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颜仰首迎望,眼角悄无声息滑落一滴。
在他的眼神中,安曦看到了等待和情丝万缕,仿佛隔空了几个世纪,短暂几句话的时间,已划开了某些隐藏的秘密。
她不能说此刻的秦玄阳是虚情假意,那他为他的虚假做的功夫也太足了些。只是,该怎么告诉他,对一个人,说了一句伤害的话,便要用六句好话才能弥补那些错过,对一个人,做了一件残忍的事情,即便用十件善事都难以挽回那些悲痛和信任。
他对她所说的,所做的,又岂是一句话、一件事?
从她穿越来的第一眼,她便肯定他不是自己想要的;从他们第一次对峙,她便坚定他与她的隔阂;从他对待妗嫔和宫人的手法,她便笃定他们是永不能相交的平行线。
所有的记忆,都告诉她一个答案,他绝非她该相信的人,更不该被她认定。
如此,秦玄阳,要怎么告诉你,你的感情,我……不信,亦不会接受。对于我,我更相信只是你一时的征服欲和占有欲,一个生来便从没有人敢逆反的你,遇到我这个异类,让你想折了我的翼,臣服在你的脚下,但,那……不是喜欢。
一双有力的手臂的将安曦轻轻拢进怀中,一声久长的叹息在她的头顶飘散……
“如何才能让你信我……”
如何才能让你放了我……
赫然的不经意间,安曦看到对面人群中有两张面熟的容颜,是克罗合德的冥月婢女,正带着一个看似‘酒醉’昏迷的人朝城门赶去。
“阿阳,去那边看看吧。”
安曦从秦玄阳怀中抬起头,指着和冥月婢女完全相反的方向。
“嗯。”
纤细的小手抓起修长温热的大掌开心的朝人群中跑了过去,她必须保证秦合钰安全的出皇城。
“哇,好漂亮的啊。”
街的尽头是一条纯净宽阔的护城河,夜火通亮,倒映水面,摇曳游船泛舟河上,河岸垂柳轻扬,酒楼林立欢畅,歌乐坊琴瑟和鸣。
“没想到在你的暴君专制下还能看到这么和谐富强的景色……”
说着说着,安曦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看着紧抿薄唇看着秦玄阳,讪笑两声,“呵呵……口误,口误,呵呵……”
秦玄阳牵着安曦的手,走上横亘河面的长桥,眼睛却不知看着前方何处,“你若在,我为佛,若丢了你,我便立地成魔……”
安曦心底轻颤,叹息,难道除了威胁,霸道和强权,他对人心的获取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还是,他只会用他专属的手段,却不知,人心,最难得,也最易得。
“成佛成魔,只在一念之间。”
安曦看着他,他不能偏一念,对众生只成佛吗?
凤眸凝着她,“是爱是恨,只在一瞬之间。”她不能执一瞬,对他只有爱吗?
“公子,买花吗?”
在秦玄阳和安曦两两对望的时候,一个清秀的小女孩提着花篮走到他们的面前,举着手中的鲜花,看着他们。
“不用。”秦玄阳冷冷的拒绝。
不知是他太过尊贵的姿态有着无双的威慑力还是小女孩认了今夜自己的运气,低着头,转身就走了。
“哎,等等。”
看着小女孩冻红的小手,安曦唤住了她,“你的花,我全买了。”
“真的吗?”小女孩不可置信的睁圆了眼睛,惊喜的望着安曦。
看着小女孩拿着一锭金子大喜的跑远,秦玄阳低声道,“浪费。”
安曦从一篮花香中抬起头,不满的瞪着他,“不就一锭金子嘛,你多的是钱,那么抠门……”
“我说的不是金子,是你。”
“我?”
“明明不喜欢这花,还委屈自己,不是浪费表情是什么。”
安曦低头看着花,他说的不错,她确实不喜欢康乃馨。
“在我以前生活的地方,这花是送给母亲的。”
想起现代的妈妈和太德妃,安曦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头,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倔强的讽道,“说我委屈,你呢?你就不委屈么,娶自己明明就不想要的妃子,一篮花和一个女人相比,我不觉得我有多委屈。”
秦玄阳却忽地握紧安曦的手,将她拉近自己,凤眸熠熠泛光,执拗的像个孩子般,“我有你,就不委屈。”
“呵……”
安曦轻笑,翘眉不答,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笑容底下是一层一层悸动的轻波荡漾在她的心湖,被她奋力的压下。
“什么花是送给爱人的?”
“嗯?”安曦不解看着秦玄阳。
“你刚才说这花是送母亲的,那什么花送爱人的?”秦玄阳很认真的看着安曦。
“玫瑰。红玫瑰代表火热的爱,说明男女双方的关系已经十分密切,白色表纯洁,粉红代表温馨,紫色表浪漫,黄色代表消逝的爱,黑玫瑰表温柔真心,橘色代表友情和青春美丽,蓝色玫瑰表敦厚善良。”
突然,安曦狐疑的看着秦玄阳,“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口问问。”
凤眸的眼角俏皮的挑高,不屑的看着安曦,牵着她,勾起一个邪邪的笑容,“走,带你去看一个很漂亮的男人。”
很漂亮的男人?
安曦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比你还漂亮吗?”她不信。
秦玄阳突的怔了一下,停下脚步,看着安曦,唇角的邪笑渐渐变成一种道不清说不明的甜笑,还带着一星半点的羞赧,安曦仿若觉得周遭的一切都灿烂起来。
“你觉得我是最好看的?”
