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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我的嘴里仍然痴傻的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到门口,夺门而出。跑出去的时候正好撞到刚进门的表弟,他想拦住我可是我使劲的挣脱开他的阻挡。疯了似地在夜色中没命的向前奔跑,我跑的飞快,快到快要脱离地面飞了起来。风在我的耳旁不停的呼啸而过,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漫无目的的在黑夜中向前奔跑。我不知道我应该去哪里,脑子里一团混乱。爸爸妈妈根本就没有追上来,表弟也在追了几步之后收住了脚步,或许能让我一个人清静的想想这一切事情是一个旁观者所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他们敏感的儿子还是在真相大白的时候做了最冲动的抉择,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欺骗了自己十九年的地方。

我渐渐的跑出村庄好远的距离,远到我都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的四周很静,总之我离有人烟的地方已经好远了,我的心跳很快,喘气很粗。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眶流出的泪水也从我的脸颊上一滴一滴的滑落,只能下意识的随身体的移动继续往前走。

我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切我能想到的有关我身世之谜的事情都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如果爸爸说的那个流传在村子里众人之口的故事真是实实在在发生在我亲身父母身上的故事。那么所有的人为什么不约而同的对我这个故事主人公的儿子隐瞒实情,我竟然一直生活在真相之中而不了解真相背后那层比纸还薄的真相。为什么连李婆婆都没告诉过我其实那个流传已久的故事就是关于我亲生父母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李婆婆和所有人即使在我面前讲过这个故事的时候都在省略故事主人公的姓名,而我竟然傻傻的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什么?那么我的亲生妈妈真的是在我刚出生不久就离世了吗?

彷佛在瞬间我突然明白了那个始终缠绕在我梦中的白衣女子是谁了?她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妈妈啊!我那可怜的妈妈真的如故事当中因生我难产而死的吗?那我的父亲又真如故事当中流传的那样被逼的离开吗?可故事当中暗含了如此之多的细节预示着我就是那个孩子呀!为什么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这个故事的真伪性,为什么我一直以来就只是把它当成一个流传已久的故事,一切都显得那么滑稽,使人难以理解又使人再明白不过。一对相爱的年轻人因家庭社会政治的阻隔,不能相守到老。一个在生下见证他们爱情结晶的孩子之后悲惨的离开这个人世,一个又被仇人逼迫的愤然出走。而更为可笑的是若干年后,他们的儿子在听说了这个故事很多遍后决定将它记述成一部小说,自己竟然变成了小说当中主人公的儿子,生活给了这个少年一个巨大的谎言,欺骗他在自己叔叔的家里生活了十九年。

而这一切如果是真的,那么晓暮的爷爷就是间接害死我爷爷奶奶,又直接逼走我爸爸的凶手了。我一下子明白晓暮为什么在我生日的时候对我说你写小说别后悔。又会对我说如果我们的父辈或者爷爷辈之间存在一些恩怨,我会怎么对待。其实这些晓暮完全是清楚的,只是我就像海翔所说的那样,大家都知道就你不知道啊!更可悲的是我真的成了晓暮口中所说的那样。假如有一天你成了你小说当中的男主角你会怎么办?没有假如,果真有一天我成了我小说当中的男主角,我曾经幻想过无数遍我会因为我所写的小说而带来的荣耀在这个故事真相大白于天下之后截止。我真傻,我是天底下在最笨的笨蛋,连晓暮都在骗我,还有谁不能骗我。那些隐匿在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最终还是被时间戳破,晓暮比我早一步知道谜底,一直隐藏在晓暮心中就是开不了口让我知道的真相最终不攻自破。晓暮成了我们家族最大的仇人的孙女。可令我实在不解的是为什么我的爸爸和晓暮的爸爸会冰释前嫌称兄道弟,甚至还合伙做生意呢?我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是何原因。

我在夜色中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再次来到了县城里,我去了吴晓家的饭店敲开了已经熟睡的吴晓的家门。当吴晓睡眼惺忪的给我开了门后,我什么都没解释就说,我没有家了,在你这借宿一晚!

我在吴晓家住了一个星期才回的家,在这七天里。我每天都精神恍惚,一副飘飘然的样子。在这吃,在这住。我几乎不下楼去,大多数时间就是躺在吴晓的床上注视着洁白的天花板,我想睡觉可我怎么也睡不着,我一闭上眼就听见爸爸给我讲我身世的话,我的头还是生疼生疼,已经到了不能坐立起来的程度,只能躺着,看着头顶那台老旧的吊扇吱吱呀呀的旋转着,感觉世界就这样神魂颠倒起来。

