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暂不提穆临风与方正骐等人,留在那方靖老前辈的“世外桃源”里,大伙儿是如何依据那武功绝学、苦练上边那些盖世神功的,而穆临风又是如何与方靖老前辈详说开、那易登天老头的奇特遭遇、以及那一纸古怪的契约。
且说白衣美人“莲”,一路找寻她失踪的师妹“瑛”,跋山涉水、历尽艰险不说,单是她那张绝色倾国的脸蛋,就凭空给她多添了不知几多麻烦与纠葛!
此时,江南正处盛夏时节,不论是街头巷尾,还是田垄地间,到处都有活动与劳作着的人们,当然,妇人们只管在家相夫教子、织布缝衣,而那些深闺大院里的小姐们,就更是足不出户。因此,这在外边奔走劳作的,大多是男人们。设想,当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们,于街头或者田垄、不经意间,瞧见一位骑着高头白马的绝色佳人、一路四顾打听,一路笑语盈盈、莲香四溢,怎不叫人想入非非、欲罢不能?!
这遇到正经人倒还无所谓,最多吞一把口水,瞪圆了眼睛多瞄上几眼,而后赞叹一声;或者胆子稍微大一点儿的,上去问一声好、扯东扯西地攀谈几句,末了,问一问芳名、住处,总之聊来聊去,还得各行别事。这要万一碰到个色狼,就像“逍遥百步变”那样的,那可就不好惹了。虽说这白衣美人,乃修炼几百年的池中花神,可仙界的条条框框,那是不知比人间要多出多少?即便是拥有一身法术又如何呢?还不只是用以自保罢啦!倘若多来几个对手,照样累你个半死不活的。
可别说,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儿。这江南的“三河镇”上,有个恶霸叫公孙嵬,这人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色狂魔。这公孙嵬,凭着祖上遗留下来的基业,大兴土木、广娶妻妾,夜夜笙歌、美酒美色是从未间断过,是以,人们暗地里送他一个不太雅致的名号,叫作“芦花公鸡”。
这天,“芦花公鸡”公孙嵬,挺着大肚子、提着个别致的鸟笼,摇头摆尾地走在大街上,后边跟着他颇有姿色的大老婆、小巧精致的二老婆、及其妩媚动人的三老婆等等,“花花柳柳”共有七八人之多,此外还有几个家丁。看那“芦花公鸡”公孙嵬的一双色眼、东瞄西瞅的,还有他那些老婆们酸溜溜的表情,一猜就知道,这“芦花公鸡”定是来物色新对象的了。
恰巧此时,一位白衣美人、骑一匹纯白大马,从街角一晃而过,她水袖一挥,便有股如兰似荷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这“芦花公鸡”公孙嵬,只一瞥,就迷醉了,这还了得?!公孙嵬本能地迈开大步,一边朝那白衣美人消失的方向追赶,一边扭头朝身后的家丁们扯开嗓门吼道:“点子出现啦!小的们,快给我追!”
家丁们见“芦花公鸡”公孙嵬连他出门不离手的、那关着金丝雀的鸟笼也给扔出老远,只一心往前猛冲,依着如此拼命的架势来看,他是真急了!于是,家丁们个个脚底使劲、一涌而上,只留公孙嵬那些大老婆、小老婆们,在那里直气得、想哭的哭、想骂的骂、想上吊的上吊……
这白衣美人“莲”,骑在那大白马上,跑跑停停的,一边行路一边打听,忽然听得身后吵吵嚷嚷的,还以为是打架斗殴的来着,一扭头,却见五六个汉子冲她飞奔而来。暂时跑在最前面的,是个喘着粗气的大胖子,他一边跑还一边大呼小叫的,却不知在说些什么,只有几个字,莲听得很清楚,那便是:“抓住她!”
“抓住我?!”莲一愣:“凭什么?”再看一眼那大胖子色眯眯的眼神,莲恍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但一时之间,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一边催马快跑,一边寻思对策。
可这江南小镇上的巷子,多是够多,就是太短太杂了,一不留神,就误闯入他人家里边去了,因此,尽管莲那匹大白马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却也因不识生路,而慢了脚步。
还别小看了这“芦花公鸡”公孙嵬,原来门下还藏有几把好手。是时,已有两个身手不凡的家丁,打后头抢先包抄上来,已经一左一右地拦在了白衣美人的大马前边。
“这回惨啦!”莲驾马左冲右突,却依然没能摆脱公孙嵬那两个如狼似虎的家丁。可那大白马儿这么反复一颠簸,就使得莲头上轻挽的云髻、散落了一大半,遮住她半边脸!是以,莲急中生智、稍耍法术摇头一变……
莲再回头一瞥,此时,那急追直上、距离只差莲二丈之遥的大胖子,本就心脏不好,又被结结实实地那么一吓、立马就地一躺、人事不省了!原来,这“芦花公鸡”公孙嵬看清了他死命追赶的、那“绝色美人”的真面目!她原是个衣着华美、一边脸孔美如天仙、一边脸孔则是青面獠牙的怪人!
