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回学校的路上 外，深夜
回去的路上，阮欣终于忍不住，对简明辉说了咪咪喜欢纪宇的事。简明辉情不自禁地叫道：“这下小姑娘就惨了！这不是要跟妈妈抢情人吗？”
阮欣怔住了，惊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跟妈妈抢情人？你是说张小姐？？和纪宇？难道你、看见了什么？”
简明辉只得说了第一天送阮欣到张小姐家时看见的那一幕。
阮欣恨道：“你的嘴可真够紧啊！这样大的事，你居然可以瞒我到现在！你这样深藏不露，今后我还怎么敢跟你在一起！”
简明辉显出委屈的样子说：“我也是前几天才认识张小姐和纪宇呀！我当时哪知道是他们？”
“那你前几天为什么不告诉我？”阮欣生气道。
“我觉得说这种事情很无聊，又不是什么好事情。再说，你一直对张小姐感恩戴德，我也不敢坏了她在你眼里的形象。”简明辉趁机做解释。
“我还准备给纪宇打电话呢，幸亏没有！”阮欣庆幸道。
“你千万别打！这种麻烦事，你可别乱搅和。”简明辉赶紧说。
“咪咪真可怜啊，怎么会碰上这种孽缘？”阮欣叹道。
“纪宇要走就让他走吧，这样对咪咪也许更好。”
“纪宇怎么这样啊？居然和一个成年女人好，真是！”阮欣不高兴地说。
“他和张小姐好，肯定也有他的理由和难处。”简明辉大度地说，“现在不是有好多富婆包二爷吗？再说，张小姐又没有老公，可以理解的。兴许张小姐只是玩玩纪宇，而纪宇，也许是为了张小姐的钱。”
“这么说，现在的男人越来越不是东西了，动不动就想吃软饭。一直以来，我还对纪宇的印象挺好的，想不到他是这种人！这咪咪怎么这么倒霉啊？什么人不能爱，偏偏爱上这种冤大头！”阮欣突然想起什么，看着简明辉，紧张地说：“哎，你可别打人家区长太太的主意啊！”
“什么屁话？亏你说得出来！一个快40的老太婆，你这不是侮辱人吗？”简明辉生气了，一把甩开了阮欣的手。
“你以为呀！张小姐不也30好几了？我这是给你打预防针！人家不是爱你嘛！”见简明辉生气，阮欣赶紧上前拉住他的手，语气嗲道。
“你要再乱说，这家教我就不干了，我也不接送你，你自己搞掂吧你！”
“算我不好，行了吧？别生气了，啊？我还等着做你的官太太呢。”
简明辉这才软下来，重新牵住了阮欣的手。“张家的事，你就别管了，顺其自然吧。在张小姐面前，你最好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咪咪那里，你哄哄她就算了，别惹火烧身。”简明辉再次叮嘱阮欣。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样做了。张小姐也是，干吗玩弄自己女儿的家庭教师呢？大人家十几岁，也好意思？！现在这些有钱人，真是太离谱。”阮欣还在抱怨着。这种报纸上才看得到的隔代恋，一旦发生在眼前，阮欣还是觉得不能接受，心里感到愤愤不平。
31．张小姐的豪华别克车 内 夜
张小姐问：“去哪里？”
纪宇答：“随便。”
“去别墅吧。”
车拐了一个弯，便向雾都郊外那条熟悉的大道驶去。一路上，纪宇沉默无语。张小姐伸出右手，像往常一样放在纪宇的大腿上熟练地摸索着，寻找他的手。纪宇的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厌恶，他下意识地拂开了她探寻过来的手。
“从明天开始，我不想再教咪咪弹琴了。”
“为什么？”
“快要毕业了，我得花时间写论文。”
“这只是借口，对么？你想和我分手，是不是？”
“是。我们必须分手。”
“我不同意。”
“我有权利说分手。”
“不，你没有权利。你属于我。”
“那是你的想法。我不是你的从属，我也没有从你这里索取过任何东西。”纪宇一字一顿道。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钱、物质、一份工作，甚至公司的股权。”
