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坐在茶几前,双手抱着螭虎纽,不断的尝试着联系诺娃,但是却一直没有回应,只好颓然放弃,将其丢在一边。
小翠好奇的看着螭虎纽,向王路问道:“王公子,小姐他们都说这是个宝物,那是不是很值钱啊?”
“秦始皇愿意拿十五座城池跟赵国交换,这还是不算加工费的价钱,你说它值不值钱?”王路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十五座城池?都是像咱襄阳城这么大的城池吗?我的天,那可真是价值连城了啊。”小翠连忙摸着螭虎纽激动地说着,“这么贵重的东西,米公子还愿意还给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呢,你真应该谢谢他。”
王路口中嗯了两声,心里想着刚才魏玩和米芾两人的反应,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唉,”王路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小翠妹子,我来问你,为啥刚才我念完那阙词,你们家小姐和米公子为何那么大反应?”
“有吗?米公子向来如此啊,”小翠忍不住上手摩挲着螭虎纽,估计王路要是不在这坐着,她立马能抱走给卖了,接着随口说道:“人们都叫他米颠嘛,整个人疯疯癫癫的,你都不知道,我们小姐和我刚才去找他要这宝贝的时候,他竟然说跟这石头结拜为兄弟了,恨不恨人。”
王路嗤笑一声,说道:“这才是历史中记载的米芾嘛,其个性怪异,举止颠狂,遇石称兄。像他这样的人,也就你们家少爷那种叛逆的中二少年能跟他玩到一块。”
小翠恋恋不舍的把手从螭虎纽上放下来,望着天想了想说道:“其实米公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大概是五年前吧,好像是因为书法比赛还是什么,被另一名公子打败了,所以就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的了。”
“不会吧,”王路凑到小翠旁边问道:“什么人那么厉害,能打败米芾?这我咋没听说过啊!”
“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啊,而且那名公子是外地人,和他父亲一起路过本地而已。要不是那晚王爷执意留他父亲吃饭,他最后也不会遇到米公子,两人也不会比赛的。不过后来我太困,站着都睡着了,还是小姐告诉我谁输谁赢了呢。”小翠感慨着说道。
王路听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连忙问道:“王爷?襄阳王?”
“嗯,不然呢?咱襄阳城还能出别的王爷啊。”小翠被王路问的莫名其妙。
王路情急之下抓着小翠的胳膊边摇边问道:“那襄阳王的大公子今年多大了?”
“哎呀,王公子赶快放开我,这样小姐看见了可怎么办。”小翠挣扎了几下,见王路松开了手才喘了口气说道:“应该比我们家少爷小个几岁吧,人家襄阳王世子的岁数可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知道的。”
王路刚准备叹气的时候,小翠又接着说道:“不过五年前那天晚上,王府宴请城内的名士们,就是为了庆祝他二公子三周岁,他们两兄弟估计差不了多少岁。”
二公子应该就是赵仡了,得到这条消息,王路连忙心算起来。赵仡跟自己同岁,五年前三岁,现在就是八岁。赵伟比自己大两岁,现在应该就是十岁。王路跟赵伟结拜的时候,赵伟是十七岁,也就是说现在是第一次穿越的七年前!那赵伟和吴大用肯定不认识自己,吴大用甚至才七岁,这俩小屁孩能帮啥忙啊。
想到这里,王路仿佛失去斗志的大公鸡一样,趴在茶几上不再言语。
小翠接着又说道:“不过那个打败米公子的人,跟你一样肥硕无比,也不知道这些年过去有没有消瘦一些,小姐有时候还念叨那个人留下的词作呢。”
“那人也是个胖子?”王路抬起头问道,要知道以古人的饮食条件和作息方式,可不容易培养出一个胖子来。
王路见小翠点点头,接着又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给你们小姐留了什么词作啊,说来听听呗。”
小翠连忙摇头,说道:“不能告诉你,虽然当初我才跟了小姐一年,但是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名公子走了之后,小姐特意交代了我不许再提他的名字。”
王路心里咯噔一声,这说明里面有事啊,就跟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不能提伏地魔的名字一样。于是王路假装严肃的说道:“你们小姐刚才不是说让你听我的嘛,我现在就让你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
“不行啊王公子,小姐说过,真的不能提。你别看我们家小姐这个人没什么脾气,但是谁要是不听她的命令了,可是不得了的。”小翠依旧守口如瓶。
王路见确实撬不开小翠的嘴,想了想说道:“那这样,我不问那人名字,我说一个字,如果是那个人的姓,你就点点头好吗?那人是不是姓苏?”
