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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谁是真正的童话大王

A

我在宁后巷有一座木头房子,尖尖的红色的屋顶,蓝色的烟囱,绿色的藤蔓从烟囱里长了出来,缠绕了整座房子,露出白色的窗台和米黄色的砖墙。

我喜欢坐在窗台上,穿着破旧的牛仔工具装,戴着大大的耳脉,大拇指从帆布鞋子里跑出来,调皮地摆动着。

天空总是高高蓝蓝的,偶尔有飞鸟经过,不着痕迹。

B

有人叫我的名字。我顺着腾蔓长成的楼梯爬了下来。她站在一个橙色的木牌下,木牌上写着:“呢喃的火花屋”。天天本来在她的身边转来转去,看到我就凑了过来,我摊开手心,给它一块狗饼干,它就开心地摇尾巴,舔得我的手心很痒。

天天是一只导盲犬,可是我的眼睛很明亮,可以看到小巷的拐角处,有一个小孩不小心弄飞了他的气球,朝我的屋顶飞来。

C

我是一个玩具设计师,专门卖自己设计的玩具。

她穿着公主的蓬蓬裙,耳朵上带着两个小铃铛,小口地吃着甜筒香草冰激凌。她就像是从我房子里偷偷跑出来的玩具,她说想在我的店里打工。

我说你的裙子太大了,站在我的店里,就再也站不下其他的客人。

她说,你一定要留下我,因为我会讲童话故事。

我说,那你先说一个来听听。

D

她和我一起爬到窗台。

那个气球刚好飞过来,被她一把抓在手里,细心地绕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天天在下面绕着我的房子走来走去。

风吹过来,她耳朵上的铃铛叮当叮当响。

E

她说一半就不说了。她说如果我愿意把她留下来,以后才会继续说给我听。

她慢慢地爬下楼梯,把手中的气球还给那个小孩子。

她叉着腰抬头对我说,从明天开始,我就是这里的女总管巫巫小姐。

她叫过天天,带它到对面的糕点店买甜筒香草冰激凌。

我愣在了那里,直到她拿着一只甜筒香草冰激凌塞到我张大的嘴巴里。

我已经两年没有吃过甜筒香草冰激凌,香甜的味道滑进了我的血液里。

F

她就这样赖了下来,我叫她小赖皮狗巫巫,她也不生气。穿着公主的蓬蓬裙跑来跑去,整条小巷都能听到她的铃铛叮当叮当响。

她叫来了很多的小孩子,给他们分玩具,听她说很多和他们手里的玩具有关的童话故事。

连天天都听得很入迷。

可是她却再也不说给我听,气得我每次都一个人爬到窗台上去听音乐看风景。

G

小赖皮狗巫巫每天都会和我一起坐在窗台上吃甜筒香草冰激凌,然后她告诉我,她最大的理想就是找一个最好的白马王子把她这个小公主嫁掉,然后可以天天吃甜筒香草冰激凌。天天在一起编童话故事。

每次说到这里,她就抢走我的耳脉,开心地大声唱歌。她唱歌老跑调,可是声音却很好听。我们的身边落满了各种各样的小鸟。

我的脚大拇指头上也落了一只。刚刚学会飞的样子,摇摇摆摆,我弯下去赶紧把它放在掌心里。

H

我的阁楼很小,只有一张桌子,是我设计玩具的地方。我设计的每一个玩具都发生过美丽的故事,是每一个我自己写的童话里的角色。

累了的时候,我会打开桌子上唯一的一个抽屉,里面有一个绿皮本子和一张嵌在玻璃里的照片。本子里面只写了半个童话故事。

照片上有我鼓着嘴巴双手举过头顶,天天戴着墨镜伸着舌头和蓝蓝穿着公主的蓬蓬裙。背面有用圆珠笔写的兰色字迹:我们在一起笑声嘻嘻,猩猩相惜。

I

认识蓝蓝是一个夏日。我旅行到了这个城市,来到了这条叫宁后的小巷,决定去买一支甜筒香草冰激凌。

可是老板告诉我最后一支已经被那个女孩子买走了。

女孩子笑着和我说,我可以分给你。于是我们就坐在小店的台阶上,我一口,她一口,她旁边的小狗一口。

J

那天我们都很开心,她跟我说她叫蓝蓝,蓝天的蓝。她的狗叫天天,蓝天的天。

我跟她说,我叫呢喃的火花。我会写童话,我会变魔术,我会制作玩具。

蓝蓝说她也会说童话故事,她的童话故事可是真好听。

她问我能变什么魔术。我说只要你快乐,我什么魔术都能变。

她问我,我能看看蓝天,我能看看你么?

K

这个夏天,小巷所有的树都开花,我坐在窗台上,我突然想跳舞。于是我踢掉了鞋子,站在屋顶上摇摇晃晃。天天在下面从远处叼回我的鞋子给巫巫。

她抬着头眯着眼睛看我,头发乱蓬蓬的,像个鸟窝。我一招手,她的头发里就飞出一只小鸟。

我是个魔术师,我挥动着双手做飞翔的动作,我的房子上的藤蔓叶子里就呼啦一下飞出好多小鸟,差点让我摔下去,还好有一只小鸟叼住了我的衣领,我给它变出了一颗金黄金黄的玉米。

L

巫巫把我店里的玩具一个一个搬出来,让它们在树荫下乘凉,给它们说童话故事。

我看着她的样子,突然产生了错觉,好象蓝蓝从来就没有丢失过。

我在屋顶上叫她,“巫巫,巫巫。我给你说个童话故事吧。巫巫,巫巫,我给你做一个玩具吧。”