吴晓不停的说着安慰我的话,我们俩个都是可怜的孩子,一个刚出生就没了妈,一个在十岁的时候又失去了爸爸。而我似乎又比较幸运一点,我还有两位建在的不是父母的父母,又有一个远在千里之外未曾谋面的真爸爸。我几乎夜夜都失眠,能睡着的时候也仅仅是一会儿就被在我梦中反反复复出现的白衣女子,我的亲身母亲惊醒。这几天我所有的梦似乎都在围绕着她展开,而确切点说是我间接害死了我的母亲,如果不是我挣扎着来到这个人世,我的妈妈也就不会经历惨痛的分娩之苦,乃至于为此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几乎每次都哭着从梦中醒来,然后听见吴晓在一旁不听的安慰我,可我的泪水还是会如止不住流血的伤口一样流下来。直到又哭着沉沉的睡下去,再次从梦中哭着醒过来。

爸爸妈妈每天都会打电话过来询问我的情况,吴晓耐心的告诉爸爸妈妈让他们放心,我过一段时间就会好。

就当我在吴晓家浑浑噩噩度日如年的时候,晓暮突然不期而至。我在看到晓暮的第一眼时就用几近咆哮的语气对晓暮吼出了我心中的那些质疑,我还没有说完晓暮的泪水就喷薄而出。

难道你要让我告诉你,你现在的父母不是你的亲身父母吗?难道要我告诉你,你写的小说就是关于你亲生父母的吗?难道要我告诉你,是我的爷爷害死了你的爷爷,又逼走你爸爸吗?为什么?为什么我是那个可悲的女孩?为什么我要承担这些恩怨,你一向那么敏感,如果是我告诉你这一切,你会怎么看我?我们还会像以前那样吗?是谁安排发生了这一切,为什么要让你和我成为故事的主角,我真后悔比你先知道这一切,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们,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晓暮哭着说完这些话时,我的心都碎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晓暮说的一切都是对的,是上一代人乃至上上一代人的恩怨,为何要延续到我们这一代。上帝到底安排了怎样的演出使这台戏一场接一场的演了下来。

晓暮来过之后第二天我就回家了。或许我真的应该接受这注定好了的一切,命中注定的定数谁都无法改变。当我再次站在养了我十九年的父母面前时,我们每个人的表情都尴尬到了冰点。我回到我的房间一句话都没有说。

日子在悄无声息中发生了一些转变,大家过着一种默默无语的生活,谁都不再提关于我身世的事情,而我生命的轨迹就在这个夏天发生了偏转。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做出了一个抉择。

高考成绩在我回到家不久之后就公布出来,我的成绩使所有人都大失所望,大家都以惊讶乃至惊恐的表情看着根本不可能是我考出来的成绩哀叹。没有人知道原因,只有我自己明白。晓暮不失所望的考上那所令她神往的大学,她可以骄傲的去上海那座繁华喧嚣的城市了。吴晓不出所料的连专科都没考上。聊以欣慰的是我竟然收到了我第二志愿里填写的那个西安的二流高校的工商企业管理的录取通知书。

在收到通知书的那一刻我就决定非去西安不可了。我迫切的想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欺骗了我十九年的家。我告诉吴晓我的这个在旁人看来荒诞无比的决定后,吴晓一口答应跟我一起去西安,上一个民办学校。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对于吴晓的决定我甚是欣喜,我的好朋友总是不离不弃,而当我在一周后准备启程去西安的时候,吴晓又告诉我他不去了。他不想念书了,上学对他来说根本没有意义,他要留下来照看这个小店,和妈妈相依为命。我只能以默然来回应吴晓再次对我说出反悔的这个决定,我不能强求别人,我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同样我不能生硬的插手别人的命运,一种庞大的落寞涌上心头,我清楚的预见到自己的未来是多么的孤立无援,还未离开心就早早的孤寂起来。

我并没有听取爸爸的建议在复习一年,我不能再将命运交托在别人的安排当中,既然海翔已经给了我如此巨大的一个笑话,我怎么能再次陷入到海翔的取笑当中去,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我未来的生活从此由我掌控。

当我告诉他们我的这个决定,并且以坚定不移的信心回绝了他们所有的提议之后,妈妈还是如当初告诉我的身世时泪如雨下。他们倔强的儿子最终没再遵照他们的安排,已经长大到了自己能做出抉择的时刻了。

当我踏上离开这个伤心之地的旅途时,妈妈为我准备了一个很大的行李箱,塞了满满一箱的衣物和日用品。爸爸只是给了我一张银行卡,100万。好多人花一生都不能得到的财富,而这100万的来历是我到西安才知道的,原来它全部来自我的那个未曾谋面的爸爸,他比这个养了我十九年的我应该称之为叔叔的人更富有。可是当我知道这些之后,我竟然将这些钱处理的心安理得,没有丝毫因为金钱而带来的罪恶感,我高傲的心还是被金钱所腐蚀。

