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流离
方从哲背着妹妹离开,方从哲一直低着头走着,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背上的妹妹都已经甜甜的入睡。大雾早已经消散,只是看不到路虽然就在脚下,可是方从哲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走下去。
在大正帝国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二十一部族联军进攻湖州,整个湖州的海岸线,顿时成了不设防的登陆地点。海岸线周边百里内全部被入侵的二十一部族联军控制,数十万大正帝国的子民成为俘虏。三个庞大的聚集点在湖州开始被二十一部族联军紧锣密鼓的建设着。而大正帝国已经腐朽的军队这个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
方从哲看着身旁的流民,他们是第一波遭受攻击的海岸线周围的居民,敌人的联军并没有大开杀戮,只是将壮年的男子还有美貌的女子留下,剩下的不论是老年人和小孩全部驱赶着离开。流民人群之中的哭声里,方从哲沉默的背着自己的妹妹。一路走来,流民的队伍越来越庞大,这种庞大是因为对于现在的流民来说,生存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全身空无一物的流民没有任何的城镇愿意接受。
已经有数十个小镇还有三座大城拒绝了流民的进入,可是那十个小镇已经被饿极了的流民用极大的伤亡突破,流民为了裹饱肚子,只要是吃的都不放过。可是这些小镇那里有那么多的粮食,自然而然,没有成熟的稻田就成为了流民的粮食。
比起蝗虫都还要可怕的流民,从湖州的海岸线朝着帝国内陆前进着。
帝国快捷有力的信息传递系统让消息在第三天终于到达了帝都,长安震怒,群臣震怒。只是有心无力,似乎就是在说此时此刻的状况。没错,作为这个世界上的三大帝国之一的大正帝国,此时此刻对于湖州的状况居然是有心无力,这简直就是笑话,可是偏偏这个笑话就是真的。
大正帝国边境镇军以北部镇军,南部镇军,西部镇军为三大主力。而东部的海岸线,却只有驻守于福临港的东海舰队。说是舰队,其实都是早已经年久失修,没有太多可用战舰,兵丁都荒废战事成为了渔民。当二十一部族联军进攻大正帝国的第一时间里,东海舰队全军覆没,整个营地都成为了二十一部族远征联军的总指挥部。
在原本东海舰队的点将台,如今已经成为了远征联军总指挥部最为繁忙的地方,不断的有着信鸽落下,绑在信鸽脚下的竹管内,最新的状况消息被呆在点将台上的参谋官纷纷第一时间获得,随即在点将台下的操场上,一个数千块木板组成的大陆地图沙盘被整整齐齐的端放在支架上,最新的战况消息不断的被参谋官用各种颜色标注出来,并且在沙盘上显示出来。
点将台的正中间,一名白发苍苍但是却精神抖擞的老者,面色沉静,静静的看着下方的沙盘。眼睛微微眯着,每一名走过老者面前的参谋官都会用低垂的头代表着自己的恭敬,因为他就是二十一部族的战神,一个被整个二十一个部族公认的战神,也是这一次远征联军的总指挥。
一名刚刚卸掉信鸽脚下竹管的参谋官,看了一眼,随即面露狂喜,大声的喊道:“报!三大前进基地建设完毕!随时可以投入使用!”参谋官的声音刚落,点将台顿时喧哗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一种狂喜的神色,胜利就已经在眼前了。
还眯着眼的总指挥微微睁开,对于面前的这些参谋官的举动并没有任何的不满,这些天来总指挥就是在等待着,等待着这个决定生死的消息,然而事实上,远征联军第一波次的攻击没有让总指挥失望,三大前进基地的建设完毕,这就代表着整个战争的进度完全的掌握在联军的手中,总指挥的脸上有一抹红,那是兴奋地,那是喜悦的。
就连总指挥的声音都有些激昂,总指挥喜悦之极,站起身来,对着身旁的亲兵说道:“传令前锋军总指挥,远征联军已经一只脚踩在了胜利的天平上,只要守住,等到另一只脚挪上来,那就是挥拳出击的最佳时刻。此阶段内,随意应变,自行处理,不必上报。”
说完,总指挥抬起右臂,对着点将台下的所有带着狂热眼神的官兵们喊道:“胜利在望,神民威武!”