这“芦花公鸡”公孙嵬,大半辈子花天酒地、安乐逍遥,却怎么也没料到,现在竟栽倒在一个绝无仅有的“丑女”面前,真天意也!
家丁门见公孙嵬突然病发,顿时慌了手脚,都一齐聚拢到主子身旁察看,只见他死鱼眼上翻、口吐白沫,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众人看了半天,却不知是何原由!此时,那一边脸孔美如天仙、一边脸孔青面獠牙的白衣怪人,已策马消失在街角拐弯处……
从此,总会有那么一些人,看到一个绝美的背影,骑着一匹纯白大马、一路幽香一路歌。只是,这绝美背影的主人,她再也不敢问路,因为,人们正面瞧她,都会被她那奇丑无比、足够赶跑几头牛的怪面貌而吓昏过去。
可有谁能猜到,那奇丑无比的面具下边,原来是一张绝色倾国的天仙脸蛋!
盛夏时节的江南,绿树成阴、百鸟争鸣。
忽听得蹄声阵阵,大道上跑来一匹雪白骏马。
马上坐有一个白衣人,遥遥望去,这人应该是个女的。大马一路奔跑,便留芬芳满路。这白衣女人,身段修颀,曲线玲珑,按理说该是个天生的佳人,然而,靠近一瞧,却让人大跌眼镜,因为,这白衣女人的面貌、简直是惨不忍睹!目不忍视!
还好,这雪白骏马,跑得飞快,路上的行人那么眨一眨眼,雪白骏马就如同一阵大风吹过,只留后边扬起漫天尘土。
雪白骏马跑过了一条宽阔的大街,来到一座石桥边上。却不知怎的,这石桥边上是人山人海,男女老少接踵摩肩,好不热闹!就连那些大街上的叫花子,今儿个也不去行乞了,都齐刷刷跑来凑人数,纷杂众人将这么宽阔的一条大官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吁--”
雪白骏马的主人眼见着石桥过于拥挤、一时半刻无法通过,也就勒马停留了下来,于马上随众人观望,就见人群中央,有一身穿大红衣裙、个子高挑的姑娘,正于河岸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
白衣怪人急忙飘身下马,顺手拉住一个穿着还算干净、灰衣红脸的叫花子,迫不及待地问道:“这姑娘是怎么啦?”
这灰衣红脸的叫花子,瞅了白衣怪人两眼,似是觉得她那模样希奇了点,却也并不惧怕,反而口无遮拦地告诉她:“我们这地方上,有个员外叫“金万两”的,这“金万两”,的确是人如其名呐,他拥有万罐家财、土地千顷,佣人成百上千。可你想想,他那么多钱是怎么来的呢?还不是放高利贷、铁驴打滚滚来的!这不?你现在看见的这位姑娘,就是因为父亲重病,欠下了这金万两的医药钱。现在她父亲人死了,只留眼前这贫苦母女、欠金万两的债看来是没法还清啦,于是,金万两一翻脸,就把这年轻姑娘拉来抵债啦,今儿就是拜堂成亲的日子!”
白衣怪人眉头一皱,声音也激动了起来:“还有这等事?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此时,又一个鹊衣百结、满头蓬发的叫花子凑上前来,也不管说话的对象是个目不忍视的古怪女人,一指指向人群中央,张口就接话道:“你看看、你看看,都要闹出人命来啦!哎--咱穷人呐,就是命贱,不值分文!”
围在近处的另一些叫花子、还有一些众人,听这满头蓬发的叫花子说出这番话,皆纷纷摇头叹息!
正在这时,人群里传来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哭喊:“别拉我!让我去吧!”
说到“去”字,只听“扑通”一声,接着传来一个女人的号啕大哭:“我的闺女啊--哪位大爷行行好!救救我家闺女吧……”
众人亦如被捅破了窝窝的蚂蚁,四处奔走呼叫:“救人啊!哪位懂水性的?”
“快快来人啊!有人跳河啦!”
白衣怪人见这些围观之众,都只一味地叫嚷,却没有一个真正下水救人的,她还以为是他们都不懂水性,毫无办法、只得江湖救急。
就在那投河的红衣姑娘在水里挣扎、欲沉不沉之时,众人只见一道白影划过河面,如同蜻蜓点水那般、白影轻快地抓起水中挣扎的女子、箭一样往河岸飞射而去!