安曦倔强仰头,“我没说,自恋狂。”
“你就是这个意思。”
“瞎猜。”
“你还不承认?”
安曦晃晃头,看着天空,脚尖还吧嗒吧嗒的点着,他已经够得天独厚了,再夸他,他直接飘天上去了。
忽然,安曦抬手指着夜空,惊呼着,“看,那是什么?”
秦玄阳顺着她的手看去,腹部却被安曦狡猾的戳了一下,咯咯笑着跑开了,回头对着他挤眉弄眼,“臭美的男人,羞羞羞,呵呵……”
“你耍我?”
秦玄阳纤眉一挑,抬脚追了过去,唇角却是从未见过的轻松与惬意的纯净笑靥。
人逢里安曦左躲右闪,青春飞扬,一不小心撞到了人,反作用力下倾身朝旁边的扶栏倒去。
“啊!”
“曦儿……”
纤细的身子刚摔出桥面,一道紫色飞然而至,长臂搂住她的腰身,身姿轻盈的擦过水面,飞在河面上,衣袂飘飘,看着她惊魂甫定的小脸,又气又怒又无奈。
“真想将你系在腰带上,时时拎着。”
“呵……”安曦搂着他的颈项,笑道,“你不怕我将你的腰带扯断,裤子直接掉下来。”
“你!”
随即秦玄阳暧.昧玩味的看着她,“你这么想脱我的裤子?”
“是啊是啊,龙内裤啊,值不少钱呐。”安曦嘴硬的和他扛上。
“哈哈……晚上回宫让你脱。”
“喂!你!”安曦脸上绯红嗔怪的睇着秦玄阳。
浮空的身体如灵燕一般飞起,稳稳的落到桥上,安曦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人,便听到有人与他们打招呼。
“秦公子,幸会。”
“君公子,好雅兴。”秦玄阳淡淡道。
君临墨?
安曦依旧融在秦玄阳怀中看着面前的人,原来她刚才撞的人是君临墨,出门没看黄历,遇见此人比对战秦玄阳还要痛苦。
“咦,看来这位美……‘公子’似乎不想见到我噢?”君临墨朗笑的看着安曦,眼波里不加掩饰的惊艳。
安曦浅笑,“怎会,只能怪帝京偶尔也会出现比较碍眼的景色。”例如此时站着君临墨的长桥。
“哦,既然如此,不知临墨有没有荣幸陪你换个比较悦目的景色呢?”君临墨一副‘我就粘着你的表情’。
安曦内心高呼,不要啊!
思躇一下,却是将决定权丢给了身旁人,转头看着手臂依然箍在她腰腹的秦玄阳,“阿阳,你觉得呢?”
凤眸微漾,手掌轻轻拍了她数下,像是安抚她浮躁不满的情绪,“难得君公子有心,有何不可。”
“哈哈……”君临墨笑的很开怀,看着安曦倚靠着秦玄阳的姿势,眼底流淌着一丝精锐的光芒,“秦公子好福气……”
“呵……君公子不日便同好,不必钦羡。”
“噢,‘彼好’果真如秦公子的‘此好’一般诱人么?”
君临墨千算万算没算到合钰公主竟有两个,而,他选中的美人竟然堂堂正正成了玄贵妃,而他要娶的合钰却挑不起他的兴趣,徒是一张相似的脸。
“改日君公子一试便知,何须问他人。”秦玄阳的态度清冷而锐意,端的是尊贵的帝王气质。
“哈哈……秦公子说的极是,请!”
君临墨摊手优雅邀约,与秦玄阳安曦一起慢慢朝桥下走去。
子诺不解的看着前面的人,“子言,暄庆帝难道和主子一样也喜好龙阳,甚至更厉害,他男女通吃?”
子言痛苦的瞥了他一眼,“他怀中的不是男子。”子诺真的没救了。
子诺再看,恍然顿悟。
被秦玄阳搂着的安曦渐渐挣扎起来,路边向她投来的目光甚是复杂,让她尴尬不已。
两男人搂着在大街上走,让人不侧目都难。
哪知,秦玄阳的手扣得更紧,余光睨了她一眼,唇角扬起,放开她,不可能。
“你要带我去哪儿?”安曦不悦的凝眉,呲着秦玄阳。
“到了!”秦玄阳悠悠道。
安曦抬眼看去,很清雅的一个地方,宁静中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似是淡雅似是妖魅,再看牌头,宵香宫!
“君公子,去而复还,看来您是真舍不得牧歌啊。”
一身浅灰色裙衫的老板娘笑容宁雅的迎在君临墨的面前,瞬间,便发现了秦玄阳和安曦,惊喜道,“秦公子?”
安曦咋舌笑叹,果然,秦玄阳就是有这种让人无法忽视他的气场,在哪都是个超大能量的发光体。
“牧歌在么?”秦玄阳声音清蔼和煦。
老板娘一怔,很快笑开了,“在在在,我马上给您叫去。”
君临墨扬眉一笑,“没想到秦公子也好这口?”
秦玄阳笑,“直接夸牧歌有本事不是更好?”
“谁夸我呢?”
一声娇媚柔软却让人不腻味的男声传来,惊了安曦双眼的眸光,上帝,这世界太玄幻了,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