“神民威武!”所有的官兵狂热的大声回应着。
方从哲不知道自己身后到底会怎么样,可是作为一名上一世就已经扛过枪,上过战场的老兵来说,战争是再熟悉不过的事情了,自己的妹妹方紫娴已经换成了男装,粉嫩的脸庞和方从哲一样,灰扑扑,脏兮兮的。方从哲不介意用这样的方法来保护自己的妹妹,因为在周围都是流民,都是已经变得疯魔的人面前,方从哲不得不小心翼翼。
妹妹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话了,跟随着流民的队伍,身旁都是年幼的身高都没有车轮高的同龄人,还有那些白发苍苍路都没有办法走远的老者,方从哲眼睁睁的看着有太多的人死去了。
可是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吗?方从哲不知道,唯独方从哲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就需要自己带着妹妹一步步的走下去了。
方从哲脑海里还有怎么前往帝都的记忆,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又或者是方管家任何人,只要是有一个活着,那么最终点肯定是帝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只要到了帝都,那么就能够平安下来。
方从哲看着前方的路牌,朝右是前往中州,而朝左却是远离中州,前往帝国西南部的汉州方向。几乎所有的流民都是朝着中州的方向走去,因为现在的这个路口距离中州已经不是很远了。虽然还需要走下去,可是中州城在帝国的地位,没有人不知道。
据说,那里粮仓塞满了粮食,那里充满着天下的客商和货源,那里是比起帝都更要繁荣的地方,可是那里绝对不是流民的选择,但是此时此刻的流民那里会想得到这些,有粮食的地方,就是能够活下去的地方。越大的地方,哪怕是乞讨,都能活下去。
朝着汉州的方向走着,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除了在汉州方向上有亲人的流民外,向方从哲这样的流民,并没有多少。至少比起刚才在岔道口那样的人挤人,肩挨肩,艰难万分的才能从人流之中挪到这个方向的岔道上,方从哲现在却能暗中的加快脚步,随即,缓缓地不显山露水的开始偏离着岔道。
没有人会注意一个流民,而且还是一大一小的两个流民,方从哲拉着自己妹妹的手接连的走了十几个岔道,终于和身后的流民分开,这个时候,方从哲心底才轻松起来。
避开了人,方从哲抱起自己的妹妹,用真元裹挟着自己的双腿,迈开步子大步朝前奔跑着,而前进的方向却不是汉州,也不是中州,而是转道朝着西部军镇,也是蒸汽小火轮西部的终点站,西端兵镇杀虎口。
方从哲之所以选择这里,不仅仅是因为那里在方从哲看来会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因为在顺道进入帝都谭旭父母消息之后,唯一可以让方从哲自己做一些什么的地方。
身后的妹妹已经睡着了,毕竟妹妹还是没有修炼果功法,哪怕是在休息的时候,妹妹都已经开始默默地修炼着,可是修者的功法对于妹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绝对是一场重大的战斗,很难,很难。隐晦的词句让妹妹都无法独自的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在方从哲上一世看过太多的道家典籍,猜一猜蒙一蒙的给自己妹妹解释,用自己体内的真元在妹妹的经脉里给妹妹吸收的玄气引导着,方紫娴已经找到了一些门道。
可是看着自己妹妹这么勤奋的修炼,方从哲心底都疼,揪心的疼。
天色也已经很晚了,已经在周边寻找到食物的方从哲静静的看着坐在树下的妹妹,方从哲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沉默的在哪里用点燃的火堆烘烤着食物,那是方从哲在周围猎取的一些鸟兽,在火堆上滋滋的冒着油光,油脂滴落,嘭的一下爆出一朵火花,一冲而散。
方从哲看着手中的食物完全熟透了,这才侧头望着树下静坐大的妹妹,“娴儿,吃饭了。”
方紫娴低着头坐起身来,静静的看着篝火,眼角有泪花溢出。这不是在流泪,这是在给方从哲的心底捅刀子,一滴泪,那就是一刀。哪怕是方从哲上一世有再多的经验,可是此时此刻,方从哲却没有丝毫的办法。不是方从哲不想说什么,而是这么多天来,方从哲不仅仅说的口干舌燥,可是自己的妹妹依旧无动于衷,这到底是怎么了?方从哲无从知晓。
看着妹妹静静的拿着烤熟的鸟兽,亦如在家里的饭桌上那样文静的吃着,只是脸庞的泪滴着实破坏了这个气氛。方从哲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或者应该说方从哲不知道怎么来给自己五岁的妹妹解释一些问题。
一些就连方从哲也想不明白的问题,上一世想不明白,这一世依旧如此。
鸟兽不大,方从哲却是一口都没吃。只是将自己采摘回来的那些没有成熟的稻穗塞进嘴里,毫无感觉的咀嚼着,看着妹妹吃完鸟兽,连忙递上一些方从哲自己一颗颗剥离出来的乳白色的米粒,看着妹妹一个个的捏着,放入嘴了全部吃干净了,方从哲心底这才放心不少。
方从哲望着妹妹,月光下,篝火辉映着,方紫娴闭着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可是无论是方从哲说什么,方紫娴也不愿意说话。方从哲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这段时间已经想了许多办法的方从哲只能继续的保持着沉默,方从哲嘴里火辣辣般的痛,那是那些稻穗上的倒刺刺入口腔的感觉,粗糙的纤维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味道,一切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方从哲心底想着心事,却无意间看到自己的妹妹拿起一根稻穗朝着嘴里塞去,惊恐之下的方从哲一巴掌将妹妹手中的稻穗打落,可是等到打落之后,方从哲傻眼了。
娴儿的脸庞上,泪水止不住的流着,一滴滴的滴落,就像是没关闸的水龙头一般,方从哲顿时慌张起来,焦急的喊道:“娴儿,娴儿,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泪水沾染在脸庞上,娴儿微微张开嘴,嘴里面一片片的血痕,还有那清晰可见不断溢出的鲜血,将舌头上的稻穗残渣染得如同秋天成熟的山楂。方从哲顿时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怒火,对着方紫娴喊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快吐掉,快!”