我离开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是晓暮吴晓我都没有对他们说过我会这么迅速的离开,我真正的消失的悄无声息。我没让爸爸开车到火车站送我,一个人拖着那只笨重的行李箱独自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不知是那场大雨带来的病症不想离去还是第一次坐长途火车有点晕车,这一路我都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睡梦当中,根本无暇顾及旅途的风景,我只知道火车穿越了城市、村庄、山川、平原、峡谷、隧道、大河、溪流、树林、田野在轰鸣过一天一晚之后于次日清晨到达西安古城。

我跟随着人流一出站就看到有人举着一个巨大的牌子上面用毛笔歪歪斜斜的写着我的名字,我走过去对他说,我就是海浪。

然后跟着这个应该被我称之为师兄,满脸都是痘痘一副历尽沧桑的人搭车去学校,跟他相比我俊俏的脸孔完全看起来就是一个孩子,虽然年龄上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但长相仍然一脸的稚气。

我们辗转换了三趟公交才来到这个学校,他很健谈,一路上都在一刻不停的给我讲他大学的经历,丰富的简直如一个万花筒。最后在下车的那一刻他将大学生活总结成了一句话,吃饭、睡觉、谈恋爱。如果大学四年没有谈一次恋爱那你的大学完全白过了。当他微笑的将我的行李箱从公交车上拖下并且说完这句话时,那一刻我突然就想到了晓暮,晓暮那张灿烂如花的笑靥顿时充满了我的整个眼眶,我摇了摇头转身就看到了学校的大门,一种全新的生活即将拉开序幕。

在未曾来到大学之前我曾无数次幻想过大学的样子,但当我真正成为一个大学生的时候,我并没有先前想象过的那么激动,我们在办理完入学手续并且还被他兴致勃勃的带着参观了学校的操场、教学楼、图书馆、食堂、超市甚至在学校后面的那些假模假式的假山假水楼榭亭台之后,来到了我被分配的4号公寓楼620宿舍。这前前后后总共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就从一个高中毕业生变成了一个大学一年级的新生,成为这个身份如此简单,却没有人知道我为此付出过三年的艰辛努力。

这位师兄在帮我将行李箱拖到寝室丢下一句,准备接受无聊的大学生活吧!记得谈恋爱哦!转身离去,如鬼魅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以至于在以后的日子里,我都从未在校园里碰到过他。

还没有人住进来,我是第一个来到这个宿舍的人,我看了看这个被上届离开的学生堆满垃圾奇臭无比的宿舍之后,开始清扫起来,当我在撕墙上的那些明星海报时,无意间发现了门后面贴着的一张“宿舍管理规定”以及这个宿舍以前的成员组成。

经管系工商企业管理三班620宿舍成员:舍长:纪学东 山西运城;舍员:柳海军 甘肃天水;周洪涛 湖北黄冈;刘发展 江苏徐州;章德春 甘肃张掖;亢海龙 陕西宝鸡。

我在仔细看了一遍并且品咂了一会这些人的名字籍贯想象着他们在这个房间里曾经上演了怎样的悲欢离合之后就轻轻的揭掉将之揉成一团顺手扔在了我清扫起来的垃圾堆中。

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这间房子在我的清扫之下就变得十分干净整洁了,我满意的笑后将自己的行李被褥铺放在了1号床铺上起身出去吃午饭。

当我再次回到宿舍的时候,六张床铺已经被侵占的严严实实,不一会儿所有的人就都到齐了,在自我介绍之后我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这个曾经住满天南地北各地人的寝室如今住了五个西安或者西安周边以及我这个唯一的外地人。他们甚至饶有兴趣的用本地话谈论起自己的高中时代,只有我一个异乡人异常窘迫的在旁边说着蹩脚的普通话,还插不上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彻底的被隔离了,上帝又跟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真正的大学生活由军训开始,军训一点儿也没有传说当中的苦,相反充满了不少的乐趣。我们的教官全部来自市里某武警支队,据说那个总是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张姓总教官曾经参加过84年的国庆阅兵仪式,转业后成了这支武警支队的大队长,说话铿锵有力,为人处事一派凛然正气。而带我们连的芦姓教官却生性幽默风趣,时不时地会在军训当中穿插进一些好玩的小游戏让我们放松一下。半个月军训生活紧张有序,我们学到的最多的军队常识就是队列队形以及四面转法,走步和跑步了。当然还有很多在军中很流行的歌曲,这些军人们唱的歌曲被每晚在操场上拉歌时传唱不已。

军训的最后一个科目是打枪,每人三发子弹,我打时两次脱靶,一次命中九环。军训的最后一天下午是汇报表演,汇报表演结束之后就解散了,很多人都抱着教官失声痛哭,我酝酿了半天的感情还是没有掉下一滴泪水,只是心里感觉酸酸的,大家都去找教官签名留念,芦教官在给我的留言薄上写了一句,愿快乐与你常伴!那一刻我的泪水突然不请自来,充满整个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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