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洁和谭芊芊每年都会见一面,仅仅是聚会的时候,而平时总是尽量避免接触,即使多么重要的场合,只要听说对方可能在场,就会想办法躲开,这已经成为众所周知的习惯,很多时候在邀请她们中某个人的时候,要特别强调一下您不喜欢的人不在场。在过去的十年里,即使每年聚会的时候她们都不得不相遇,但从不单独讲话,郑洁不仅回避着谭芊芊,也回避着岳文峰,很多朋友曾经试图从中调解,都宣告无效。郑洁很看得开,都已经过了不惑之年,没必要再学少男少女,搞得哭哭啼啼,既然都不愿意见到对方,那就不见好了,相见不如怀念嘛,并不是每一段感情都能天长地久的。
二女的态度已经维持了十年,成为一种习惯,所以岳文峰突然看见这两个人坐在一起,忍不住有些心里发毛,生怕她俩发生冲突,一个是初恋情人,而且自己有愧于她,另一个是现在的老婆,而且曾经救过自己的性命,这两个人不管谁受到伤害,都是岳文峰无法忍受的。
大家都想多了,郑洁和谭芊芊并没有吵架,也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她们都不喜欢打猎,对谢沛泽追求肖潇的事情也不感兴趣,无聊中去拿红酒,同时把手伸向一瓶加拿大冰酒,又同时把手缩了回来。
这个动作有些滑稽,让二人有些尴尬,郑洁笑了笑,打趣道:“酒也需要抢吗?”
谭芊芊见郑洁毫无恶意,也笑了笑说道:“有没有兴趣一起喝?”
郑洁把空杯子递了过去,于是二人开始品酒,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主要是赞美对方的服装品位。除了第一次参加聚会的晚辈之外,这些人都相识好多年了,知道郑洁和谭芊芊之间的事情,所以都装作不经意向这边张望,却没有人敢过来打扰,就连岳文峰也躲在很远的地方默默祈祷,希望这两个女人不要发飙。他很郁闷,远走海外的那个混蛋可不止一个女人,而且个个不是等闲之辈,为什么他就有本事左拥右抱呢?自己这辈子只有一个初恋情人和一个老婆,两个人别说和睦相处,就连面都不肯见,老死不相往来,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人生的一种失败。
就在岳文峰胡思乱想的时候,郑洁打破了让人尴尬的寒暄,突然说了一句:“你们结婚的时候我没去,抱歉,现在祝福你们,不知道是不是太迟了。”
谭芊芊有些想哭,瞪大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来,举了举酒杯:“借花献佛,就当是补一杯喜酒了,郑姐姐,我和文峰结婚的时候,他最怕你会来,也最希望你能来,他最不敢见的人是你,也最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郑洁微微有些伤感:“对不起,我的祝福有些迟到了,可能是我的心胸不够宽阔吧,这么多年也没有真正把这个弯转过来,以为躲着你们就万事大吉,其实越是不敢面对,就说明越是放不下。在今天以前,我都无法想象会和你这样平静地喝酒,我以为我会失控,看来时间真是一剂良药,能让人忘记很多疼痛。”
“郑姐姐,当年的事……”
“芊芊,别说了,我不想再提当年的那些事情了,我的那些经历……连我自己都无法接受,更不要说一个男人了。很坦率地告诉你,我爱过峰哥,也恨过他,却从来没有恨过你。刘……那个家伙在你和峰哥结婚那天,突然给我打来越洋电话,说了很多,包括你的过去,也包括你们走到一起的过程,为了这件事,他也找峰哥谈过,最后他劝我要看开些,不要记恨你。说来好笑,我在月光水岸的魔窟里能熬过来,靠的是峰哥给我的那一点点希望,在我绝望的时候,肖子卿,哦,就是肖潇的父亲,他鼓励过我,但后来肖子卿也被他们杀害了,我无数次想到过死,但我不甘心,我那时候天真地以为峰哥一定会救我,我们一定会有未来。后来我得救了,但我那一身疤痕成了峰哥的未来,我们无法忍受在一起的心理折磨,我的希望从此毁掉了。我以为这辈子可以到此结束了,我应该带着这一身伤痕去另一个世界,这时那个家伙说西城开发没有人掌舵,我知道是他在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就为了这个,我多活了十年,活成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强人,你说有多可笑。”
谭芊芊扭头悄悄擦了擦眼泪:“郑姐姐,我一直不敢见你,因为我心里有愧,那个人也找我谈过,给我讲了你和文峰过去的事情,让我考虑清楚,如果真的决定嫁给文峰,就必须一辈子对他好,而且不能把你当成敌人。”