待得众人于惊愕间回过神来,无不欢呼雀跃!只有那投河的红衣姑娘,依然是哭哭闹闹的,看来一点也没有脱离悲伤。
“哎呀闺女,你没事了!谢天谢地、谢谢这位好心的姑娘!”老妈子说着,一抹泪眼,像模像样的朝那白衣怪人点头作揖、千恩万谢。
“母亲--”红衣姑娘还是一脸迷茫、两行清泪淌过脸颊,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们不回去了,好吗?”
老妈子四顾茫然道:“那我们去哪里?天大地大,何处是家啊?!”
“我们……去哪里?……”红衣姑娘亦抬眼四望、满目的焦急:“倘若再不走,金万两那些该死的人就要来啦!”红衣姑娘说话间,忽然将目光停留在白衣怪人身上,就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白衣怪人看穿了红衣姑娘的心思,便开口说道:“那么,你们母女就随我去吧!”
红衣姑娘抑制不住心里的一阵激动,顿时羞红了脸,拉住老妈子的手臂,二人被众人拥着、急急往白衣怪人的大马前边挤去,生怕那白衣怪人一时之间又反了悔……
蓝天白云,丽日当空。江南的大道上奔跑着一匹雪白骏马,马上坐有三个人,骑坐在最前边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白衣怪人,中间是个年纪约莫五、六旬、神情颇为得意的老妈子,最后头是个健硕的红衣姑娘,她亦是满面春风。
尽管背上骑有那么多人,但这匹非同凡物的纯白骏马,依然是神气活现,它四蹄掀动、奔跑如电掣般飞快!
雪白骏马一晃眼跑到了一座大庙门前,这时,骑坐在马后头的红衣姑娘突然用沙哑的声音朝白衣怪人说道:“恩人,还请停留片刻,我们烧烧香去!”
白衣怪人勒缰下马,又将身后的老妈子搀扶下来,之后,正准备去扶那红衣姑娘,无意间,却见她一个飞身、飘落马后,动作潇洒已极。白衣怪人心里暗暗纳罕:“难不成这姑娘有武功?!”
是时,红衣姑娘母女二人在前,白衣怪人在后,三者朝大庙走去……
红衣姑娘与其母跪拜了一通之后,便将门口立着的白衣怪人也拉了过去,唐突提议道:“小女猜想,恩人与我,该是年纪相仿吧?恩人如不嫌弃,我二人来个‘义结金兰’,如何?”
白衣怪人暗自思量:“义结金兰也未尝不可,多个朋友多条路,凡间如此,仙界亦是如此。”
于是,她微微点了一下头,依那红衣姑娘的样子,跪到佛祖的神案前,开始随红衣姑娘宣发誓言:
“我--慕容憬……”红衣姑娘用沙哑的声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白衣怪人不知其中原由,以为到了需要她推心置腹的时候了,便口无遮拦、毫无城府地表白了一番。
一听到白衣怪人的名字,红衣姑娘抬眼与她身侧站着的老妈子对视了一眼,二者即而暗暗点头,却弄不明白,她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但那红衣姑娘,一看就是个脑筋好使的主,装作什么事儿也没有,继续不露声色地往下宣发誓言:“……旭欲与莲结为姐……金兰,共患难,同生死……”也不知怎么搞的,这红衣姑娘为何要在“欲”字前面、再加上一个“旭”字,或者是与“旭”同音的字?还有,她明明准备说“姐妹”二字的,又忽然改口说成“金兰”了。
而说到“同生死”的时候,白衣怪人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她可是仙界的花神啊,怎能同凡人“同生死”呢?这佛祖面前立下的誓言,可不是随随便便开玩笑的!是以,白衣怪人怔怔地跪在那里,嘴巴张得老大,就是不见她再说一句话。
显然,白衣怪人的一举一动,已被红衣姑娘与那老妈子看得清清楚楚。但出人意料的是,那红衣姑娘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那老妈子也是,不但没有不满,反而还偷偷背过脸去,压抑不住地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从大庙出来,三者又踏上了南下的旅程,一路风景如画。只是,与之前不同的,便是每每经过一些城镇,总会有意无意地看见一些叫花子,这些叫花子,同样是鹊衣百结,却有的样貌邋遢、周身发出一股馊臭味道,有的又拾缀得干干净净,洗梳整齐。偶尔还能见到手拄青竹丈的乞丐、背上背着的布袋有六、七个之多者,但由于有事在身,白衣怪人倒是没有太在意这些异样的东西。
骑坐在马背上,白衣怪人寻思:“此去东南海岛,凶险难免,要再携带上两个人,绝对是不安全,得找个地方让那对母女歇脚。”
雪白大马一路奔跑,黄昏时候,来到了一座灯火辉煌的小城。白衣怪人一面微勒马缰,一面四处张望,注意着有没有什么客栈酒家可以落脚的地方。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惊雷般的叫喊声:“他在那里!”
紧接着,是一阵人群骚动的乱响,且愈来愈近,竖耳辨听,来者怕不有十数人!各人手里想必都握有棍棒之类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