小翠刚准备回应王路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只见魏玩面沉似水的进到屋子里说道:“小翠,时间也不早了,你去弄点吃的过来,我和王公子探讨下词作上的见解。”
小翠和王路被突然进来的魏玩吓了一跳,特别是做贼心虚的小翠,赶紧低头答应一声跑了出去,连房间的门都来不及关上。
王路突然有点摸不清魏玩的脾气了,也不敢先说话,只好看着门外的日落。魏玩则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这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从阁楼俯瞰魏府雨后的黄昏,宛如天河里坠落了一弯金色的月亮,亲吻着襄阳城的大地。远处山峦披上晚霞的彩衣,天边牛奶一样的云朵,也变得像火焰一般鲜红。
王路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轻声感慨道:“雨后复斜阳啊。”
魏玩听了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看落日,然后对王路说道:“王公子这个‘复’字用的极好,不知道还有没有上下句?”
“咳咳,只是在下随口一说罢了,还没有做完整阙词,”王路讪笑道,他可不敢剽窃伟大领袖的词句,接着又问道:“听小翠说,昨晚玉如姐回去后又做了一阙词,不如让弟弟拜读一下?”
“嗯,玉如献丑了,”魏玩点了点头,轻启朱唇,缓缓的将那阙词背了出来:“波上清风,画船明月人归后。渐消残酒,独自凭栏久。聚散匆匆,此恨年年有。重回首,淡烟疏柳,隐隐芜城漏。”
王路闭上眼睛聆听完整阙词,良久才睁开眼睛说道:“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啊。是点绛唇的词牌子吧?”
魏玩带有期盼的问道:“随手而作,不足之处还请王公子多多斧正,不吝赐教。”
“岂敢岂敢,”王路装模作样的客气了两句,想了想语文老师教的阅读理解套路,便开始瞎说起来,“这是一阙表现人生聚散匆匆的憾恨之情的词。上片写清风、明月、画船,这些本来应该是赏心心悦目的景色,但是词人所面对的却是难堪的别离。周围的景物虽清新秀丽,纠缠词人的愁思却拂之不去。下片就转为直接的愁绪抒发,将人生不如意时的愁苦含蓄委婉地表达了出来。整阙词用语恰当,语意清新,含蓄隽永,是一阙难得的佳作。”
王路摇头晃脑的背诵着考试中常用到的套路,不知不觉就说了一大堆出来,再扭头看魏玩,竟然已经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王路连忙说道:“玉如姐怎么哭了?弟弟都是瞎说的,你不要多想啊。”
魏玩摇摇头,掏出手绢来擦了擦眼泪,然后说道:“不怪王公子,是我自己想多了。还忘了说了,刚才您做的那阙词真是神人之作,连心气颇高的元章弟弟都被吓着了,直接认输投降。”
“哪里哪里,我也是为了拿回自己的东西,所做的无奈之举罢了,玉如姐就不要再调笑于我了。”纵使王路的脸皮再厚,现在也不敢拿着苏仙的词作抖起来了。而且刚才听小翠那意思,保不齐五年前打败米芾,还留下词作给魏玩的就是苏轼。
魏玩不露声色的又问道:“我记得王公子说自己今年已是束发之年,敢问王公子是哪里人,又为什么会昏倒在这里?”
王路一听就知道自己刚才剽窃的那阙词还是带来了点麻烦,让魏玩和米芾联想到了其他事情。
“玉如姐,我发誓我真的就是土生土长的襄阳人,如果有机会给你看我户口本,可惜你没这个机会唉,”王路对天发誓道,这一点他倒确实没有撒谎,接着又说道:“我昏倒在这也只是个意外,或许也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不过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魏玩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魏玩打小在此地生长,以王公子的才学,为何却从未听过您的大名?王公子若是不愿意说就算了,能写出这般词作的人,想必也不会是坏人。对了,来的时候听小翠说,你一早还说‘梦里不知身是客’了?”
“哦,小翠跟你说了?当时有些莽撞,一时冲动吓到小翠了。”王路不好意思的说道。
“梦里不知身是客”这句是出自南唐后主李煜的《浪淘沙·怀旧》,整阙词是: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其实王路这算是歪打正着,这阙词中的“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与魏玩的《点绛唇·波上清风》中“独自凭栏久。聚散匆匆,此恨年年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在魏玩看来,王路简直可以算作是最懂她的知音了。所以潜意识中流露出了一种莫名的情愫,但却让王路看起来有点骑虎难下了,毕竟他总不能靠剽窃过一辈子的。
夕阳西下,余辉从门外洒了进来,罩在两人的身上,王路嫌光线太刺眼,起身准备将门关上。
恍惚间,魏玩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情不自禁的抓住了王路的胳膊说道:“子詹,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