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南郊的时候,喜儿忽然站住了。
“少奶奶。你看!”喜儿的话,红姬转过头,原来这南郊正是连着自己的紫清苑的。因为将军府很大,很多的地方。一直延伸到南郊,那么这个紫清苑就在这个地方。
刚才喜儿的一番话,此时喜儿倒是注意了起来,她看见了梦香阁的假山,和那假山不远处的际仙阁。
“哦。”红姬点点头,若有所思。
两人特殊的着装,路上行人纷纷朝这边侧目。红姬正担忧其间,忽觉得很是头疼。正要前走,突然,“轰”的一声惊雷,将路旁一棵大树的枝干劈下半截。
喜儿愣了愣。
红姬也愣了愣。
霎时间,大雨骤至,倾盆般落下。连红姬和喜儿在内,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汤鸡一般。
红姬一脸不可置信。
看向四周,路上的行人们早已驻步不前,都望着这边,脸上又是畏惧又是欣喜。
“这是水神显灵啦!”不知谁大喊一声。
此语一出,人们群情激昂,纷纷围拢过来。
“大慈大德水神娘娘!”附近一名老人颤颤巍巍地一边走过来一边拱手,口中念念有词:“老朽家中薄地三亩春旱至今寸草不生乞水神娘娘布下甘霖老朽一家日后焚香纳贡感激不尽……”
混沌中,只听“轰”的一声雷响,震耳欲聋。
红姬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猛然落空坠下。
“啊!”只是惊声尖叫着,再度昏厥过去……
“……哟……哪里来的女子?”
“我也不知,在这里许久了……”
“……真奇怪,睡在此处做什么?”
有什么落在脸上,一下,两下,凉凉的。
“……下面那垫着的是什么?软绵绵,上次就是这种感觉的。”
“……嗯……看不清呢……”
红姬迷迷糊糊地睁眼,光照太强,不禁侧过头。
身下软软的,很是舒服。红姬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睡得这样好的觉了,不禁长长地伸起了懒腰。
有什么“嗒”的落在脖子间,那感觉很是清晰。
莫非又是喜儿……红姬睁开了眼睛。
鸟鸣的声音高高低低,充满了耳朵。正上方,一棵老松伸展着遒劲的枝干将天空遮去,三只松鼠立在枝头,一边啃着松果一边将乌溜溜的眼睛瞅着红姬。
刚才的事又浮上心头,红姬愕然,一下坐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红姬疑惑地望向四周,只见眼前草木丛生,一片苍翠的山野景色。再转头看向身边左侧,际仙阁三个大字在阳光下泛着黑色的光。
小静?红姬吃了一惊,连忙爬了起来。
红姬想到上一次跌入山洞的事情,难道这一次又是她救了自己?
心中的惊异与好奇愈加浓郁,红姬凑上前去,这个宅子很大,很多的地方都是自己没有来过的。那么说现在已经是在自己的家里。红姬有些不放心,便四处走走。
四周的枯枝发出嘶嘶的声音,脚下一段松枝被红姬的脚踩到,发出断裂的声音。
红姬忙定住身体。
红姬屏耳细听,似乎对周遭的一切动静毫无所觉。
这种感觉好像到了另一番天地……红姬心道。
松鼠们受惊跳起,“吱吱”地蹿了开去。
四周再无声音。
焦虑和担忧却又涌上来,红姬回头。
不一会儿,只闻得哗哗的流水声传入耳中。
视野倏而开阔,一条山涧出现在面前,淙淙流下,在山石间撞出清亮的浪花。
红姬摸摸脸上,自己出来似乎过了许久,也该洗漱洗漱。心里想着,走到旁边一处水流较缓的地方,蹲下去。
山涧中的水甚是清凉,洗过脸,很舒服。
对面有些红果在微风中,隐隐闪烁。红姬摸了一下肚子,自知是饿了。
忙提起裙裾跳上岸边。
这时,瞥见不远处,一棵树上结着红红的果实,煞是惹眼。便好奇地走到那树下,摘下一颗野果,看了看,放到嘴里。那滋味酸酸甜甜,熟悉得很,没错,是野樱桃,阿白曾经从家乡带到洞里来的。
