个功底比较好的,可是大部分都只是舞蹈的爱好者,一点基本功都没有。系里又不可能请专门的老师来训练她们,所以我虽然名为队长,实际上也是大半个教练。马上就是五四青年节了,每年这个时候学校都会举办文艺汇演,并且评出一二三等奖。许若希早就通知我,必须有节目入围表演,至于拿不拿奖,尽力而为。说最后这四个字的时候,许若希的脸对着我难得地笑了一笑。
我回去就在寝室讲了这件事。晴子气得不行:“她什么意思,以为别人都和她一样没用啊。”
老大说:“你说咱系拿不到奖,对她有什么好处。”
“乐乐,我要是你啊,当场就揪坨泥巴砸过去,最好是砸到她嘴里,看她还放不放。”我看着晴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气归气,工作还是要做的。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人等着看我的笑话,那我就偏让她笑不出来!沈海陪我听了好多CD选歌。最终,我敲定了腾格儿的《天堂》。这首歌大气又不失柔媚,就像辽阔的草原上正演绎着甜美的爱情一样,明媚、纯净。选人、教蒙古舞的基本动作、练功、编队形、套音乐,我忙得脚不点地。虽然和沈海见面的时间少了,身上酸痛得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翻个身都觉得难受,可我心里充实得很。
有一天晚上,我们正在练功房里排练,沈海来了。他给我们送了点夜宵过来。那帮女生欢呼着冲了过去,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了说两句夸沈海的话。我佯装严肃呵斥她们:“这个时候吃东西最容易长胖了。”
一个队员撅着油油的嘴巴说:“队长,人道一点嘛。”
沈海拉我到旁边坐下休息。他知道我练功的时候是从来不吃东西,也不喝水的。“怎么今天跑到这里来了?”
“想你了呗。”沈海歪头看我。是喔,这些天我一直泡在练功房里,都没怎么和他见面。我有点内疚。
“马上就要选节目了,然后就是正式演出。演出完了,我就闲了。到时候好好陪陪你,好不好?”
沈海笑:“你安心忙你的吧。我可比叶枫觉悟高。”
选节目的时候,沈海陪我早早地到了礼堂,给我的队友们讲一些注意事项。没多大会儿,许若希到了。远远地,她和我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对于她这种态度,我已经习惯了。安琪说的没错,许若希对别人从来不这样。如果不是领教了她给我的“殊荣”,我肯定也会觉得她是个谦虚而且有礼貌的好女孩儿。所以,我也只是对她点点头后就不再看她,继续做我的事情。只到听见她的声音在我旁边响起。
“沈海也来了?”
“是啊,来看看。”
“这么支持我们系啊。”许若希一脸笑意。沈海笑了笑,没有接话。
许若希瞟瞟我,又说:“怎么,管得这么严,和女生说个话都不行?”沈海笑笑,仍然没有接话。我也没答腔。许若希便也不说话了,闷闷地坐到了旁边。我偷偷看看她,又望望沈海,忍不住撇了下嘴。
《天堂》很顺利地通过了筛选。许若希听完结果就起身走了。看着她的马尾巴一甩一甩的消失在门口,我心里竟有了一种得胜的快感。正式演出那天,当我们13个穿着蒙古服的女生随着腾格儿深情的歌声开始展臂时,台下响起了整齐的掌声。谢幕的时候,更是掌声不断。众望所归的,我们拿到了一等奖。
散场后,许若希走到我面前,少有的对我笑了笑,说:“跳得很棒,恭喜。”我开心极了。我终于用汗水和成绩让一个叫我只是“尽力而为”的人承认了我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