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应聘
在泰阶比试的整个过程里，既没有唏嘘声也没有叫好声。因为大家都被这种从没见过的阵势镇住，这哪里是清洁工，这哪里是女人？这分明是一头狮子！徐东阳连忙上来询问泰国人的伤势，亲切关怀他是否需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爱丽丝表情惊恐，她为先前没跟泰阶打起来感谢上帝感谢佛祖。
阿振拍拍身上的灰尘，再次擦掉鼻血，走到馆长面前。馆长虽然害怕，但决不能逃走，这里有这么多人，逃走了面子往哪放。“馆长先生，我要报名，报这位师父的班。”他转头指着泰阶说。
阿振报名的时候泰阶就成了中华武馆的武师，这个意外收获让徐东阳只想说一句话，靠关系的也是有高手的。阿振成了泰阶第一个正式弟子，和其他的学员不同，阿振打算长时间跟着泰阶学武，不是两三个月的徒弟。之前虽然布雷特很不正经，但是泰阶还是小小羡慕般若能有徒弟，现在好了，自己也有徒弟了。徐东阳找她谈话的时候她真的很想告诉他其实般若的功夫更厉害，但是因为般若之前嘱咐过不能提这件事，因此硬忍着没说。
般若还在前台工作，爱丽丝的男友每次到武馆来见到她都会跟她搭话。爱丽丝自从那次见识泰阶的功夫后再也不敢当面跟她抬杠，但是对般若的态度却越来越奇怪。般若自问来武馆到现在并没什么对不住她的事，一直不明白原因。直到有一次她的男友笑着跟般若打招呼被她撞见时，般若看到她的表情才恍然大悟。抢夺这种事，只有你才喜欢，我没这个胃口，般若很想对她说。
现在，般若成了最闲的人。晚上，她做好饭，累坏的泰阶和宋问跑了一阵狼吞虎咽。
“真是太头疼了，我怎么讲他们就是不明白。”宋问边吃饭边郁闷地说，“他们问我为什么‘山’字要这样写，我说这是象形字，形状就像一座山。他们又问我为什么‘马’字不像。我说‘马’字是简化后的字，一开始不是这么写的，他们叫我写繁体字，我写了以后他们又吵着说看不懂……”“你这算什么，都是小孩子，不懂就不懂。我教的都是大人，告诉他们要眼睛跟着手走，就是听不懂，一群笨蛋！”泰阶也抱怨起来。般若只是“嗯”了两声，并不像之前那样会说些安慰的话。“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般若先出去了，一直在抱怨的泰阶和宋问这才察觉到不对。“般若是怎么了？”泰阶问。“不知道呀，最近没发生什么事啊？”宋问纳闷地说。
晚上躺在床上准备休息时，宋问才恍然大悟。除了那件事，般若还会为什么这么惆怅。是他和泰阶的疏忽，光顾着自己的事，把来这的目的忘在了脑后。清楚原因后，宋问马上打电话回家。
宋木蒲接到孙子的电话很高兴，问他们最近过得怎么样。“我和泰阶都在忙着工作，般若还没去威尔公司应聘。”“你让般若不用担心武馆辞职的事情，我会跟徐东阳说的。”宋木蒲准确地猜中了般若的顾虑。“我会告诉她的。还有一件事……”宋问变得支支吾吾起来。“阿问，有什么事还不好意思跟爷爷说的？”宋木蒲笑着说。宋问握着手机的手有点抖，他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才开口：“我们现在虽然知道线索在威尔公司，但是……太渺茫了，我想……要不然去找找妈妈吧……她应该会知道得更多一些。”电话那头沉默了，宋木蒲叹了口气：“她已经离开宋家八年了，现在不知道她在哪里。”“问爸爸吧，他也许知道。”宋问眼眶有点红，他摘下眼镜压抑住情绪，“如果找到她，不要告诉她我在找兰亭序。”电话那头的宋木蒲想到了什么，虽然宋问的妈妈做了这样的事，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她对宋问十几年的养育之爱。不管怎么说，她是宋问的妈妈，这么多年宋问不可能不想她。“我知道了，我让你爸去找找看。你们几个在那边注意互相照顾。”“嗯。”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宋问的眼泪掉了下来。小时候和妈妈在一起的情景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其实自从八年前妈妈离开宋家的大门，他没有不想她的时候。
