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的表情好痛苦啊,自己刚才怎么会有不去理他还想阻止小御史去救他的念头呢?坏透了,真的坏透了!文漪敲打着自己的额头,我怎么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心里受的什么苦难道自己还不能理解吗?
文漪跳着过去,把那人从小御史背上放下,天啊!文漪没出声,他的血竟然染红了小御史的雪白衣衫,这个人伤的太重!
顿时,自责、惭愧一股脑儿全部用上心头,她怎么会对这样的人有见死不救的想法。文漪主动扶着那人,小御史看着她有些不解。
文漪撇撇唇,眼神有些落寞,“本就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小御史知道文漪是什么意思,她的苦他懂,她目睹过她被大将军抽鞭子的场景,那时倔强,痛的要死也不肯开口认错求饶,回房之后就拼命的叫苦,伤口还没有好就吵得闹着去醉仙楼喝酒,每次都这样!
“文漪,不如……”他突然拉过她,目光灼灼,手越收越紧。
“不可以。”文漪笑着打掉小御史的手,“不是我赶你走哦,而是时间有限!小御史你不相信我有能力能照顾好他吗?”
文漪眨巴着眼睛,眼神如小鹿般的清澈。
“不是。”小御史哽咽,稍作停顿,“我们走吧!”
恩,文漪回望那一片花海,那是一片宁静的花海,那么美丽但却是那样的宁静,突然文漪觉得有些忧郁!
跟上小御史,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小御史把他们安排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山洞里,千叮咛万嘱咐让文漪无论如何一定不要离开这里,说他在明日之前一定会回来接他们回去。
文漪重重的点头,她要做的就是无条件的相信小御史,相信他就好了。
纵然是不舍,终究还是要走的。
“走吧!”文漪好笑的推着他,他为人臣子也是这样磨磨蹭蹭吗,“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就不送你了哦!”
再看一眼,她笑的是那么灿烂,其实她心里也是不愿意单独留下来的吧!
很久很久以后,如果小御史知道那人会让文漪如此痛苦,就是死他也一定不会把文漪和他单独留在这里。
小御史走了,文漪觉得好像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很不情愿的靠近那个人,那个面目狰狞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厌恶这个人,原本,不应该是同情的么?
路上摘了些草药,小御史交代可以给那人敷上用来止血,倘若他死了,这么多的险他们就是白冒了。
在他面前蹲下,文漪暂时还不能接受他的脸,拈起他衣袍一角,血迹早就干了,衣服变得僵硬,文漪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艰难的扶起他。
他好重,文漪让他搭在自己的肩上,他却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想要挣脱文漪。
“呵,大哥,你是伤员,我要救你啊!”
那人还有些意识,便乖乖的任文漪摆布,进来时便听到有流水的声音,文漪把他扶到水源附近坐下。撕下中衣一角,沾了水要给他清洗伤口。
可是,只看了一眼,文漪的眉头就蹙的紧,一张,惨不忍睹的脸。
那人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文漪看着他慢动作的抬起手,文漪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任由他拿走自己手上的湿布。
文漪想笑却笑不出声,那个男人是如此的骄傲,他自己在为自己擦洗,他知道文漪原本是厌恶他的。
他对待自己的身体真是无情,尤其是脸,已经花成这样了,他那么胡乱的擦,会越擦越糟的。
文漪看着他,好像是在看另一个自己,所以才在潜意识里厌恶他,明明就在渴望可却不敢承认,明明就没有能力可是却还要硬撑,明明就没有这么坚强!
该死的,这是什么世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这样的人?
“该死的,让我来吧!”为什么,为什么会流泪,文漪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那么可怜,一个可怜之人。
“乖乖的别动,我决定要好好照顾你,你不用担心。”
文漪脱掉他的衣服,有些地方血、肉、衣服全都粘在了一起,文漪咬了牙一狠心就把它们撕了下来。文漪想,就算再疼,他也不会叫出声来的。
果然猜对了,被文漪用蛮力拽下衣服的伤口还在流血,可是他没有出声,但是他紧皱的眉头告诉文漪他还清醒着,没有昏迷。
该死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子逞强!
