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一愣,当即脱了围裙和袖套,理了理身上穿的衣服,坐到余然的右下手,拿起碗筷,动作优雅地陪余然吃起早点来。
俩人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默默吃着秦佑从早上三点忙到现在的成果。
吃完早点,五六个早已等候多时,梳着抓髻的十五六岁少女鱼贯而入,粉色对襟短衫配同色的长裤,腰间系着黑色绣喜鹊登梅的围裙,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同样木讷的笑容,在她们的后面,秦媛挽着高髻,双手交叠垂在身前,冷艳的面容上,带着样板似的微笑,徐徐行来。
那几个小丫鬟的动作快而轻巧,没两分钟,摆放了一桌子的碗碟就被她们无声无息地收拾干净,她们一走,又有几个同样打扮的小丫鬟端了漱口水,冒着热气的洗手盆,干净的毛巾进来。
秦媛微笑上前,先是服侍秦佑和余然搽脸洗手,再奉上漱口的茶水,看着她中规中矩宛若傀儡般的动作,余然不动声色地接过漱口的盖碗茶杯,翘起兰花指,微微揭开茶盖,喝了一口温热漱口茶汤,含漱一会,侧头吐在小丫鬟送上的铜盆里,将手中的盖碗茶被递给呈上茶托的小丫鬟,接过另一个小丫鬟送上干净毛巾,轻轻擦拭嘴角,眼角的余光转向站在秦佑身侧,服侍他漱口的秦媛。
冷艳的面容,空洞的眼神,一板一眼的动作,她敢肯定,现在的秦媛最多是一个失去自我意识的傀儡,一个听从秦佑命令行事的傀儡人偶。
看着她,余然不禁想起她从楼顶跳下来,摔在她面前怵目惊心的一幕,年轻美好的身体扭曲地趴在街道上,鲜红的血液从她的身底下蜿蜒曲折地流出,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闻讯赶来的警察……
如果可以,她宁愿秦媛从跳下楼顶的一瞬,已经从人间消失了,不然以她骄傲的个性,知道自己被做成了任人驱使的傀儡偶人,怕是——再骄傲的人,到了这一步,不屈服都不行。
“你下去吧。”秦佑见余然望着秦媛不说话,知道她心里定是想到以前的事了,挥挥手,让秦媛带着其他的小丫鬟下去。
“她是你妹妹。”余然最终忍不下去了,她与秦媛无仇无怨,活两辈子,两人也最多偶尔打打嘴仗,看不得她如今落到如此境地。
秦佑淡淡笑道:“她自愿的。”
余然一怔,满眼的不解,秦媛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肯做失去自我意识的傀儡!
秦佑的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如点漆的眼眸深处流淌着细碎的水光,落到余然眼里,不禁一呆,拧起好看的秀眉,追根究底道:“为何?”
“复仇。”秦佑简简单单地丢下两个字。
余然呆怔住,前世秦媛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曾做过交换?
双手无意识地撑在桌面,托起下巴,无神的目光落到泛着漆光的八仙桌面,回想前世秦媛死后发生的事,她心里一直心心念念想着,前世的时候,末世是否发生?
抿抿唇,余然复杂的眸光移向坐在她右下手的秦佑,将心底的疑问说出来,“我想知道,我死后,那个世界是不是也有末世降临?”
“没有。”
秦佑摇头,摸摸下巴,眉头拱起,“然然,你有没有觉得奇怪?重生后,我们身边很多人很多事都变了。”
余然歪头想想,摇头道:“我十岁那年就跟妈妈去了海城。”
今世,她没有选择去海城,而是选择留下,身边的人和事的确都变了,但可以看作是连锁反应。并且,她也意识到,很多事的开始,都是由她一手造成。如果她没擅自改变别人的命运,那她也不会受这果。
不管是秦佑秦颂,还是夏林和他妈妈,都是她一手缔结下的缘。
“这辈子,你跟林家兄弟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秦佑突然有点妒忌,妒忌林子靖能改名余靖,被余奶奶和余然接受,成为余家的人。
从上辈子开始,他就十分清楚,余然的心性非常的自私凉薄,不看到别人的付出,她就绝不会第一个伸出友好的手。
他弟弟秦颂,上辈子是余然的大学学长,一开始就以温柔学长的身份侵入她的生活,处心积虑,不动声色地以学长的身份陪伴她三年,可到最后,还不是被他撬了墙角。
没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平时付出再多,她一时间也都反应不过来,人都会念着那个在需要时出现的人,余然也不会例外。
所以,他成功,成功地赢得她的许嫁。
只是,他从没想过俩人的婚姻从头至尾就是一场由他亲自导演,相互折磨的悲剧!
“你恨我吗?”秦佑抬起头,墨黑的眼眸里波光粼粼,带着一丝磁性的嗓音里透着难以言说的沉重哀伤。
在余然死后,他悔了,彻彻底底地悔了,所以,他才到处寻找重生秘法,想要重来一次。可惜,他算准了开始,没算准过程,余然她也重生了,走上了与前世完全不同的修真道路。
他和她,前生无缘有份,今生无缘无份!
望着秦佑悲伤的面孔,余然忽地想笑,笑捧腹大笑,痛痛快快地大笑一场。
她的前夫,居然问她恨过他没?
换做没重生前,她会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恨他,恨不得将他的心脏从胸口挖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颜色的?现在,她没工夫,也没时间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余然觉得,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彻底视他做路人!
“我不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