打完电话，宋问准备去把这件事告诉般若，让她放心点。但是跟泰阶在武馆里转了一圈也没有见到人。“她不在武馆会去哪里？”“可能去跑步了吧。般若有晚上跑步的习惯。”泰阶说。“这么晚一个人出去会不会有危险？要是碰上吸毒的就不好了。”宋问不禁担心起来。“这怕什么，般若的功夫我都打不过。”泰阶满不在乎。“不是这样说的，要是单对单，我也相信般若不会有问题，要是碰上一群人怎么办？我们还是去找找吧，她肯定是以为我们把找国宝的事情忘了才会那么闷。”这话也把泰阶说明白了，连外套也不穿就出去找般若。
般若确实是沿着街道跑步，其实她烦闷的不只是宋问说的。现在的生活很安逸，让一个人放弃安逸的生活去追随一种充满危险的生活，对谁来说都是一种选择的考验。般若不想放弃，其实说白了，情况和宋问打电话时的有点像。不过宋问的情况明显比她的好，他至少享受过母亲十几年的呵护。对于般若来说，如果放弃父亲的事业，她就像从没有过父母。从某种方面看，家族使命是将她和父母联系起来的纽带。她不想就这样放弃，面对寥寥无人的街道，般若加快速度。她全力跑着，几辆哈雷摩托车从身边呼啸而过。
在夜深人少的时候，会有一些人在小巷里吸毒，如宋问所说。又一辆哈雷车向她靠近，声音刺耳。“呼呼呼！”摩托车上的人大声呼啸，放佛是向着般若。般若额头上都是汗，她也想大声叫喊。哈雷车从她身边飞过，车主朝她大声吼了一声，想吓吓这个单薄大胆的女孩。他的声音唤起了般若心底压抑的烦闷，“啊……”般若一路跑一路大声叫。车主听到声音，大笑起来，并且向她竖起大拇指，然后消失在夜幕里。
一阵大汗和叫喊后，般若的愁云被释放了，她开始掉头往武馆跑回去。
两边店铺此时少有开门的，街上偶尔一对情侣经过，也向她投来奇怪的目光。夜里薄雾侵人，心情舒畅的般若呼吸着夜里清新的空气。再拐过一个路口就到武馆，她慢下步子，想散步回去。这条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确实有点阴森的感觉。若不是因为自己懂些功夫，般若还真是应该害怕，万一这时候蹿出两个人把自己扛走，那又能怎么办呢。出来的时候她只穿了两件衣服，跑步的时候不觉得冷，这时停下来渐觉得凉意袭人。
她下意识看了旁边的小巷一眼，般若开始起步跑，他们紧跟着跑上来。武馆就在前面，般若自然不担心会出什么事，反而觉得这几个人有点好笑。般若脚底生风，一下拐过道口，等他们追上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妈的，跑得真快！”一个骂了一句，只得自讨没趣地又回去了。
回去之后，宋问没有把打电话回家的事情告诉她，想等有结果了再说。般若也没把跑步的事情跟他们说，很快，她就要到威尔公司去应聘。
而布雷特，正和麦格在美丽的十七英里享受生活。
十七英里地是加利福尼亚州海岸线上著名的风景区，从旧金山出发需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十七英里地濒临西太平洋，居住在这里的都是富豪级别的人物。沿着临海的山林，星罗棋布地建有许多风格迥异的别墅和高尔夫球场，政府为了保护这里的自然景观，采取对来参观者收费的政策。凡进入十七英里风景区的车辆和客人，必须依照有关章程购票，票务所得则归民间环保组织全部用作环境保护和景区维护费用。能在十七英里地拥有豪华别墅的人，至少你很难猜出他手里握有的资产。
布雷特家有，麦格家也有。
布雷特的父亲很喜欢到这里来度假，小时候会带上他们姐弟两。但是后来布雷特渐渐长大，他发现他所做的事情和父亲希望的有天壤之别。父亲喜欢稳重的人，希望他能做个军人，但布雷特却似乎完全朝着他反感的方向发展。不但整天无所事事吊儿郎当，还敢卷了家里的钱出境。他的做法让军人出身的父亲很难容忍，虽然他承认自己对孩子的管教比起其他父亲来说是严了一些，但是自问并没有不民主。总之，对于布雷特，他是眼不见心不烦，眼见了也当没见。
布雷特跟麦格待在她家的别墅，没事的时候就在高尔夫球场打打球，或者到海边散步。在十七里海滩，有很多野生的松鼠，游人们被禁止向它们喂食，因为那样会让它们产生依赖性和自然脱节。麦格穿着牛仔裤，套着布雷特的运动衣外套，两个人吹着海风散步。境外的本地的游客都有，都在忙着照相。布雷特手里拉着一条白毛大狗，麦格就在身边。和现在的生活比比，在中国的日子真不知道怎么过的。尤其是跟着般若的那段时间，在能把人挤成肉饼的火车上坐过几次，在小得连家里卫生间都比不上的旅馆里住过几个月。还在般若的虐待般的训练下承受过……布雷特不由自主地苦笑出来。