“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自由！我们分开吧，不要再在一起了。真的，我求求你。”纪宇转过头，痛苦的眼神恳求地看着张小姐。
“你有了新爱了，是么？”张小姐不看他。
“随便你怎么想。”
“那个女孩是谁？我要亲自去告诉她我和你之间的事。只要我还在爱你，你就不会有新爱的。”张小姐冷冷道。
纪宇眉头一皱，“你要是不同意分手，我只有永远从你的眼前消失。”纪宇狠道。
“你用这种语气威胁我？我从来不怕别人的威胁。”
“这不是威胁，是我的内心话。最起码我可以离开雾都。”
“你是为了咪咪？”张小姐突然问。
纪宇迟疑了一会，反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她在喜欢你，我看出来了。她开始穿名牌胸罩了，不再是个孩子了，你不觉得么？”
“这就是你今天不从家里出来送我的原因？”
“对。我在外面整整等了你一个小时，就是怕我的女儿怀疑。”
“她迟早会怀疑的，除非你同意分手。”
“我不会让她爱你的，她是我的女儿，不是我的情敌。你不要对她抱任何幻想。”
“既然她是你女儿，你就不应该伤害她。继续这种关系，对她就是一种伤害。我不想破坏我们在她眼里的形象。”
“是怕破坏你自己在她眼里的形象吧？”张小姐冷笑着问。
“随便你怎么说。我是她的老师，而你，是她的母亲。”纪宇加重了语气反问，“你不想在孩子眼里保持一个良好的母亲形象？”
张小姐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说：“你可以不再当咪咪的家庭教师，但你不能不继续做我的情人。没有你，我会难过的。”张小姐突然抓住他的手，方向盘在她的左手中滑了一下，她的右手立即松开他的手，把住了方向盘。车子猛地颠了一下，纪宇吓了一大跳。
张小姐生气地说：“你不想和我一起出车祸吧？我们到别墅再谈吧。”
纪宇只好沉默了。
32．张小姐的豪华别墅 内 日
别墅内豪华而凌乱的大床上，纪宇拥住这个比他大十几岁的女人，伤感地说：“你知道吗？这两年来，我心里一直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可耻的鸭子，我与他们唯一的差别就是不收费。”
张小姐脸上露出了深刻的悲哀。她难过地说：“你是这么看的？这么说，你觉得当初是我无耻地诱惑了你？”
纪宇表情冷淡，没有回答。
“其实，当初并非我有意诱惑你，是你的琴声打动了我，让我想起了逝去的青春。我也曾年轻过，有过希望，有过梦想，可是我把它们当成筹码，换取了今天的所谓成功。我21岁就做了别人的二奶，22岁就做了母亲，我用我的女儿换来了五百万港币的原始积累，并用它们开创了我今天的事业？？”张小姐的眼泪掉下来，“那天晚上，当我真正得到你时，我才知道自己这一生最缺的是什么，最想要的是什么。得到你后，我就更不想放弃了。你能理解我么？”
纪宇替她擦去脸上的泪，回过头，对着天花板双眼空洞，哀声长叹。
33．张小姐家所在的高档小区 外 夜
下了课，咪咪送阮老师到楼下。
“他还会来么？”咪咪死死地盯着阮欣。
阮欣在灯光下注视着咪咪，心里暗暗为之担忧。她劝道：“你先回家吧，纪老师答应明天过来。”
阮欣劝回了咪咪，摇摇头，向蹲在不远处等她的简明辉走去。
“怎么回事？纪宇答应回来了？”简明辉好奇地问。
“不知道，反正他说明天会过来。这种处境，我估计纪宇以后是不会回来教咪咪了。只是不知咪咪会不会有事，今天晚上纪宇没有来，咪咪一句英语也没有学，我只好陪着她发呆。这样下去很危险，她刚才还在电话里说，纪宇不来她就自杀。真可怕！”
“张小姐没说什么？”
“她不知道咪咪在书房里的情形。她以为她在学习。”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咪咪拉着不让我下楼。我走时，她又借故送我到大门口，根本不让我有机会和她妈妈说话。”