文漪也不留情,给他擦拭上半身的时候一点也不温柔,真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子。
文漪给他擦完上半身,看了他一眼,“大丈夫不拘小节,我现在帮你清理下半身。”
文漪盯着他,这一次文漪看清了他的眼睛,他面目全非,但是却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黑宝石一般。
文漪轻笑,这个人说不定脸花之前还是一个美男子呢。
“我不会很温柔,所以,配合一点,尽早结束。”
他的大腿处有好几处伤痕,应该只是外伤,文漪撕开他的衣物,动作熟练,正如她所说,她不会很温柔。
情若咬着牙,暗暗的叫痛,这个女人真的一点也不温柔,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明明就小鸟依人、有说有笑的。
给他上了药,文漪的五官都挤在一起了,他身上的伤,以及他的衣服已经不能再用了。
叹了一口气,文漪蹲下,拨开情若散在额前的头发,定定的看着他,“我把中衣脱给你,你的不能用了,所以,不要看。”
情若不动,文漪亦不动,最后情若坚持不住了,他轻轻的点了点头。他怎么会看,就算看了也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会发生,况且好像是他被看了吧!
文漪的衣服给情若穿有些小了,但是却是干净的。
还好文漪有先见之明,买了那么多食物,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至于挨饿。
夜深了,文漪不敢睡,万一那些黑衣人找来那可要怎么办?明天,小御史就会来了。
脚还肿着,右手腕的伤也没有好。呆呆的看着双腕,那是太后送的一对镯子,那只手也是因为秋离澈才变成这样的。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我想的还是你?为什么,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不是你在我身边?秋离澈,你会在干什么呢?
突然好想他啊,那张绝美冷淡的脸,他的表情、他的声音,淡淡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切是那么的平静,在他身边是那么的安宁!
一整夜迷迷糊糊的没有睡着,偶尔打一个盹但意识却是清醒的。突然睁开眼睛,文漪下了一大跳,怎么自己就睡着了,她不应该是守在那人的身边的吗?
文漪下意识的在情若身上一通乱摸,还好四肢健在。只是,他身上好烫啊,文漪掀开他外袍一看,天,竟然还在流血。
昨天小御史让采的草药早就用完了,这人身上的伤口太多了,需要止血的地方也太多了。
可是照这样的流法不用等那些黑衣人杀来,他就会因流血过多而身亡了。而且他在这种关键时刻竟然还发着烧。
文漪靠近他,也不管他听不听的到自己说话,总之文漪是本着不愧对他这条生命的原则说道:“你听好,你流血过多,我必须出去给你采药,我会把你藏起来,拜托你不要乱动!”
他们藏得本就隐蔽,文漪随便的打点了一下,觉得自己处理的还不错,就赶紧动身,真的还得担心如果自己动作不够快的话,一些野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会咆哮着把他撕成碎片。
隐约还记得那种草药长什么样子,文漪顺着原路一路的找。
不好,远远地文漪竟然看见一群黑衣人聚集在一起,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不是小御史带来的人,更糟糕的是文漪刚刚明明是看见了一群人的,可是他们竟然在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分散到了四处。
完了,他们一定是分头找了,这可怎么办,虽然他们藏得隐蔽,可是他们在这么短时间就想到要来山上找,那……天啊,有一个人朝这条路的方向走来了。
文漪抓着药草拔腿就跑,还好,文漪嘘一口气,那人还在,他们还没有找来。迅速给他上了药,文漪就跟他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就要转移。
“你还能动吗?”文漪让他搭在自己肩膀上,问了一句。
“你走吧!”情若开口,极其虚弱。
这是他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吧!该死!这么像她自己!
文漪不理会他,拖着他前行。出了山洞,文漪想了一下,果断的决定带着这个男人去野林子里躲一躲,拼拼运气。哪里的路难走文漪就选哪一条,哪里的荆棘多文漪就往哪里窜。
听到声响,文漪赶紧把自己和情若藏在荆棘丛里,远远的听见两个声音。
“不要再进去了。老大让我们一部分上山一部分在城里,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到了。”
“恩,他受了重伤估计也活不了,再往里面去不过是死路一条,等天一黑这深山老林的野兽也会解决他。”
“倘若地图真的和他一起消失的话,我们也不用做那么多的苦差事了。”
“走吧!”