“你怎么了？”麦格问。“噢，没什么，想起一些有趣的事。”“是在中国经历的事？”“是的，简直跟现在的生活没法比。”“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风吹开麦格的衣襟，露出凸起的锁骨。“因为钱还没花完。”布雷特笑着说。狗跟主人优哉游哉地漫步在堤岸上，从太平洋上吹来的海风惬意地拂过他们的脸。
般若终于等到了威尔公司招聘的时候。那天般若穿着黑色微喇的牛仔裤，白色打底衫棕色小西装外套。应聘前没有跟徐东阳说，宋问那天有课不能一起去，泰阶交代阿振帮忙带着其他学员训练，也不跟徐东阳说就翘了班。
拿着事先下载填好的表格，般若泰阶来到威尔公司的三楼准备参加面试。中国传统文化顾问，这职位本来就很难下定义，谁知道他们会问什么。般若脑子里开始搜索可能的问题和答案。看到应聘者进去一个出来一个，般若不禁有些紧张。泰阶摸到她的手很凉，于是紧紧抓着：“我看这些人贼眉鼠眼的，一个个肯定都不是你的对手。你看你看……”泰阶看着一个起身进去面试的人说，“他都那把年纪了还来工作，人家肯定不会要他的！”泰阶哪里明白，对于这种职业，年纪反而是种优势。
“程般若？程般若。”工作人员念到她的名字，般若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往那边走。“加油！”泰阶说。
一排三个主考官对着自己。
“早上好。”般若微鞠躬道。“早上好。”般若递上履历表，主考官看了看，左边一个先发问。“你不是美国人？”“不是，我是中国人。”“你的签证是多长时间？”这位主考官戴着眼镜，约有四十岁。“从去年十一月算起，两年半。”“也就是说现在只剩下两年的时间？我们需要的是能够长期在美国居住的工作人员。”“如果我得到这份工作，我想签证不会成为问题。”般若的手紧紧抓着膝盖，她努力想让自己放松。“你到美国来干什么？”轮到右边一位女士提问。“我是应聘到这当武师的。”“噢，是吗？”三位主考官面面相觑，很不相信。“既然你已经是个武师，为什么还要来应聘，你知道毁约的后果吗？”女士继续问。“我并没有打算毁约，我的雇主会和我和平解决这件事。”“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可以这么做？”“你们可以等我解除合约再跟我签新的合同。”女士还想再问的时候，坐在中间的主考官发话了。他才是这次面试的主角。般若看他既有中国脸的特征又有美国人的神态，猜想他是个混血的美国人。这位主考官看起来有五十多岁，他一开口就是流利地道的中国话。
“你有什么长处让我们录用你，如果你的自信仅仅来源于履历上毕业的大学名字，那么你可能会比较失望。”他的话一针见血，虽然般若毕业于国内名牌大学，但并不代表能因此得到这份工作。“我能背诵《论语》、《金刚经》和《道德经》。”般若从容地给出答案。主考官听了，看着她，点了点头。旁边两位不解其意，他翻译给他们听：“这位女孩说，她能背出《论语》、《金刚经》和《道德经》。”两位考官还是不明白：“能背诵这三本书意味着什么？”那位主考官笑着告诉他们：“《论语》是中国儒家的经典，《金刚经》是佛教的经典，《道德经》是中国道教的经典。儒家，佛教和道家，是中国文化思想的所有。”然后他站起来向般若伸出手：“你被录用了，欢迎来到威尔公司。”般若站起来高兴地同他握手，第一步终于迈开了。我进来了，这里的秘密终究会被我揭开。而面前的这位主考官，是你向我开了进来的门。
从面试间出来，泰阶急忙迎上去问结果。般若脸上毫无表情，只是说出去再说。泰阶还以为不成功，正在搜肠刮肚思想安慰她的话。
出了威尔公司的大楼，般若开机，第一个给宋问打电话。
“喂，宋问，我面试出来了。看来要麻烦你一件事。”般若口气一如往常，泰阶却很郁闷。宋问也以为没通过，还不知道说什么。“要麻烦你跟我一起去找馆长商量解除合约的事情，不然威尔公司不肯跟我签约。”“啊？”宋问的笑声传来，“没问题！回去马上就办这件事！”般若一脸高兴地挂了电话，泰阶却还没绕过来，般若到底是有没有通过？”回去吧！通过了。”般若高兴地搭着泰阶的肩膀。“我想打你！”泰阶一下冲动起来。“那就试试吧，反正我们两个从来也没打过。”“那你说我们谁会赢？”“你吧？”“肯定是你，你会一苇渡江我都不会。”“你学洪拳我也没学呀。”“你的连环腿又快又狠。”“你的洪拳不是更厉害？那天要是我不拦住你，真不知道今天你还有没阿振这个徒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