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个被称为听辰的老者投来的憎恶目光,翎妃自始至终都是冷眼相待,沉默相对,静静看着那个老者表演独角戏。
而梁听辰见翎妃那冷酷的面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行为而动容,也是深深叹了口气,收起了一副耍宝的架势,稍稍打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领,对着翎妃说道:“你这女人还真是块冰,不笑你也得对我这个太医殿殿主有点敬畏吧。”
梁听辰刚刚说完,从翎妃身后的门缝当中就是传出了一个如同蚊音一般的细小声音:“那是,太医殿殿主?!”
原来是那个丫鬟在门后偷听到了梁听辰的话,惊叫出了声音。
这不叫还好,一叫就让梁听辰刚严肃起来的表情立刻崩坏,他直接冲着门内的丫鬟大喊了一声:“小丫头你听着!你敢说出去,明天你就是我手上……”
“啊!”
梁听辰话还没说完,门后就传来一声凄惨的尖叫,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飞速远去,陷入了安静。
“哼!这才是该有的态度!”
梁听辰双手环抱在了胸前,脑袋高高昂起,鼻子快要尖上了天去,表情甚是得意,笑得像个孩子。
翎妃无法,只能是深深吐出了一口气,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对着梁听辰低吼道:“有什么事就快说!”
梁听辰一下子就被翎妃给召回了神,轻轻咳嗽了一声,恢复了一脸淡然的表情,对着翎妃问道:“太医殿少了丹方。”
梁听辰说完一顿,见翎妃没有说话,也就继续说道:“还少了一颗醉生丹。”
此话一出,翎妃的表情就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而梁听辰则是稍稍凑近了翎妃,用手来回招了招,将翎妃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招进自己的鼻腔当中,嗅了嗅,随后便是擦了擦鼻尖,嘴上说道:“全是补灵丹的味道,你们这些外行人,服了醉生丹就用补灵丹当饭吃,也是奇葩。”
梁听辰自说自话,翎妃低垂着头,没有应答。
“你和他应该见过面了吧,在醉生丹的梦里。”梁听辰继续说着:“本来是在打仗时作为间谍通讯的丹药,现在成了你们两个小情人交心的工具,还真是讽刺啊。”
“我们不会再见了!”翎妃此时终于是开了口,声音有些颤抖,但却极其肯定。
但听着的梁听辰却是不以为然地挠了挠自己的脖颈,从指尖挑出黑色的脏渍,对着翎妃说道:“你以为,你了了心愿他就死心了吗?”
翎妃听着,娇躯一颤,嘴上试图再辩解一番,但梁听辰却丝毫不给机会,径直对着翎妃说道:“你还是不太懂男人,尤其是你爱着的男人,别自以为是了,你这样就是在害他。”
梁听辰说着,让翎妃的眼角渐渐渗出了眼泪,红袍下的身体颤抖着,一只手抓住了另一只手的胳膊,想要抑制下来,却又怎么也止不住。
此时,梁听辰深深叹了口气,对着翎妃说了此行的目的:“我来就是让你考虑,三天后送你的一滴血到太医殿,我会想办法,让你能和凤神圆房。”
这句话好似晴天霹雳,让翎妃一下子呆住了,久久不能回神,瞪圆的双目难以置信地望着地面,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之前救你,不让凤神碰你,都是因为你的血很宝贵,但现在,和余琢那个天才比起来,你的血也没有那么珍贵了。”
梁听辰双目看着低下头的项宛翎,嘴上的话好像海螺传出的声音一样,在项宛翎的脑海当中回荡着,久久不停。
“考虑一下吧,三天后,是你把血送到太医殿还是我来抢取,只有你这个障碍消失了,余琢才不会为了你去经历生死危险,天才也就能一直活下去了,活到,炼出逆丹的时候……”
——
“前面就是洛城了吧?”
