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朔替她推开门,轻轻将她推进去。
门板啪的一声合上,阴冷的风不知从哪里吹来,秦安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颤颤巍巍的摸索上墙壁,找到一个按钮,想也不想的按下去!
灯光亮的快速且刺眼。秦安安抬手挡住眼睛,好一会儿,待到适应光线缓缓睁开双眸……
秦安安一点一点张开了嘴巴,她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这是一间卧室,她在呆愣之后开始参观打量。她去触碰那张小小的木板床,去触碰小小的衣柜,屋里的家具,桌上厚厚的,泛着黄迹的纸张。
她一页页的翻过去,嘴角露出一丝笑来。
“原来我小时候画画,画的这么丑……”秦安安看着纸上的画作,小声道。
她去和屋内的家具说话,抚摸着它们斑驳穿过岁月痕迹的身体,一字一句,低声喃喃……
突然,她发出一声呜咽,再也忍不住,扶着衣柜开始掉眼泪。
哭声从压抑渐渐变为嚎啕大哭,十五年了,时间无法逆转,沈之朔却为她铸造一间永不腐朽的回忆之城。秦安安从柜门边缓缓滑落在地。她蹲在地上,头深深的埋进手臂里,满脸湿意……
门外的沈之朔,跟门内的秦安安只有一墙之隔。他也抬手,按亮了走廊上的灯。晕黄的光线发出暖暖的光,可走廊景色,若让外人看去,定会大大惊讶!
这走廊不长,却完全没有一丝豪华奢侈,而尽是破旧不堪。木质的地板,有翘起痕迹,墙面颜色早不见雪白,那四扇房门,漆面掉落斑驳痕迹一道又一道。
沈之朔看着眼前这一切,恍惚到不忍回首。他为秦安安造一座回忆之城,时光过去十五载,春夏秋冬轮番而过,青春打马穿梭一秒秒消逝,可是这里,将永不老去。
他竟将当年的秦家如数搬来,这座别墅内的小楼,和十五年前的秦家一模一样!仿佛拿最精准的尺子刻量,一丝一毫都如同旧日模样,不曾改变!
秦安安忘记自己哭到什么时候,也忘记了沈之朔是什么时候进来,把她抱住。她记不起来什么时候和他相拥躺在那张木板床上,床板吱呀作响。
还有他的温柔呢喃,人生如梦亦如幻。
“安安,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你说朔,月初之名也,是月亮的意思。所以我叫沈之朔……”
秦安安窝在他怀里,紧紧的绷着嘴角,闭上眼睛,只剩身体在几不可察的颤抖。
沈之朔一手背在脑后,漂亮的眸子盯着黑暗,又清晰又缓慢的说道:“你曾经说喜欢月亮,曾经说,沈之朔,你长大后当个医生好不好。你还跟我说,你长大后会娶我……”
眼角滑落颗颗眼泪,秦安安用手捂住了耳朵。她不要听见他的话,不要回想那些往昔,那样会让她,痛彻心扉。
第二天秦安安醒来时,小窗外的阳光明亮刺眼。将房间照的亮亮堂堂,她对着景物发了一会儿呆,而后掀开身上的毯子下了床。地板虽然老旧,可是非常干净,一尘不染。
她打开门,看着走廊又是心头一惊!走廊的过道,其他房间的门板,还有楼梯口,这一切像带着梦幻的时光机,将十五年前的旧物被活生生的送到了面前来!
秦安安渡着小碎步下了楼,楼板吱呀吱呀的发出叫响,她愣住楼梯口看着客厅。那样熟悉的一幕幕,可是又如此陌生。毕竟她离开自己的家,已经过去许多年。
沈之朔听见她下楼的声音,从厨房走出来。他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有点长。
“醒了,睡的还好吧?”沈之朔望着她问道。
秦安安站在不真实的场景里,思维已经完全停摆。她随着他的问题回答:“还好……”
“我做了点吃的,你去洗漱一下,我把饭菜端出来。”说完,沈之朔又深深的看她一眼,这才转身重新进入厨房。
秦安安一头乱发,她迈动脚步,想也没想就往卫生间走去。
梳洗一番之后,客厅里的小圆桌,连位置都没变。秦安安处在这个时候吃不下了。
她问沈之朔:“这里为什么和我家一模一样?”
相比她的激动,沈之朔淡定安静的波澜不惊:“把从前的房子买下来,自然就一样了。”
什么?秦安安突然激动:“你把我家的房子买下来了?”
吃着饭的沈之朔停止咀嚼食物,他望了望她激动的小脸,点点头。
秦安安一阵巨大的欣喜,可欣喜过后笑容顿消!她差点忘了,她和沈之朔已经没有关系了……沈之朔买的房子是沈之朔的,和她秦安安没有一毛钱关系……
沈之朔自然看出她的想法,声音虽淡,可心中带有希望。
“你若是愿意,房子还是你的。”他这样对秦安安说。
“什么意思?”秦安安防备起来。
“我不信你不懂。”沈之朔道。
她懂,他的意思是,只要她还和他在一起,房子就还是她的……
“可你害死了我妈妈……”
“秦安安!”沈之朔打断她的话,眉头微皱:“你不必一直提这句话,可我给你选择权。和我在一起后有许多好处,地位,钱,还有你老家的房子,你弟弟的命,我都可以给你。包括阿姨的骨灰,你找不到她的骨灰是不是,我可以。我可以找到,给阿姨寻个好的地段下葬,你说呢?”
说完,他希冀的瞧着她温婉的小脸。
而秦安安,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选择摆在面前。一手是幼时和母亲生活的地点,一手是忘记愤恨痛苦,可哪有那么容易?
她不明白为什么沈之朔说起这些来总是轻描淡写,他总说希望她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她的妈妈不是不相干的人,是生她养她的母亲……
她对着他静默的眸子,慢慢摇头:“沈之朔,你害死了我妈妈,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她永远不会原谅他……沈之朔安静的听完,面目没有一点表现。他甚至连睫毛都未抖动一下,转过头拿起筷子,接着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