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圣事是基督教最大的业务之一,几乎仅次于心理辅导员,从营业收入上说更是最大的业务项目。而这个项目的经理就是主祭神甫,项目团队包括道具、配乐、灯光、化妆、服装、场记和餐厅等等。经验丰富的基督教会总结出一套普世通行的标准流程,叫做婚姻圣事仪轨,只要经过培训,从世界上任何的教堂随意组织起一支婚庆团队都能不经商议地搞定一切。
当然,各个岗位也有可能会自我发挥一些助兴的玩意。在愚人节的这次婚礼上,从进堂咏开始神甫和修女们就玩得很开心。新婚夫妇自己手拉着手走到祭坛前面,大家接着排好队,听康斯坦丁神甫讲故事。讲完了故事就是征询礼,康斯坦丁神甫还是很有学问的,他说:
“今日你们到得圣堂,于圣父、圣子、圣灵之前央告结为一体。你们可知今日之神圣于你们一生之中的无可比拟?因着婚姻是天主所定的制度,是基督所立的圣事。
这结合必是受庇佑的,这责任光荣、伟大,即便增多了辛劳也是甘美的。你二人必互相敬爱,并引导他人敬爱你的爱侣,因你们共荣共辱。你二人必互相照拂,并关切对方的父母、事业,因你们共生共死。
你二人可曾明了自己的虔敬与坚贞?”
周怡培暗觉这老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段话绝对够资格写进教科书,而完美的韵脚和优美的转音也让不怎么信上帝的蒂亚感觉到开心。不远处的艾瑞克则分明体会到随着共祭神甫的唱和,有明显的精神力从祭台上传下来,强行把安详平静的喜悦感灌输给在场的每个人,所以那些被迫来观礼的素不相识的游客和店主们才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同意礼是大同小异的,就连无神论的中国在颁发结婚证的时候也会形式性地问几句。而这种问题的答案完全固定,不可能有不同的意思,所以完全是为了形式而形式的无聊东西。不过,就为了那句“我愿意”,有多少痴男怨女寝食不安呢?
交换戒指的时候,周怡培大概受康斯坦丁神甫的影响,把原来的词也改了。他拉起蒂亚的手,看起来很真诚地说:“此物不是平凡之物,在神与神子面前,吾将之授予汝,连同吾之名姓。认可汝以吾名行事,并与吾同在。”
蒂亚是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只好照葫芦画瓢地重复了一遍。只是异象在她话音落地的时候产生了,从圣堂的尖顶传来一阵悠扬的天籁,星星点点的白光沿着屋顶盘旋而下,笼罩在两人的身上,最后集成耀眼的一束白光融进两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戒指里。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鞠躬啊什么的,每人分了点饼和葡萄酒,可怜的艾瑞克只有葡萄汁,又酸又涩,味道好的都被大人抢走了。而且更糟糕的是,为了防备她破坏某些事情,接下来康斯坦丁神甫一定要教她下象棋。
“这骑士也太麻烦了!”初学国际象棋的孩子大概都会对马的走法感觉到别扭。
“这是因为骑士都是浪漫的人啊,每一步都与上一步不一样。”康斯坦丁神甫心里默默祷告,这孩子快点睡吧,不然这一晚上可怎么熬过去啊。
不过艾瑞克的精神好着呢,“神甫爷爷,中国象棋你会下吗?”
“不会,听说很复杂,只是棋子的数量倒是一样多。”康斯坦丁神甫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十点了。
“数量是一样,可是欧洲象棋是两个国王带着王后打架,中国象棋是两个将军打架,不一样的哦。”其实艾瑞克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是吗?那看来我们的象棋要漂亮一些。”康斯坦丁神甫心不在焉地说。
“为什么?因为有王后么?”艾瑞克还要追问,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制服的人狼狈地跑进来,扑倒在神甫跟前,“神甫,我要告解。”
“哦,孩子,告解的话你可以去圣堂,那里有值班的神甫。”虽然没有挪开腿,但是康斯坦丁神甫却并不欢迎这个警察。
“不,神甫,他们说只有您才能安抚我的灵魂。”接着这个警察颠三倒四地讲述了他白天遇到的故事——在巡逻的路上,他目睹了一艘小渔船被一个很深的漩涡吞没,却没去营救,连发信号求援都没有敢,仓惶地逃了回来。
艾瑞克听到中间就明白了,那艘小渔船应该是安多拉号。她装作好奇的样子偷偷地观察康斯坦丁神甫,只见老头在警察的头顶划了个十字,一股精神力蓬勃而出。
“亲爱的孩子,我感觉到你的忏悔是真诚的,由于畏惧你逃避了责任,主会怜悯你的。因为你的恐惧是真实的,你逃避的是你所不能承担的责任,所以,忏悔之后你就不必自责。当然,如果你换一个你能负担得起的责任,你会轻松很多,我想其他的神甫会帮助你的。”
艾瑞克看到康斯坦丁神甫所发出的精神力没入警察的头顶之后,那颤抖的灵魂果然逐渐安静了下来,接着就站起来,亲吻了神甫的十字架,然后走了。这就搞定了?还给人重新安排了工作?艾瑞克的瞌睡完全没有了,她感觉到又有两个人进来了。
“尊敬的康斯坦丁神甫,我要向你告解,我好像看到了可怕的魔鬼。”左边这人还很沉着,而右边这个就只会点头说,“我也是。”
“两位,是不是又捞起来什么被诅咒的东西了?”看来神甫认识他们。
“确切地说,不是我们捞起来的,而是它找上我们的。”
“是的,是这样,我也是。”
“那么,能告诉我,你们看到的是什么吗?”神甫平静地问。
两人对视一眼,右边那人退了出去,推进来一个行李车。行李车上放着一口巨大的鱼缸,里面有一条只剩下骨头和内脏的旗鱼。艾瑞克立刻就认出来,是自己好心没有开膛破肚的那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