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还请赐教！”
穆言右手紧握枝条，额角微倾，肃杀之气围绕周身，目光低沉，那枝条仿佛也散发出一阵凌厉的剑光与锋芒！
先生的双眼再一次眯起，已然成为一道狭小的缝隙，但在当中，却又射出无尽的精光。
“指教！”先生的语气开始朝着肃穆转折，简单的二字足以说明他对穆言转变的认可，同时，先生也将负于身后的右手伸出，挡在身前！
“噌！”一声响动，穆言的进攻方式与第一次相较，并没有改变，只是手上多了一根细长的枝条。
十步之内，距离拉近！
穆言以枝条尖端径直刺向了先生的鼻尖！丝毫未顿！
先生心底微微诧异，立在身前的右手，瞬间便要握住穆言袭杀而来的枝条！但他还未握住，穆言的剑锋转然变化，连停顿的空隙都没有！已然从先生的半握掌心中脱逃了出来！
虚招？不对！那明明就是杀剑！
先生此时心头强震！穆言刚才的剑，仅在瞬时完成了杀剑到虚剑的转化！这史无前例！
先生的惊讶只是几秒钟，但此刻，他身前穆言的身影又成为了虚晃的黑影，与此同时他的身后，第二重影也已显现！
穆言手中的枝条剑化作黑影，此刻又是朝着先生毫无防备的后脑刺来！
惑视行？
先生看到此招的唯一想法，没那么简单！身形微侧，枝条剑的剑尖直接透过了先生的后脑！而先生第二个身影像是蜕蛹的蝴蝶一般从那道残影的左侧脱离而出，面朝背后的穆言一手抓去！
速度又快上了几分！穆言心中再次提高了警惕，下一刻，正是出招之时！
先生枯老的手掌只在一息间，便是已经握住了身后穆言的脖颈！但是，先生却未从掌心中传来实在的触感，只见那道身影又迅速被黑影吞噬！
也是残影！
先生此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错愣的神情，也在同时，他明显的感觉到了左侧身后传递而来的冷冽剑锋！
身法中传——惑视剑兵！
细长的枝条散发出寒剑才有的剑光，呼吸间，便从先生的侧面挥斩而去！
先生目光微凝，身体又如蝴蝶蜕蛹一般向后剥丝抽茧！穆言的剑光像是斩在雾气之上，将那残影劈成上下两道，而此刻，刚才的残影还未消失！足见穆言挥剑之快！
“踏！”一步!
穆言持剑直接冲散了那团迷雾般的残影，手腕不断扭动，细长的枝条犹如神兵！带出道道金色的剑影余光！
残照一剑金阳现！
剑光在空中编织网格，不断朝着先生斩去！金色的圆网像是天空中金阳一样耀眼，与刚刚从东方升起的新日相合相映，仿佛他才是天空的太阳！
先生只手挡住金阳般的剑气，不慌不乱，脚下也未动半分，而穆言却已开始大喘粗气。
这招剑法虽然厉害，但也消耗巨大，以穆言那几乎枯干的灵田撑到如今可以算得上是奇迹了！
但穆言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要的是极限！足够突破自身的极限！
呼吸越来越沉重，金色的剑光也随之减弱，弱到先生仅仅弹弹手指，便分崩离析。
先生开始一步向前，俯视着大喘气的穆言，眼角微垂，脸上夹带着一缕失望的神色，原本还是值得夸奖一番的，到头来还是冲动么。
“结束了。”先生对穆言宣召了结局，转身正欲离开，穆言却停止了喘息，几番深呼吸使得鼻尖颤动，汗水滑落，穆言的身体如同干涸的海绵疯狂吸收着清晨微不可见的精纯灵气！嘴中喃喃默念道：“日煮人间紫心炼！”
穆言身形幻影，将刚刚才吸纳而来的一股灵力尽数包裹在枝条之上！灵力造型，真正的长剑夹带绿色的灵力凭空凝聚！
穆言手掌中又引出一线肉眼不可视的紫色灵力，剑光与天际相接，东方刚刚展露的阳光如同共鸣，被穆言的剑所吸纳而来，新日中，亦有一线紫色的炽热光芒！
先生早已觉察穆言所动，但其剑光之快，使得先生也来不及躲闪！