“那怎么办？你要不要给张小姐打个电话？”
阮欣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咪咪会不高兴的，看看明天的情形吧，也许纪宇的劝慰会对她有用。”
“也只能这样了。”简明辉道。
34．张小姐家餐厅 内 日
张小姐和咪咪在餐桌旁吃午饭。
张小姐试探性地说：“纪老师已辞工了，他要准备毕业论文，以后就不教你学琴了，我另外再给你找个钢琴老师吧！”
咪咪看一眼母亲，什么也没有说。她的表情很平静，对妈妈的话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张小姐有点意外，但随即眼角就有了淡淡的笑意。
35．张咪咪卧室 内 夜
咪咪一回屋，就进卧室躺下了。张小姐走进女儿的房间，本来想和她聊一聊，看见咪咪紧闭的双眼，犹豫一下，就帮女儿关了灯。
听到妈妈离去的脚步声，咪咪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夜色阑珊，咪咪翻身而起，打开了床头小灯，摸出阮欣买给她的那本带锁的日记本。
36．吴区长家 内 夜
吴区长家今天来了很多客人，吴区长的爱人雷处长正在忙着给客人们沏茶和削水果。
当简明辉又像往常一样跨进吴区长家门时，他的目光刚好与沙发里的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的眼神相遇。这眼神里有一种安泰、镇定和问询——是那种等待对方先开口的问询。
果然，雷处长主动向他介绍道：“老吴，这是简老师，我给小胖新请的家庭教师。”
吴区长冲他点点头，随和地道：“你好，我是小胖的爸爸。”
这一幕是简明辉来前没预料到的，他内心微微有些紧张，竟然尴尬地道了声：“吴先生好！”
问候完毕，简明辉一脸的尴尬与懊悔，略显笨拙地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在座的人似乎也觉出了他的不懂事，其中一个笑笑，说：“吴市长，你家请的这个家教很有意思。”那人的语气里略微透着对简明辉的淡淡责备，在叫“吴市长”时，还特意加强了一下语气。
简明辉尴尬之余，干脆冲大家点点头，微笑道：“大家好！”然后，尽量做出一副坦然的样子向主人招呼道：“吴先生，雷大姐，我去给小胖上课了。”
雷处长笑道：“去吧，小胖正在房间等你呢。”
吴区长也冲他点点头。简明辉带着一种逃跑的心理，迅速钻进了小胖的房间。
37．小胖书房 内 夜
灯下，简明辉帮小胖做作业。
手机上的短信提示音响了几次，他低头一看全是阮欣的，不耐烦地索性关了手机。又张开耳朵仔细地听着，客厅里的交谈终于停下来，他依稀听到了吴氏夫妇送客的声音。
“今天的功课都帮你做好了，我也要走了。”简明辉亲切地拍拍正在电脑桌前游戏大战的小胖，从书房里面走出来。
38．吴区长家客厅 内 夜
果然，客人都已走了，吴区长正在帮妻子收拾客人用过的茶杯。
“雷大姐，要我帮忙吗？”简明辉一副亲热和随意的口气，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吴区长旁边，自然地从对方手里接过一个装着剩茶的水杯。
“哦，不用了，简老师。”吴区长客气道。
简明辉把杯里剩余的茶水倒进雷处长手中的托盘里，又顺手将整个托盘接过来，说：“雷大姐，这些交给我，吴区长刚回来，你们早点去休息！”
“小胖的功课做完了？”雷处长笑着问，真的把余下的活儿交给了简明辉。
“都做完了！”小胖在里面应道，随后也跑进了客厅里。
简明辉忙完后，吴区长先是向他问起了小胖的学习，随后，吴区长就问起了他的学校和专业。吴区长很欣赏他对自己专业的见解，以及简明辉对国际时政的一些分析。之后，吴区长又问起他的家庭和家乡。吴区长说他曾去过简明辉家乡所在的那个市，并谈起了那里的生态资源与落后状况。