焦急的方从哲此时此刻只是担心自己的妹妹,担心妹妹受伤的口腔,可是任由方从哲拨掉舌头上的残渣,方紫娴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泪如雨下的方紫娴让方从哲顿时手足无措。
难道是自己刚才说的有些重了?还是因为太疼了呢?方从哲在心底问着自己,可是还没有行动的时候,就听着自己的妹妹一边哭着,一边嘶哑的说道:“哥哥……”
方从哲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以来都是极为沉默的妹妹娴儿今天为什么这样?方从哲不知道答案,可是对于妹妹开口说话却是极为喜悦的,哪怕是只是哭着喊了一声哥哥。
娴儿扑到方从哲怀里,哭着,方从哲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妹妹,沉默着,只是片刻,忍不住的方从哲轻柔的问道:“娴儿,别哭,哥哥在这里,一直都陪着你,你别哭。”
“哥哥……”娴儿哏咽着自己的哥哥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娴儿自己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在离开方家镇之后,离开了父母身旁,自己的哥哥有多么的照顾自己,这些天来的沉默,方紫娴自己只是想要帮着自己的哥哥,可是年幼的方紫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似乎哥哥最挂念在心头的修者功法,如果修炼好,能不能帮着自己的哥哥?
方紫娴自己的小脑袋得出的答案是肯定的。所以这些天来,每天都在修炼,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到修炼的感觉,每一次睁开眼看着自己哥哥满头大汗的笑着说没事,方紫娴的心中就是痛,一阵阵的痛。
可是当今天方紫娴亲口吃到自己哥哥蛮不讲理的吃着得东西的时候,方紫娴在那一瞬间,心底油然而生的一颗种子,在方紫娴不知道的地方悄悄生根发芽。
鸟兽和哥哥的食物比起来,鸟兽自然是美味无比的。可是想着这么久,自己吃的是那些美味的食物,可是哥哥却是吃着那些难以下咽,刺得嘴里满是血洞的食物,方紫娴哭着,哭的稀里哗啦。
嘴里有千言万语都无法汇成话语,想要说却根本说不出口,只是眼泪从眼角流出,代表着此时此刻的心情。
方紫娴肆无忌惮的哭着,将这么多天以来压制的情愫在这一刻,在这样的时间,在这样的地点,完完全全的发泄出来。哭声渐渐的变得弱小起来,方从哲只是紧紧的等待着,等待着自己的妹妹举动。
可是方从哲却没有等到,等到的只是自己妹妹越来越弱小的哭泣,许久,扑在自己怀里的妹妹趴在肩头缓缓地睡着,睡得是那么的甜蜜。方从哲亲亲的将妹妹抱在怀里,体内的真元在妹妹的经脉里缓缓地流动着,特别是妹妹的口腔,方从哲将大量的真元全部用来修复妹妹刺破的口腔壁。
当这一切都做完,已经是月上中天,方从哲看着渐渐熄灭的火堆,看着夜色里,自己妹妹安详平静的面庞,方从哲轻声说道:“妹妹,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哥哥都会在你身边,不论以后是战争还是和平,哥哥都会保护着你,就像是你小时候一样。只要有哥哥在,你什么都不要担心,什么都不要害怕。”
已经睡着的方紫娴似乎感应到了方从哲的话语,粉嫩的小手抓紧了方从哲的衣襟。
平静的看着妹妹,方从哲站起身来,抱着妹妹,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杀虎口,西部军镇,我来了,你到底是不是我正确的选择?
方从哲心底问着自己,虽然不知道答案,可是,哪怕是前路在曲折,充满荆棘,方从哲绝对不会,绝对不会松开手。
月色下,一个人影抱着什么,在路上走着,一步一步的,极为沉稳,身后的影子越拖越长,直至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