先生抬手，一只右手泛出紫光，一掌击出，抵溃所有炽热的剑芒！但还未完，第二波剑芒光阵，又朝着先生铺天盖地的压来！比刚才的剑芒更加炽热！先生的眼眸也定格在了其中一道剑芒之上！
绿色的灵力，一线紫阳！
“又是初阳紫露！”先生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神色也在刹那间呆滞。
这个穆言，到底有怎样的能力来引动两次初阳紫露！
但如今的形势已经不容许他再想太多，即使他已是玄位境界，但对上初阳紫露，就好似在与自己同等阶的对手较量！
右手先行变幻，几道灵力所成的剑芒瞬间瓦解，唯独剩下那杂带初阳紫露的剑芒径直飞来，先生的左手同时动作！左手四指相合，带有扳指的大拇指张开些许，紫色的玄力自掌心流露！苍老的枯手变得硬如冷钢！
“铿！”二者相触，爆发出金属摩擦的巨大声响！剑芒散作星光，先生左手的紫光玄力也被瓦解，还未待他从惊异中回神，穆言的剑，挥在了他的左手掌心当中！
枝条上的灵力未褪，但也已经相当稀薄透明，先生回神之际，一把捏住那孱弱的灵力，只手碎裂了穆言的剑！
“我说了，结束了！”先生厉声喝道。
“这场比斗，并非你说了算。”穆言身形未稳，但却还是快口回应了先生的厉言，语气沉稳，被刘海遮挡的黑眸稍稍抬起，那是一张寒若冰镜，冷静的脸；一双浓于墨砚，淡漠的眼，这是先生脑海中对穆言现在的评价，心头不免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欣慰与赞许。
“而是我说了算！”穆言冷声说道，身形稳固，穆言将灵田当中最后一丝微弱的灵力充入被先生握住的枝条。
“砰！”沉闷的爆裂声措手不及！木屑在二人眼前翻飞，紧接着听到了一丝石块崩裂的脆响。
“喀拉！”先生眼眸倾斜，自己左手拇指上的扳指，被那微弱的灵气划出了一道裂口，裂口犹如蛛丝，攀爬一道，半块扳指便碎裂成了细石，另半块又从指上滑落，为穆言所接！
“我胜了！”穆言将掌心摊开，半块扳指静静躺在他的手心，在新升起的阳光下，影印出绿玉色的光芒。
先生也摊开左手的手掌，满是褶皱的苍老手心当中还有木屑残留，看着掌心的木屑，先生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弧度，但又很快消失无踪。
将手心木屑拍落干净，又是双手负立，看着穆言的黑眸，又瞧了瞧其手里的扳指，先生深吸一口气，而后点了点头，又一次宣布道：“没错，你胜了，按照比斗约定，我收回我说的话。”
穆言一听，并没有多大的感触与惊喜，只是默默将掌心合拢，与先生对立，经过此战，他也差不多明白了先生的用意，那两声失望，当真是骂醒了他，也如以前那个人一样，将自己的骄傲自负，给击得粉碎。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先生看着略在沉思的穆言，语气肃然的说道。
穆言听后，神经立刻绷紧，一整晚的激战，他已经差不多将自己的底牌掏尽，带着一丝理智，将最后几门杀招保留，现在他大概猜到了先生的问题，一个在两天前才恢复神智的家族弃子，他何来如此多的修行武传？这个问题，穆言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你胜了，可你知道，你又败了什么吗？”先生突兀地问道。
“诶？”穆言愣神三秒，随即恢复了神情，疑惑地问：“败了什么？”其实他心中还有一丝疑问，你不问我的武传哪来的？当然，这不可能问得出口。
“或者说，你得了什么，又失了什么。”先生又改变了问题。
“得，与失？”穆言被先生问得毫无头绪，满心疑惑。
“你既然回答不出来，那便回去思索三日，三日后，你来回答我的问题。”先生自顾自地说完，就与穆言擦身而过，在穆言身后站定，双眼借着日光，眺望高山。
“学生告退。”穆言低眉思索，仅两字之后，便走下临山的山路。