M

蓝蓝有一双很大的眼睛,眼睫毛也很长,她给我说童话故事的时候,眼睫毛一动一动的像蝴蝶的翅膀。

可是蓝蓝的眼睛看不见。

我决定在宁后小巷盖个房子,和蓝蓝一起写童话故事,然后把里面的角色都做成玩具。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的鞋子已经破了一个洞,我再也走不到更远的地方去拉。

N

我说,蓝蓝,我们盖一个蓝色的烟囱吧。她说,好啊,可是蓝色是什么样的啊。

我亲一下她的眼睛,说蓝色是这样的。她说,嗯,蓝色是冰冰的,像甜筒香草冰激凌。

我说,我们再盖个红色的屋顶吧。她说,好啊,不过红色是什么样的啊。

我亲一下她的嘴巴,说红色是这样的。她说,嗯,红色是温暖的,像甜筒外面的蛋卷脆皮。

我说,蓝蓝,我们在房子里种绿色的藤蔓吧。她说,好啊,不过绿色是什么样的啊。

我抱起天天舔了一下她的脸。说绿色是这样子的。她咯咯咯咯地笑。原来绿色是个小坏蛋,很调皮。

我还说,蓝蓝,我们做一个白色的窗台吧。她说,好啊,不过白色是什么样的啊。

我拉着她的手说,等我们的藤蔓长啊长啊长到月亮上去了,我就拉着你的手爬到天上去摸云朵,你就知道白色是什么样的了。

她说,好啊,那我们快种藤蔓吧。

O

巫巫帮我补好了鞋子上的破洞。我带她到屋顶上看夜空。

我仿佛看到了蓝蓝,她正在朝我微笑,我伸出手想去抚摸她的脸。

巫巫突然凑过来偷亲了一下我的脸,然后说,火花,你当我的童话王子,好不好。

我一下愣在那里,忽然一阵风吹过,吹冷了我的指尖,吹散蓝蓝在天空中的笑脸慢慢地模糊掉,突然意识到,我们所有的所有都已经流离失所。丢失了的不是很多年,而是一个干净纯白的笑脸。在我们成长的某个拐角,静静的永远的丢失了。

P

我和蓝蓝住在木头房子里,我们互相说着童话故事,我做了很多的玩具,蓝蓝都给它们起了很好听的名字,天天经常躲到玩具里去,和我们玩捉迷藏。我们都很开心。

我们在房子里种下了腾蔓,长啊长啊,从烟囱里长了出去,我们在等着它长到天上去。

Q

可是后来有一天,我在阁楼里设计玩具,蓝蓝说要去买甜筒香草冰激凌,这个时候,有个气球从一个孩子的手里飞了出去,他哭着去追气球,蓝蓝也追了去。我看着她消失在小巷的拐角处。

蓝蓝再也没有回来。只剩下天天在呜呜地原地打转,咬自己的尾巴。

R

我跟巫巫说,谢谢你补好了我的鞋子,这样,我又可以到处旅行了,我可以去找蓝蓝了。

巫巫看着我,满脸失落的表情。

我把房子的钥匙交给了她,这座房子和天天就是她的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我跟她说,不要走开。

S

我去过了很多的地方,跟过无数个飞失的气球,我开始想我的那座木头房子,想天天,想小赖皮狗巫巫是不是正躲在我的玩具堆里偷偷地哭,她会不会被别人买走呢?

我又回到了宁后小巷。

可是我只看到天天蹲在我的店招下面,脖子上挂着钥匙,我找遍了这条小巷,问遍了所有的小鸟和落叶。它们也不知道巫巫去了哪里。

T

晚上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窗台上,手里拿着那个绿色的本子。

童话的后半部分已经被巫巫写好了。

以前有一个小女孩来你这里买玩具,偷偷溜进了你的阁楼。她偷看了那半篇童话,然后还说给你听。

火花是个好孩子。蓝蓝会回来的,巫巫相信。

巫巫也是个好孩子,巫巫只想找到自己的白马王子,和他一起写童话故事,做童话大王。

不过火花很坏,火花不守信用,你还没有做好答应给巫巫的玩具。

U

我坐在窗台上。手里拿着一个穿着公主的蓬蓬裙的娃娃,眼睛大大的会说话。

她说,火花,你想我了,是不是?

我说,嗯,巫巫,我想你了。其实巫巫你不知道,关于蓝蓝的走失,是我给你说的一个童话。蓝蓝在那个夏天已经离开我去了天堂,那天她很开心。只有那个气球我没有欺骗你。她走的时候,手里真的握着一只气球,她说气球会带着她的灵魂飘到天上去。这样她就可以摸到白云了。

她是个小天使,她终于要回家了。她走的那天下了一场雨,我们的屋顶上挂了一条美丽的彩虹,我知道她可以看到所有的颜色了,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多么幸福。

而我一直在寻找天堂的入口,我坐在屋顶的窗台上,以为有梯子可以从天而降。

V

我听到小巷的拐角处传来了叮当叮当的声音。

巫巫,巫巫。我爬了下来,朝拐角处跑去。

跑出来的却是天天。它的脖子上系了两个小铃铛。

它的嘴巴里咬着一张纸。我弯下腰去。

白色是棉花糖,软软的,甜甜的。白色是公主的蓬蓬裙,暖暖的。白色是云朵,伤心了也会掉眼泪。

然后我感觉有一滴眼泪落在了我的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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