文漪紧张的连心都要跳出来了,万一他们真的进来了,那他们两人就真的完蛋了,老天有眼,他们没有进来。
他们是走了可是他们说的也没有错,深山老林,和野兽,文漪无奈极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明明就是出来散心的结果就散成这样了。
野兽,那是一个可怕的物种,种类繁多。文漪不知道试了多少次才点了一堆火,她可怜的手腕和脚腕,怎么就都伤了呢。
抱着膝,文漪不敢和情若离的太远,她现在扮演的可以说是一个保镖的角色了。情若靠在她肩头,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即便是脸上有纵横交错的疤痕,此时也显得很宁静,没有那么狰狞了。
文漪心中微微感触,指尖轻轻触碰那些叫错的疤痕。
“你说,这么多伤,怎么五官还是完整的呢?为什么没有缺点什么?”
文漪在自言自语,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总会有种淡淡的悲伤萦绕在心头,所以文漪很肯定见到这个人她是感到厌恶的,她不想悲伤的,可是看见她就会有种莫名的心酸的感觉。
“看似完整,其实已经伤痕累累了,不是吗?”
这不是文漪说的话,这是情若对文漪说的第二句话。
文漪的心被什么轻轻的触动了,那她整个人都还是完整的,难道说,她早就已经……?
良久。
“你说,小……,尚卿能找到我们吗?”
情若没有回答,文漪也没有想要得到他的答案,只是自顾自的添着树枝,让火持续的燃烧着。
文漪伸出手,指尖柔若无骨,轻轻拂动,随着窜起的火苗起舞。偶尔溅起一些火星,在文漪的衣衫上变成灰色。
天黑的总是那么的快,总是能让文漪陷入恐惧的状态。
“你的名字。”
情若突然开口,他突然很想记住这个女人的名字,他看得出来,她的脚不太方便,似乎是受了伤,她长得可谓是娇小,可是却掺着自己走了那么远的山路,她对他很冷淡却总是一幅她是主宰的样子,她毫不犹豫的走进这荆棘,被刺绊住她也不曾做过处理,只是任它们撕扯自己的衣襟。
可是,他能感觉的到她对自己似乎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对,这一点,情若几乎是可以确定!
“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
“你的名字,我问!”
“我不想你记得我的名字,也不想你记得我这个人。”
沉默,再沉默。
“为什么?”
“我讨厌你。”
“为什么?因为我的脸?我丑陋无比?”
“你应该不是这么肤浅的人吧,因为你的脸?哼”
文漪像是听到一个什么笑话似的,她把情若从自己肩上挪开,站起来。
“有些人,在别人的生命里连过客都不算,为什么要知道他的名字,又为什么要记得?”
“你如何知道你在我生命里……”
“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我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你,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一个会让我想起自己,并会为自己感到悲伤的人。
“或许,你该丢下我,一个人离开。”
“放心,我一定会。”
小御史说过,今日他一定会来接文漪回去,可是又快要天亮了,他还是没有来,文漪临时转移了地方,没有给小御史留下任何记号,他大海捞针,真的能找得到文漪吗?
天就要亮了,还未破晓,林子里雾气重,隐隐约约,什么都看不真切。
文漪一定没有想到,率领着众人前行的人不是小御史而是秋离殇。
那个被她拒绝了的,被她无情伤害过的秋离殇。
秋离殇带着王府里的下人和他的近身侍卫擎着火把,一夜未眠只为了找一个叫做文漪的女子!
在火把的照印下,清晨的雾气也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所以当一抹形单影只的红色身影从林子里的雾气中走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那是一个仙人,是他们等待了多时的仙人。
一袭火红,那是文漪,那个与众不同的文漪。
她垂着手,宽大的衣袖随着风摆动,发丝有些凌乱,眼睛才刚刚睁开。
看不见,属于夜的颜色文漪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欣赏,所以干脆闭着眼睛,跟着感觉走。
一睁眼,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感到迷茫,那个人,为什么不是小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