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你还想知道他现在在干嘛么?”我明白这是熏池的声音,我好想说“不”
“夭夭,你不用顾忌,你忘了么?我是神识之神,你只要在心里边想要还是不要,我都能知道”
“要,心既然伤了就要一伤到底,我还是想知道他去了哪儿?”
“好”
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九重天阙的壮观与浩大,袅袅的仙气,巍峨壮大的宫殿,器宇轩昂的各位仙家,以及衣袂飘飘的众位仙子。
狴犴,我看到他了!原来在天庭他是这个样子的!
头戴八宝玲珑冠,身着百鸟朝凤袍,威严深邃的眼角没有半点笑意,不怒而威。
“狴犴哥哥,我终于活过来了,我就知道,我一定能活过来的。”那个躺在冰棺里的女子,真正的夭夭,她活了。
“夭夭,其实你和她不一样,要我说,你比她可爱多了,也简单多了”这是熏池的声音,我相信他也在看。
“夭夭,太好了,你终于活过来了”
我看到狴犴望着她,嘴角含笑,可是眼神依然冷若冰霜,这不是我所熟悉的狴犴,我见过他经常会笑,那种传达到眼睛里边的笑。可是,细想一下,连我自己都是别人的替代,又如何来判断哪个才是他该有的样子。他二人的世界里边怕是再也容不下一个旁人了吧!更何况我只是一个玉偶。
“听说你这些年一直住在敖岸山”
“是”
“那儿有一个女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她只不过是照着你的样子用玉做的一个偶人罢了”
“三万年,你不会和她产生感情吧!”
“怎么会?难不成夭夭你吃醋了”
“才不是,我是你的王妃,而她只是一个替代”
“这样想就对了”
原来,他们的婚期将近,她回来的真是时候,是啊!她体内流的是海神隅疆高贵的神族之血,而我,正如他所言,一个玉做的偶人罢了!
“夭夭,看到了真相,你现在是不是很难过、很伤心?”熏池收起了幻境,飞羽流光琴重新变作了他发髻上的一个装饰品。
“我该难过么?他说得对,我只是一个玉偶,本该无欲无求”
“非也非也,在你重生的那一刻,你就有权利做一个有血有肉有欲有求的神仙”
“熏池,谢谢你,原是你给了我生命”我第一次这样对一个洪荒之神直呼其名。
“哈哈哈哈,本君活得太老了,已经太久没有听到一个小辈这样叫我了,真舒坦,你以后就可以这样叫我”
“熏池,我不想要‘夭夭’这个名了,你可不可以帮我改一个名字?”
“你天生玉肌玉骨,不如就叫瑾儿如何,全名就叫玉瑾”
“谢谢你,很美”
熏池和狴犴,一个给了我生命,一个给了我七情六欲。或许,他们我都该感激吧!
漫漫的三百年光景,我作为一个真正的玉偶陪了熏池三百年,这三百年里我已经忘记了运动与说话是什么感觉,幸好熏池是神识之神,我根本不用说话,我们之间就可以进行交流。三百年,我默默地立在熏池的书桌边,看着他周而复始的雕雕转转、写写画画,原来他和我一样,都是孤独之人。
虽然,他是一个洪荒年代的尊神,而我只是一个玩偶,但我们的寂寞却是一样的。
我们一起沉默,一起聊天,一起休息,一起想事情。三百年没有行动自由、不能开口说话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可怕,可怕的却是万一行动自由我会奋不顾身地去看他,尽管我明白我没有那个权力,而守备庄严的天庭也不会放我进去。
“熏池,他还好么?”
“他娶了王妃了”
三百年的朝朝暮暮,他一语道出了我心中的恐惧。
“要不要看看他成婚的场面”
“不,不用了”
“瑾儿,快三百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心中对他的执念么?”
“如果执念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放下的,那么它也就不会被称为执念了吧!”
“我从洪荒时代起到如今,就不知执念是什么,虽然我是神识之神。小丫头,你才多大,偏偏就陷入了执念的浑水里边,真是可叹可惜”
是啊!我是一个玉偶,本不该拥有三界众生都可以有的七情六欲,可是偏偏,造化弄人,就是我这样的一个非人非物的妖怪却偏偏该死的体验到了红尘俗世中的七情六欲。
仙途漫漫,曾经,我初幻化为人形时,听说,凡间的帝王总喜欢追求长生不老,他们觉得自己的一生太过于短暂,总想要像神仙一样长久,而神仙呢?未必如此。
就像此刻的我,在神识殿内呆够了整整三百年,肢体又开始可以活动了。不经天地的浩劫,我都不知道这种周而复始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瑾儿,我都不想放你,可是我从洪荒之始就从未做过言而无信的事情”
“熏池,我也想被你定住的日子不要这么快就到来,可是它还是来了”
“瑾儿,今后你又有什么样的打算,要不你就留在我这神识殿当差吧!我封你做个掌案圣女,如何?”
“熏池,谢谢你,我还是想要回去灼华宫住”
“那儿只你一人,冷冷清清,你又是何苦呢?”
“人多又如何,人少又如何,你这神识殿从上到下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神官与侍从,而你又何尝不是冷冷清清孤独寂寥,孤独只是个人心境罢了”
“那我可以去看你么?”
“当然,如果我在的话”
其实我骗了他,我只是不愿意待在有那个人存在过的痕迹的地方,看到敖岸山上的一草一木我都会想到他,我没法子麻醉自己不去想他。
我离开了,离开的那天,天宫的雨神布了点雨,整个敖岸山灰蒙蒙的一片,就像是后土娘娘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