顶阳微斜,天空呈现一种独特的橙色,时间已经快要步入申时时分,而在这逐渐暗淡的橙空下,一队人马行进在城郊之外,正朝着极东洛城的方向快速靠近。
这对人马当中的领头,是一个面色紧皱,满脸肃穆的黑袍童颜男子,男子骑着的马匹周围,还跟着一个身穿鹭纹甲胄的中年人,那中年人也是满脸的肃然,余光不住在领头的黑袍男子身上流转着,对那男子异常的警惕注意。
而童颜男子的另一侧,则是一个身着蓝色华袍的中年人,但这个蓝袍男人与之前那两位比起来就要显得瘦弱得多,一张有些干瘦的脸庞布露着些许期待的神色,那一声喊话也是由他先发起,但说完后他却是有些胆怯地望了望与之并行的甲胄男人,见那男人的眼神没有放在他身上便是悄悄松了一口气,表情好像是逃脱了一场生死大劫一样。
而这三人骑行的马匹身后,还跟着有百号来人!百号人员当中个个身着赤色的龙纹甲胄,腰侧束剑,手持银枪,整装待发,气势喧洪!
一行人便是洛城城主洛预东,灵凰玄侯苍鹭侯,易天首领季云,以及帝都百号龙军将士!
在身着蓝袍的季云喊出那句话后,所有人的面上皆是一怔,纷纷朝着眼前的景象望去。
荒郊野岭的边际,出现了一座城墙的虚影,随着人马军队行进,城墙显得越发的明显高大起来,木制的宽阔城门上,那两个字眼历经风霜的字眼也渐入每个人的眼中。
“看来就是了……”在洛预东身侧的苍鹭侯坐在马上说道,此时他的目光微微紧缩起来,眼神瞪在了洛城的城门上,口中念出了那城门的名字:“极东,洛城!”
领头的洛预东此时更是神色复杂地朝着眼前的情景望着,心中悬着的那根独绳此时更是紧绷起来,让他的呼吸都开始有些不自然地急促起来,握着马匹缰绳的手紧紧地攥起,难以放松。
此次不同往日,洛预东心中掀不起一丝回家带来的快乐情绪,脑海当中只有对落叶先生身份的质疑,而这质疑从帝都开始,离洛城越近,就越是扩大开来,让他这几天没有日夜赶路当中更显的疲惫忧虑。
身在洛预东身后的苍鹭侯虽是看不到他的正脸,但目光却是锁定在了洛预东紧紧攥着缰绳的双手上,看着那手背上爆出的青筋,苍鹭侯的心中不疑有他,双目当中的怒然和战意也是悄然流露了出来。
——
“烛阴,血人……”
对城门外迫近的危险毫不知情的洛城临山之上,李落叶带着满脸震惊的神色听完了余琢再灵凰国的故事,最后的最后,李落叶的嘴边只是留下了这四个字眼。
“那个叫项宛翎的女子,竟是被培养成了这样的体质……”
李落叶脸上的褶皱在这个故事之后更是多了起来,眉心紧紧皱在了一块,好像老树的枯皮,多得让人心烦。
李落叶就这样低眉垂思了好久,没有想到结果的他只能是抬头望向了余琢,对着他问道:“所以,你打算如何?”
余琢听着李落叶的问话,苦笑了一番,无奈地回答道:“老师你若不拉我出那灵凰,我便可能已然身在牢中,而如今您为救我出来,打伤了灵凰将首,挫败了五凤紫幽,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灵凰怕是不会简简单单向你我要回丹方,他们现在要的,可能已经是我们两人的性命。”
余琢一番残酷的发言下来,没有招致李落叶的反驳,反而让氛围陷入了一种肯定的冰凉。
一直紧皱着眉目的李落叶深深叹了一口气,仰头望了望头顶陈旧的天花板,有些放弃似的说道:“说的是啊,灵凰趁着机会,可以消灭龙腾的一名天才炼药师,借机铲除一个紫府玄像,龙腾的国力,自然将大不如前。”
李落叶最后的话,好像是宣告了最后的结局一样,让内心所有和解的幻想都被打破,而就在此时,一直坐在床上的余琢此时却飞快地爬了起来,朝着李落叶脚尖前就是一跪,脑袋深深抵在了冰凉的地面上,一声沉重的声音从下传到了李落叶的耳中。
“弟子无能,弟子有罪!弟子不求老师原谅,就算被逐出师门也无所怨言!但弟子,还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老师可以出手相助!”