红姬用裙子兜着满满的野樱桃走回来,她打算捎给喜儿。
溪水打着细小的漩涡淌过,映着天光,耳边只有“哗哗”的流水之声。
“小静!” 红姬倒觉得有点不安,谨慎的四处张望,高声的喊着小静的名字。
声音在两岸的树林和山石间回响,仍旧无人应答。
山中似乎只剩下红姬一个人。
细细的汗泌出额间,红姬望着四周嶙峋的山石,只觉心怦怦地撞着胸口。
“咕咚”
红姬听到水中有什么声音传来,忙转过头。
“小静!”红姬高声叫着。
只见在上次见面的际仙阁,小静正悠闲地坐在里面,刚才的一个石子是她投了出去。
一个人影的突然出现。红姬吓了一跳。幸亏是个熟人。
四目相对。
“呵呵,过来呀。”小静在际仙阁里静静地看着红姬。
以前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都是月光下,红姬从来没有知道,这亭子的下面还有溪水,而且还有着好吃的山果子。
“你……”红姬瞪着眼睛,张张嘴,却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刚才喊着小静的名字,只是条件反射,睹物而思人。她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出现。
她出现的这么突忽,她真的吓了一跳。
她就这么看着她,那是一张美丽的脸,清秀而柔和,一身的黄衫,不染任何的尘世。英姿挺拔,年轻而有朝气。
“你……你是?”红姬捏着手心,终于问出声来。
“你和我相处了很久,也不知我是何人?”小静看看红姬,唇上掠过一抹嘲讽的笑,声音低沉而清冷,说罢,朝树丛中走去。
红姬懵然。
“是了。”没走几步,她忽而停下来,转脸看向红姬,一双清澈的眼睛在日头下闪闪发光。
“她们每晚一起练剑弹琴,她竟然不认识她?”
“哦哦,也够笨的……”
树上,那三只松鼠又回来了,在枝头叽叽喳喳地议论。
红姬一边啃着山果,一边听着它们议论,不吱声。四周出奇的安静。
见两人都不说话,红姬忽然觉得有点尴尬,便去口袋里掏出来几个野果。
“你也吃点果子吧?”红姬说着,伸出手去,把几个鲜红的果子放到小静的面前。
“不吃。”小静微微抬起眼睛,夕阳下,那双乌黑的眼睛是那么的迷离而动人,红姬想当时威廉将军就是看上的这双眼睛吧。
“你有什么不愿意说出来的事情吗?”红姬将野果子收回,看着小静迷人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嗯。”小静只是哼了这么一声,声音似有若无,若不是周围很寂静,红姬还真的听不清楚。
“你两次救我做什么?”红姬略一思索,问道。
她的迷人眼睛再度睁开。
“寻人。”她的声音依然平静。
“寻人?寻何人?”红姬感到惊奇,便问道。
“一个十分要紧的人。一个我一直在等待着的人。”小静接过话茬说道。
“跟着我就能找到?”红姬惊讶的问道。
小静转过脸去,似乎一点也不打算回答。
真无礼。红姬心里想道。
“你为何从不说话?”红姬忍耐着,又问了一句。
“有的人看不到我,我在这里游荡了几十年了,没有人可以看见我的真正的面貌。所以我只能跟着你,”她说着,一脸的风平浪静,没有任何的波澜。
原来如此。红姬点了点头。
“你真是鬼么?”红姬问道,话出了口,许久也未曾听到回答。
红姬看去,小静躺在那里,眼睛已经闭起。那神气,就是在威廉将军撒娇时的那副样子。
这个样子说话实在累人。
管她呢。红姬心里想道,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吃野樱桃,不再发问。