静待穆言归去，在其身形消失于山路尽头的树林当中，先生又再一次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此时，先生的左手拇指上，有一处明显被擦拭的血痕！估计是在负手而立时，将流出的鲜血擦拭，一道清晰的伤痕印刻在那枯老的手指上。
先生静看许久，又是将手收回身后，再一次抬头看着那山，突兀地笑了，带着一点自嘲，或者一点喜悦，摇头叹息着。
“得，与失；我又得了何悟，失了何物呢？”
悟与物，有着明显的区分，但先生自己却也回答不出，怎为师呢？
……
穆言走下临山后便慢慢走回家去，一边走一边皱眉思索着先生刚才的话语，路上不时擦肩而过同为先生座下的学生，但这些学生要么是立马与他拉开距离，要么是成双成对在离三米开外的地方窃窃私语，虽然没听到声音，但从他们的惊恐，厌恶的眼神当中，穆言已然明白他们在讨论自己。
自己昨天还真是太冲动啦，穆言在心中不免有些自责，好不容易让他们对着恢复神智的自己道歉，昨天又是如同疯子般的行径，让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又一次跌回了低谷。
难道我胜了，失了友谊吗？穆言心头猛然一震，脚步顿停，这一顿立马就引起了一番骚动。
“哇！别，别别……”与穆言对面走来的学生立刻瘫软在地上不停求饶，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还有十米……
“喂！那疯子停下了！”
“昨天才发完疯，今天又来犯傻吗？”
“喂，那疯子看这边啦，快走快走！”
穆言四处张望了一番，却又是吓走了所有的人。
穆言不禁自嘲地苦笑着，自己根本就没有的东西，谈何来的失去呢？一经想通，穆言便微微低着头，脚步更快的朝自己小院的方向行去，这时，高瑞杰和王梦心也从不远处走来，穆言低着头，并未看见二人的正脸，看着鞋，也只是认为是家境宽裕的平凡弟子。
二人并未像那些人一般立刻躲开他，反倒驻足片刻，高瑞杰似要伸手打招呼，但穆言却是看都看不见，直接从他的左肩擦身而过。
高瑞杰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王梦心的表情也颇为复杂，二人就像被定格一般，停在原地，此时，又一道声音响起：“喂！你们俩干嘛呢？课业要迟到了！”
来人和其二人一样身着锦服，但他的锦服却多了很多的褶皱，而且相貌也未经打理，一头乱糟糟的黑发随风而动！
此番怪异，定为洛景轩所有。
“啪！”“啪！”只见洛景轩在王梦心和高瑞杰的肩头同时拍了一下，这才经他们的神魂给抽了回来。
“干嘛呀！还不快走！”洛景轩有些奇怪地看着两人，催促道。
“嗯，是该走了！”王梦心立刻收了表情，率先快步走向老树，而高瑞杰则是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前方的路。
“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在秀恩爱啊。”洛景轩看着心不在焉的高瑞杰，自顾自地分析道。
突然，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坏笑，一下子用臂弯勾住了高瑞杰的脖颈，靠了上来，轻声说道：“难道，你表白了？可以呀兄弟！早看出你们俩有猫腻了，你可总算是把这张纸给捅破啦！不过看你这样，估计是没成吧？放心，哥有办法，你之后看我的，你先……”
在洛景轩要开始喋喋不休前，高瑞杰冷漠地打断了他：“你知道吗？苍蝇应该去茅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