听着脚尖前余琢的话,仰着头的李落叶此时低下了头,望着余琢的脑袋,深深呼出一口气,试问道:“是要我陪你去救你的小情人?”
被李落叶道破心事的余琢背脊被一阵冷汗浸湿,鬓角流下了一行汗水,神色空前的紧张起来,深怕李落叶不答应,最后大声地祈求道:“这是学生,最后一个无理的请求,学生自知愧对老师您的教诲,这次之后,学生便自走他乡!隐居山林,再不会出现在先生面前,再不会给老师您平添麻烦!所以,还望老师答应。”
余琢一番真挚的请求让李落叶深深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招架地摇了摇头,双目当中透露着疲惫,干燥的喉结当中发出了一声无力的声响:
“说是自走他乡,你这些年,不都是在他处吗……”
李落叶一番话让余琢浑身一颤,随后便是喉咙一酸,阴影之下的眼眶当中隐隐闪动着一点泪光,有些哽咽,但却咬牙不让自己哭出来,一声颤抖的声音好像是在对父亲道歉一样,向着李落叶说道:“学生,有罪……”
“唉……”
李落叶第三次叹息,久久未动的脚步动了动,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道:“事情已经如此,我只能顺应着帮你,上次治好章家驰的酬谢,就在这次了清吧。”
李落叶渐行渐远的声音落入了余琢的耳中,抵在地上的他,始终没有勇气抬起头来,一行清泪划过了他的脸庞,落在了地面上,一声细微到不可听见的声音随着泪花滴落的声响从余琢沙哑的喉咙当中传了出来:“谢先生成全,师恩,此生难报,”
李落叶没有听见余琢最后的话,但当他打开门时,却被门外的身影惊到了!
那个一身白衫,面容干净的少年此时正站在了门口,看着打开门的李落叶,少年的脸上尽是忧愁和不舍。
见到少年的李落叶也是一愣,随后面庞开始呈现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开口向少年问道:“灿儿,你都听到了……”
李落叶的话顿时惊醒了房间当中还跪着的余琢。
听到话音的余琢立刻是站起了身来,几个步伐间就是来到了门口,在李落叶身后,望见了门外站立许久的李灿,震惊之余,余琢的脸上露出了满满的愧疚之意,开口刚说一个字,就被李灿一句话全部打回了腹中。
“对……”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李灿深吸一口气,向着余琢投去了一副怨恨的目光,嘴上更是不留情面,第一次对余琢说了这样一大段话:“你每次出现,每次让我外公去找你,都没有好事!你是麻烦!你还要拖累我们!拖累我外公!行行好吧,余琢!滚出去!从我家里滚出去!”
“行了!”
李落叶实在有些听不下去,皱着眉头开口叫停,李灿气呼呼地闭上了嘴,而被李灿谩骂的余琢也是深深低下了头,没有动作,没有说话,只能静静站着。
在三人僵持着时,李落叶俯下了身子,左手拿起了李灿的右手,右手从袖口慢慢伸出,将手里的一颗丹药,轻轻放在了李灿的手心当中,嘴上放缓了语气,严肃地说道:“服下。”
“外公……”李灿有些惊疑地望着李落叶,但李落叶的话却异常的坚持,不容否定。
“服下!”
斩钉截铁的话语让李灿迟疑了片刻,还是慢慢张嘴,将手上的那颗丹药送入了嘴中。
丹药从食道滑落腹中,留下了一股微微的淡甜味道,而当药力发作时,李灿感觉自己的脸开始慢慢发烫,而且脸部的肌肉开始不听使唤地自行移动起来,让李灿很是难受。
“外,外公……”
李灿第一时间想要用手去抚摸自己的脸,却被李落叶的手狠狠控制住了,嘴上叫唤着李落叶外公,慢慢变化的嘴型让李灿说话都有些不大利索起来。
“唔,哇啊!”
滚烫的脸颊让余琢大叫了出来,伴随着李落叶心疼的目光,一阵话语飘到了李灿的耳中:“这是六品的易容丹,无解药不解,现在,你就叫,林子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