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超西进武关,秦庭震动。
········
自从李斯冤死,朝中大臣都只剩了“赵”氏一族。一段时候,秦二世安享淫乐,不问政事,到得章邯战败,被二世闻知之后,赵高又采取了措施,把秦二世身边的太监诸人,也全部换了一遍。自那之后,秦二世完全被软禁,他听不到一点外面的消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淫乐中。
李小超占领武关后,赵高就再也无法隐瞒,因为李小超派出使者给秦国下了最后通牒,要秦二世赶快投降,不然,就立即攻打咸阳。赵高这时如何瞒得?即使他再想隐瞒,说不定几日之后,他的脑袋就要搬家。
赵高心急如焚,却也无法对二世言说,就自己称病在家,多天不敢上朝。
秦二世到了这个时候,连要个什么东西都得找赵高。赵高不仅仅是他的眼睛、嘴巴,还是他的手与脚。几天不见赵高,他内心惶惶。
这晚,他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自己出游,驾乘三匹马,行至山路,忽然跳出一只白虎,一口就将他左马的脖子咬去,马车向一边仄了过去,他也摔在草地之上。落地时,还连叫着“赵高,赵高”,可是,直到摔在地上还是没有见到赵高。
第二天醒来,他召来太卜占梦,太卜说是泾水作祟,必须由皇上亲自出面去祭水神,方可禳免灾祸。秦二世信以为真,就移驾到泾水旁的望夷宫,斋戒三天,再亲自祭祀。
惟有这一次,赵高没有跟着,那些看到秦朝将亡,实在忍不住想要发泄出来的大臣与宦官,就接二连三地向着二世进言,说李小超进军已到武关,不日即可到达京城,再不用军队去阻挡,恐怕秦亡有日。在讲到形势的危急时,他们都不忘告赵高一状。
秦二世没有其他办法,他此时只认得赵高一人,于是急命赵高前来晋见。
赵高休养在家,原想是学一学雉鸡,把头钻进草丛里睡上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至于屁股还露在外面,他自己也不管了。谁知道这个秦二世会到泽水边去,又有谁知道他只要一刻不在,就有人将状子告到二世那里,数落他的不是!
赵高只是一个太监,文韬武略,还稍欠火候,要说本事,就只有欺瞒皇上,构陷他人的阴谋手段。
现在听说皇上要召见他,据他宫中线人来报,这次一是要问罪于他,二是要他派兵御敌,这两点都是大难。问罪他不怕,皇上敢把他怎样?离开他皇上自己都无法生活。要他派兵就难了,以往,只要前方将军打了败仗,他就派出使者,轻者责罚,重者处死,朝中再也没有大将可派。看来,秦朝的灭亡,也算是定数。
不过,赵高想到,虽秦二世对他无可奈何,但周围群臣就很难说。这些群臣都是他一党,但在危难关头又能够相信谁?保不齐他们为了保自己把他赵高推出去当替罪羊。他如果完全不理政事,任由这些人数落他,肯定还会把老账翻腾出来,给他一个泰山压顶,那他岂不被压成一摊烂泥?
眼见局势无法控制,与其被人秋后算账,不如先下手为强—赵高心里忽然一亮,他想到一条妙计。
那就是他先把二世胡亥杀掉。因为义军反秦,就是为了反对秦始皇和二世皇,只要杀掉二世,由他出面去与李小超谈判,无论主和还是投降,他起码有杀二世之功,说不定还能保住荣华富贵。
他说干就干,也跟本不到那泾水边去。他召来了自己的弟弟赵成,还有女婿阎乐。(赵高是个阉人,如何有个女儿?这个阎乐是个干女婿)。赵高对他们二人说道:“主上平日里不知道弭乱,如今事情危急,他已慌神,现在说要召我前去,恐怕是听信谗言,欲加罪于赵家,难道我们就这样束手待毙,坐视灭门不成?现在只有先下手为强,把二世……”赵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再改立公子子婴,婴性仁俭,民众悦服,或许能转危为安。”
两人是他的死党,当然没有话说。
赵高说道:“赵成内应,阎乐外合,不怕大事不成!”
阎乐点了点头,那赵成问道:“宫中还有守卫,不全是我们的人,怎么带人进去?还得带兵器。”
赵高说道:“就说宫中有变,引兵捕贼,可闯进去,实在不行,就说奉我之命。”
赵高对于自己的亲弟弟是放心的,但对女婿却有些不放心,于是派了家丁扣留阎乐的母亲,引到密室,作为人质。阎乐只得召集了吏卒约千余人,直抵望夷宫。
泾水边上的行宫,自然比正规宫殿简约得多,但是守卫的兵丁也不为少。卫士们见到阎乐领兵前来,忙问何事。那阎乐喝了声:“先把他们给我绑了。”然后才数落说,“宫中有贼,难道你们不知?”
