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蛇城极大,自然往来人口就多。城门口处进进出出的行人络绎不绝,各色人物皆有。不过即使在如此众多的人流中,易宇二人也是十分瞩目,原因自然就是华月仙了。
先前也说过,华月仙的美丽根本不属于凡俗,这样的少女,除非是那些灵山秀水,仙境人家才能养育出来,凡间的女子根本就无法相比。特别是那股出尘的气质,在这忙忙碌碌,浊气熏天的红尘中,简直比万绿丛中一点红还要耀眼,惹得无数人因她而驻足。
“好漂亮的小姑娘,我家二丫比她可要差多了!”
“啧啧……这身段,这脸蛋,这气质,我看就是各国的公主都比之不上,后宫的嫔妃也要汗颜啊!”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怎么样各位,小生的这句诗是不是非常符合这位姑娘?”
“乖乖,丫头这么小就美的逆天了,若是长大后又是何等的倾国倾城?一想到这,我口水都流出来啦!”
……
一时间,城门前被挤了个水泄不通,无数的江湖豪杰,文人骚客都对华月仙指指点点,眼绽桃心,大声赞叹,为伊人作词赋诗,好不热闹。
“……姐姐你好厉害!”
易宇不知为何,有些酸酸的说道。他虽然紧紧地跟在华月仙身后,但是所有人都把他当作空气,无意识的忽略了。
华月仙瞪了他一眼,取出一张面纱遮住了闭月羞花的姿容,又从乾坤镯中取出一顶笠帽戴在了头上。这么一来才渐渐的摆脱了大部分人流,只有一些好事之徒,还在依依不舍的跟着他们。
无奈之下,两人只得七绕八拐,在龙蛇城无比复杂的街巷中东躲西藏,好不容易甩脱了那帮苍蝇,他们又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
“唉,没办法,只能找人问路了。”
华月仙叹息一声,拉着易宇的手四处转悠,想找个人问一下回到大街的路。可是白日见鬼,这附近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喧闹声,却就是见不到半个人影。
“咦?前面好像有吵闹声,过去看看!”
易宇和华月仙又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次终于比较清楚地听到了声音,二人循声而去想问个路,不曾想离得近了,声音也变得清晰了,华月仙的脸色也阴沉下来了。
因为她听到了声音的内容。
“爹……放开我……让我去,我要宰了那个畜生!”
“不,孩子你不能去啊,咱们惹不起人家啊!”
一个年轻人和一个老人在争执,年轻人的声音很大,大到了近乎嘶哑的地步,而且可以听出他话语间的哭音。老人的声音同样也是哭音,但是音调很小,几乎不可闻,语气中满是是哀求。
华月仙带着易宇转过了一个拐角后,看到了一个老人正扯着一个年轻人的衣服,拼命地拽住了他。两个人衣着都很简朴,老人须发皆白,身体很枯瘦,有一根拐杖躺在他脚边,沾满了尘埃。年轻人也是十分的削瘦,乱发枯杂,双眼布满了血丝,身上的衣服明明布料颜色都还是新的,只是沾了几处灰尘却似乎便有了几分灰暗破旧的样子。
“放开我啊爹!我要去报仇!我要把秦天龙那个畜生千刀万剐!你放开我啊!”
年轻人嘶吼着,像是一只被逼入了绝境的野兽,充满了愤怒,绝望和不甘。他拼命的挣开了老人的手,但是老人却又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腰。因为年老力衰,老人被年轻人半拖在了地上,但他还是没有放手。
“爹知道你很苦,也明白你想去给朵儿报仇的心情,但是!你不能去啊!秦佳财大势大,你去了他们会杀了你的!”
“我不管!我要去报仇!朵儿她可是我的妻子啊!是你的儿媳啊!但是……秦天龙那个畜生!他竟然……竟然糟践了她……啊啊啊啊啊!爹你快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我要去报仇!我要去宰了他!”
年轻人双眼睁到了极限,有两行血色的泪水流了出来。他的嗓子已经喊哑了,但是他的声音,并没有传到应该传到的地方。
“孩子!我知道啊!我也想为朵儿报仇啊!但是……我们不是那些江湖高手,也不是那些飞天遁地的修行者,我们……没有力量,我们……只是凡人……我们……什么都做不到……你就算拼了命的去报仇,也什么都……做不到啊!”
老人逐渐无力的声音中,透出的是无尽的虚无和疲惫,还有那一点点的自嘲和讽刺。他跌坐在地上,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去抓住他儿子了。
“我知道啊……我只是一个凡人,只是一个没有力量的普通人……但是,我同时也是一个男人!如果连把侮辱了自己心爱女人的畜生碎尸万段都做不到,我还算是个狗屁的男人!我又有什么脸面自称为朵儿的男人!我他妈又有什么资格——生而为人!”
年轻人怒吼着,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墙上,拳头深深地陷入了墙壁之中,有赤红的鲜血一滴滴地沿着墙面,流淌而下。
老人闻言,默默的站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颤颤巍巍的走到年轻人面前,抬手,狠狠地甩了她一记耳光。
啪!
并不是多么响亮的耳光让年轻人微微一征,他疯狂的表情稍微变得和缓了些。
“这一巴掌,我替朵儿打你!你忘了她在临死前所说的让你好好活下去的话吗?”
啪!
“第二巴掌,我替你妈打你!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受了多少罪?现在你却想白白浪费了这条命,自己找死?”
啪!
“第三巴掌,我自己打你!爹已年近六甲,身老体衰,没有几天日子好活了。你如今白白送了命,接下来谁来养活我?难道要你爹去沿街乞讨,吃剩菜烂饭,最后死在街头?”
老人气喘吁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又是爱怜又是痛苦,但他还是咬着牙说道:“你不孝父母,不惜己命,又他妈有什么资格——生而为人!”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震得年轻人再也战立不稳。他忽而仰天狂笑,笑的肝肠寸断,笑的悲惨凄绝,笑的撕心裂肺。
年轻人就这么狂笑着,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在他走后,老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干枯的手掌紧握成拳,狠狠的锤打着地面,口中不住地喃喃道:“我他妈就不是个东西!我他妈就是个废物!我他妈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我有什么脸面再去九泉之下面对朵儿和孩子他娘啊!”
老人在原地唠叨叨叨的把自己骂了一顿,方才捡起拐杖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他把自己的头垂得很低,衣服上的灰尘也不拍打,佝偻的身体就像是被剔除了骨头的臭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