郑洁突然一阵苦笑:“那个人也真是悠闲,越洋电话不用花钱吗?”话虽然这么说,但二人都清楚,她们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那个远走海外的家伙。
“郑姐姐以后打算怎么办?如果……如果你还喜欢文峰……我可以装作不知道……”谭芊芊咬了咬嘴唇说道,这是她所能做的极限了,她可不像远走海外的那些女人一样无耻,牙刷和男人是不能开开心心共享的。
郑洁摇了摇头:“早就没有那么多想法了,不过有一件事我早就想提醒你,峰哥年龄很大了,连个孩子都没有,你们结婚八年了,为什么你不给他……”
谭芊芊的脸色黯淡下来,开始低声啜泣,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跟你说说也没什么,当年控制我的坏人给我吃了一种药,永远不能生育,我这辈子也当不了母亲。”
郑洁轻轻把谭芊芊搂在怀里,很痛苦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其实我也一样,我也无法成为母亲。”
两个苦命的女人相互擦了擦眼泪,彼此鼓励着笑了笑,这一笑算是彻底忘记了以往的恩恩怨怨,忘记了她们之间曾经因为一个男人十年不曾开口。
“峰哥,你过来吧,不要躲躲闪闪的!”郑洁向不远处的岳文峰喊了一声。
岳文峰有些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很想说几句笑话,却木讷地不知该从何讲起。
“傻样儿!”谭芊芊噗嗤一乐:“你忘记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了吗?你不是要带着你的宝贝徒弟结交一些大人物吗?”
郑洁也很郑重地说道:“峰哥,肖潇的父亲肖子卿曾经对我有恩,如果不是他鼓励我要忍耐,而且悄悄告诉我你们正在想办法救我出去,也许我早就无法忍受那种折磨,选择自杀了。这些年我虽然没少帮助肖子峰,却总觉得对肖家有愧,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肖子卿原本是有机会逃走的。”
岳文峰见郑洁和谭芊芊能够倾心而谈,心情大好,高高兴兴地把肖潇带到朋友们面前,一一介绍。豪门贵胄之间往往都有联系,肖潇跟随肖子峰也曾经结识过一些大人物,参加聚会的人里有一半曾经见过,不过由岳文峰夫妇和郑洁三个人联袂引荐,与过去时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人们都知道岳文峰是那个人的生死兄弟,郑洁执掌着那个人留在国内的一部分产业,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可以代表远走海外的那个人。
早就认识的人对肖潇另眼相待,新认识的人更对肖潇恭敬有加,因为岳文峰刚刚暗示过大家,自己这个宝贝徒弟是那个人请大家多多照顾的,虽然用了一个“请”字,但无异于命令,尽管谁都想见见这个一走十年的老朋友,但没人愿意看见他发飙,会死人的,甚至会血流成河。
通过岳文峰三人的隆重介绍,肖潇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比如江西义门陈家的陈醉和冷兰萍夫妇,陈家是江南的大世家,家族中无论从政、从商还是从军,都有不少位高权重的族人,所以任何人当权都对陈家礼让三分,陈醉的父亲是一家之主,近几年身体日趋衰弱,家族的生意多半交个他打理,现在俨然是家主的不二人选,说句话举足轻重。
顾斌、程可儿、倩玉和文音,还有七八个在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都是那个人的旧臣,陆菲菲失踪以前,把庞大的生意拆分开来,分别交给这些人,别看他们表面上各自为战,只要那个人回来振臂一呼,又将是铁板一块,这也是他们从不公开联系的原因之一,实力过于庞大,容易引起当权者的忌惮。
王世君和翟明珠是两个迟暮美人,一个掌控着世君集团,一个执掌着盛世天宇房地产集团,一南一北是地产行业的两大巨头,生意场上拼杀得你死我活,想不到都是做样子给外人看的,实际上二人私交甚笃。肖潇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竟然如此莫测,王世君和翟明珠并没有把她当成外人,坦言十年间二人假打真和,联手挤兑死无数同行。
在新认识的人里,有一对夫妇引起了肖潇的注意,丈夫叫丁志勇,妻子叫周晓鸥,二人旅居国外,掌握着那个人更庞大的海外产业。肖潇之所以记住了他们,是因为丁志勇的哥哥就是滨南市现任市委书记丁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