这两个卫兵感到委屈不解:“我们一直守卫在这里,夜夜巡逻不辍,哪里来的盗贼,敢擅自入宫!”阎乐不想与他们多纠缠,手起刀落,将一个卫兵杀了,随从也杀掉了另外一个卫兵,他边杀边说:“你们还敢强辩?”
话未讲完,卫兵已人头落地,这一行人冲了进去·····
到了这时,阎乐也顾不得伪装,叫他手下的吏卒搭上弓箭,抽出刀刃,见人就射,见人就砍,边射边进。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还没有摸着头脑,就死在了乱箭乱刀之下。
经这一闹腾,宫中之人多被惊醒,也有几个武功颇高的卫士,听到骚乱前来阻挡,双方发生了一场小小的厮杀,终是寡不敌众,都被杀死。
赵成带着十余人,出来接应阎乐。
两股合成一股,同时向着秦二世的寝宫冲杀过去。
二世听到响动,也已惊醒,他拥被坐起,急呼卫兵护驾。左右反而向外逃去,二世莫名其妙,只得再往内室逃,后面只跟着一个太监。
二世急问:“何人作乱?”
太监言道:“赵成和阎乐,是赵高一族。”
二世恍然人悟,却责怪太监道:“那你为何不预先告知于朕?”
太监情急说出来的话却具有讽刺意味:“幸好我谨言慎行,才能活到今天,要是我早些告诉陛下,我早被赵高杀掉。”
两人答话未毕,阎乐已经闯进了内宫,他厉声对秦二世说道:“足下骄恣不道,滥杀无辜,天下共叛,请足下快快自裁,不然莫怪我不客气。”他已不再尊称皇上了。
二世皇帝问道:“要朕死也得死个明白,是何人令你前来杀朕?”
阎乐答道:“丞相!”
二世:“丞相可得一见否?”
“不行!”阎乐回答得十分干脆。
秦二世也是怕死之辈,他还想拖延时间:“请你去禀报丞相,我可以让他为皇帝,我只要做一个郡王即可。”
“不许!”阎乐答道。
“要不,我也不为王,只要封我一个万户侯就成!”胡亥说道。
“不许!”阎乐答道。
“那就保全我的妻儿,让我当一介布衣也可!”胡亥求道。
“不许!”阎乐厉声道
秦二世这时候哭了:“丞相何故决绝如此?请丞相放我一条生路,我与妻子愿同为黔首。”
阎乐嗔目言道:“你休怪我无情,这是丞相决意要取你性命。他说要为天下诛足下,足下多言无益,臣不敢回报,你还是准备受死!”
他说着,就向前走了几步,他后面的吏卒也跟着向前。
二世知道难免一死,只得横着心肠,拔出剑来,然后愤声喊道:“赵高···赵高,这秦家江山,败在你手里了!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说毕,用剑自己抹了脖子。
秦二世在位三年,死时年仅二十三岁。
阎乐杀掉二世之后,回相府交命。赵高大喜,他立即自入宫中,抢到了那块玉玺,悬挂于自己的身上。
有了玉玺,他想自己就可以成为皇帝了,转而一想,他树敌太多,自己当皇帝,恐怕难于服众。于是就忍下了那个野心,暂且把公子子婴推上台去,自己再当一个摄政王便是。
主意已定,他召集朝臣和宗室公子议会,当众晓示道:“二世不肯从谏,恣行暴虐,天下离叛,人人怨愤,今日得知楚军攻克武关,心里害怕,已经自刎。”
有许多朝臣还不知这个情况,都暗自吃惊:有些人也猜到了赵高在弄鬼,只是不敢言说,且听下去。
“公子子婴仁厚服众,应当嗣立。原天下惟我一秦国,始皇帝才延称帝号。现在东北面已有六国复兴,海内分裂,秦地比以前狭小,不应再延帝号,还是再称秦王好了。”
一个太监,竟跋扈如此,叫谁当王,他就自个儿决定,不跟其他臣子商量:称皇还是称王,也由他说了算,真不是个东西。这些听到他说话的大臣全都在心里头骂他,可在他长期淫威之下,谁也不敢吭声,只得全由赵高安排。
楚军已兵临城下,赵高也顾不得太挑日子,马上就令公子婴斋戒,择日行礼接受玉玺,就此南面称王。而另一边,就命人收拾秦二世的尸体。这时的秦二世,连个小官都不如,极像是个黔首百姓,被破席草草包裹,葬入荒丘之中。
公子婴其实也恨透了赵高的飞扬跋扈,现在当了秦王,很想除去赵高。他想,这个奸人不除,将来局势稳定必会谋逆篡位。
可是,放眼朝中,他没有亲信之人可以倾诉利用。他膝下二子,都是亲生骨肉,可以商量,于是招来二子到密室,对他们说道:“赵高敢弑二世,岂尚畏我!只不过他部署未当,暂时拿我当个傀儡而已,一旦形势稳定,他就会自立,我若不先杀赵高,必为他所杀。”两个儿子听了,只是自掉眼泪而已。
这也不能怪,他们年纪方小,要他们出头做这种大事,也太难。
正在这时,有一人踉跄着跌了进来,秦王婴一看,却是他的心腹太监韩谈。韩谈跑进来就叫道:“公子,大事不好,可恨赵高已经派使臣前去楚营求和,一旦允准,他还要大杀宗室,自己称王,与楚军平分天下!”