日头渐渐西移,乌鸦“呀呀”地飞过那几只爱说是非的松鼠也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红姬发现自己的野樱桃早已吃完,穷极无聊,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站起身来,走到小静面前。
她躺在软绵绵的草地上,其实这个草地比以前自己睡的床铺还要舒服。她的睡容很安稳。
夕阳的光斜斜透过松枝,在她的脸上和肌肤上投下柔柔的碎片。越发显得她的娇嫩。
红姬也跟着在草地上,静静地睡去。很久以后,红姬才醒来。
“喂。”红姬用手晃了晃她枕着的树根问道。
过了会,小静的眼睛慢慢睁开。
“我们在这里做什么?”红姬问道。
“等天黑。”小静微微侧头,朝夕阳那边望了望说道。
“天黑?为何?”红姬很是不解。
小静没有答话,却重新闭起眼睛。红姬等了一会感觉不妙,又晃那树根,她竟又是一副睡美人的样子。
“小静。”
红姬瞪着她,恨恨转身。
天空全黑之后,小静终于醒来。
她站起身,伸了伸柳腰,看着红姬,两眼弯弯。
小静忽然起身,携着红姬,一下腾云而起,飞上半空。红姬几乎措手不及,大惊之下,连忙运力。
感觉像飞一样,奇了怪了。自己以前也曾经运用过轻功,每次都不曾像现在这样的轻松,那感觉很是奇异。为何如此的平稳。
过了好一会,红姬适应过来,才敢睁开眼睛,慢慢抬起头来。
眼前的景象是红姬从未见过的。
地上的一切都变得很小,月光下,山林和丘壑通通都缩到了脚下,山峰上的怪石竦峙如孤岛,在身旁经过。
心里一阵悸悸,不禁攥紧小静的手。
过了一片山林,前方豁然开朗。夜色中,大地宽阔得似乎无边无际,农田和乡邑在大地上依稀可见,飞驰地后退。
心急剧地跳动,红姬却觉得心奋不已。
夜风呼呼掠过耳边,红姬感觉自己的头发向后飞扬。
抬起头,明月就挂在上方,似乎触手可及,淡淡的云形如绫纱,在月光中随风缥缈。不时有鸟儿飞过身旁,冲着两人唧唧地叫,可以看到它们在脚下展翅样子。
红姬感到自己的内力长进了不少。
一切仿如梦境一般。
怪不得都想人人修仙,再不济也要当妖。
红姬突然领悟到为何小静一定要等到晚上再出去,这是故意绕着这个将军府一圈。
回到紫清苑,已是深夜。
喜儿已经甜甜睡去。
第二天醒来,便有银初唤红姬的消息,丫环仍是唯唯诺诺,不敢靠近。通知之后,便是一溜烟跑去。
看到红姬回来,管事似乎松了口气,却又立刻拉下脸来,领着红姬去见外遇奶银初。
“在城外迷路?”外遇奶银初坐在屋子的正中间,一边摆弄着自己的银瓷的茶杯,一边说着红姬。语气里似带了一种风凉。好像外人又听不出来。只是说给红姬听,这怎么着也得称呼她婆婆,不管她承认还是不承认。不管冷轩认可不认可,这也都是事实。
“三日后幽帝大婚,我们需要好好演一番,你若此时不见,可知我麻烦?”银初的话语依旧缓缓,似乎红姬昨日的失踪,是一个大的麻烦。
“红姬一定没有下次。”红姬低着头说道。
“好个必无下回。”银初冷笑,放下茶杯:“你虽不是其他弟子,可入了阁楼便是阁楼的弟子,‘必无下回’之类的话,这府中的人可从未有过。”
她语气凌厉,红姬望着她,几乎无言以对。
“姚公子到。”正尴尬间,这时,管事在外面禀报。
银初的神色微微一变。与旁边的富贵相视一眼,又看看红姬。
“姚公子?”红姬听得这话,也颇觉得意外。
“请他入内。”银初淡淡地说道。
“是,外遇奶。”管事在外面答应了一声。
没过多久,窸窣的脚步声传来,管事领着一人入内,衣饰儒雅,正是俊男。
“他原来是姚公子?”红姬心里暗自想着。
俊男已经进入屋内。看红姬一眼,面含浅笑,向上首的银初款款一揖。
外遇奶银初亦微笑,看着他,目光变得温婉。
“姚公子,光临寒舍,银初很高兴。”外遇奶声音柔和,说完之后示意富贵请俊男落座。
俊男并不客气,谢过银初,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