秦王子婴说道:“此贼竟敢如此,只是无计除他。他叫我斋戒数日,去祭告祖庙,只能托病不去。”
韩谈说:“公子称病,并不是一个好办法,还是另想他法将这贼除去方好。”
“那就由你带领我二子,先行伏在祖庙两旁,待他一同去祖庙之时,突出行刺,要是能得手,大患可除。”
韩谈欣然受命:“为国为公子,我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赵高此时的确有两种想法,一是如果他能与沛公媾和,承认他献出都城的功劳,封他一个王,那么,子婴就没有利用价值,可以尽快除去;二是万一他谈和不成,那就只能再搬出能代表秦朝的王来,子婴也就杀不得。
赵高遣人到沛公营中,提出要与沛公分王关中。李小超当然知道这个赵高是何许人,也知道他派出使者的用意。
“整个秦国的败亡全害在他的手里,他还有脸来谈条件?用棍棒把使臣给我打出去!”李小超不耐烦的说道。
使臣回见赵高说:“那沛公连见都不见,打了我一顿,说您、您……”
“说我什么?”赵高睁大眼睛。
“说您是败国的大贼,您若不死,他决不与秦国谈判!”
“气死我也,真是气死我也!”赵高气的直跺脚。
赵高再气再急,这时也没办法,又怕人心更加散乱,只得回过头去扶植子婴。他于是就急着要子婴去告庙,以图镇定一时。
到了日期,派人往报子婴,子婴倒没有推辞。
到了时辰,赵高等在庙中,却不见子婴到来,派人去催,说是得了病,不能前来,赵高很是恼火,说道:“今天是要他告慰先人,正式认可他这个秦王,他竟敢懈怠,太不像话,待我亲自去催他。”
说罢,急匆匆地驰赴子婴斋戒的处所。他下马入门,遥见子婴伏在案子上打着瞌睡,就大声叫道:“公子今已为王,应速速去家庙告祖,为何如此懈怠?”
子婴假装听不到,因此赵高更加趋前,到得案边,准备用手去推子婴。就在这当儿,从旁边帘幕中闪出五人,持刀包围了他。其中一个高声喝道:“千刀万剐的逆贼,弑君乱政,还敢胡言?你的死期已到!”
说此话的是太监韩谈,他话音未落,刀已砍向了赵高。赵高未能避开,已砍着他的肩膀,想侧身逃跑,子婴二子也乘势两刀并下,连砍数刀。
虽说子婴的儿子年小力弱,但那赵高也只是一个太监,没什么力道,加上心慌意乱,不知道如何躲避,身上已经伤得不轻。那子婴刚才只是装睡,这时候“醒”了过来,拿起案上的一册竹简,往赵高头上砸去,将赵高脑袋砸出血浆。
这四人围住赵高,且刀刀要命,下手绝不手软,赵高身上也不知道中了多少刀,很快就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看似已经气息奄奄。子婴对赵高的惊悸犹在,上前猛踢几脚,证实赵高已死,方喘出一口大气。
赵高既诛,公子子婴立即叫韩谈去召集大臣到斋堂来议事。瞬息,部分大臣来到。子婴手指着地上赵高尸体说道:“这个乱臣贼子,已遭天谴!”
那些大臣原来都因为赵高淫威尚在,不敢言说,这下看到赵高己死,顿时活跃起来,有的称颂子婴英明果敢,为国为民除害。
有的数落赵高罪行累累,死他一个不足以泄恨,应当诛灭三族……
子婴知道,如果赵高尚在,这些人都不会听命于他,现在诛了赵贼,他的命令就可以上畅下达。于是他一边命令内卫将军带队去诛杀赵高兄弟家眷,一边派人去安排祭祀祖庙事宜。
赵成、阎乐等杀害二世的凶手一抓就着,赵高一族三百余口也全都悉数捕获,全部斩杀。子婴得报大仇,即告慰庙中历代祖宗,然后登上大位,定号秦王。
同时,他派出将军,坚守蛲关。
蛲关位于武关到咸阳的中间,是抵御楚军的最后一道门户。秦王子婴暗叹,如果蛲关再次失手,那就连神仙也无法挽救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