最后，吴区长问：“你毕业后打算回去建设家乡，还是想留在雾都？”
简明辉说：“留在雾都吧，雾都是个充满活力和希望的城市，我希望将来能留在雾都工作。”
吴区长说：“你的专业是国际政治，毕业后最好能去新闻部门工作，当一名时政记者比较好。”
简明辉说：“是，我也想当记者。但现在新闻单位很难进，我打算毕业后考公务员，实在不行，就继续读研究生。”
“考公务员也不错，不过，也要看机会，看哪些单位有缺口。”
“是，现在找工作难，我有好多同学已经开始联系工作单位了。”
“你同学中做家教的多吗？”
“在校生比较多，我女朋友也在做家教。有些已经毕业了的，因找不到工作，也会先干一段时间的家教。”
“这其实也是一个新兴的职业。”吴区长显然对“家教”这个话题发生了兴趣，“我认为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家长们对子女教育的重视，以及就业压力的加大，可能会有越来越多的毕业生进军这个领域。这未尝不是一个新的就业关注点！家教这个职业，其实也可纳入家政的范畴，如果能像提供保姆和钟点工一样，有相关的机构来向社会提供相对稳定和有保障的服务，这个职业说不定也会成为一个经济增长点！”
听到这番高论，简明辉脸上流露出钦佩的神情。他起身向吴区长一家告辞，并主动伸出手，恭敬地与吴区长握了握。他的动作是得体的，吴区长欣赏地看着他，善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嘱咐道：“小伙子，好好念书，将来会有作为的！”
听了这句话，简明辉心里像喝了一口蜜。他备觉鼓舞，意气风发地下了楼。出了楼道，他抬头望望吴区长家的窗口，感到自己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39．吴区长家所在的高档住宅小区 外 夜
穿过几棵大榕树，简明辉一口气跑到了阮欣身边。此时，阮欣正扬着头向远处张望，突然被兴奋不已的简明辉一把搂进怀中。
阮欣气鼓鼓地问：“怎么这么晚？莫不是被人家官太太勾引了吧？”
“屁话！吴区长回来了。”
“难怪这么屁颠颠的，原来是被区长大人接见了呀！”阮欣还在生气，语气里便透着讥讽。
简明辉不管，在她腮边用力地亲了一口。
“你就讽刺吧你，我才懒得跟你这种头发长见识短的小女人计较。第一次见吴区长，我还不应该和人家多汇报汇报孩子的学习呀！”
“汇报孩子的学习？哼，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瞧你那德行，为了这一天，都不知道等了多久呢。”
“这不都是为了让你能成为未来的官太太嘛！嘴这么毒，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就用嘴一下堵住了阮欣的舌头。这永远是简明辉对她的杀手锏。
阮欣享受了一会，这才一脸不屑地说：“八字没一撇呢，谁知道那时候还是不是我来坐江山！”
“不是你还能有谁？就你这双眼睛，我这一辈子都看不够！”说完又在阮欣颤动的眼皮上吻了吻。
阮欣说：“好了，先收起你的甜言蜜语，汇报一下你和区长见面的心得吧！”
简明辉这才兴致勃勃地复述了晚上和吴区长的聊天内容。
阮欣说：“那吴区长倒还挺有政见的嘛！”
“废话！没两把刷子能上到这个位置？你别以为当官的都是吃屎的，官场里也有真学问，而且学问还不小。”
“我当然知道，要不然，当官的干吗都不长头发只长肚皮？这叫聪明绝顶，满腹经纶，是吧？”阮欣打趣。
“你才是妇人之见。我告诉你，吴区长头发多着呢，头发又黑又亮，人又年轻又潇洒，看上去也就30多岁，比雷处长还显年轻。”
“是嘛，找这样的老公，那个雷处长得有多少情敌啊？岂不是八面埋伏加腹背受敌！”
“那你就太小瞧我们雷处了，恐怕十个美女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对手。别忘了，人家大小也是个官儿，而且还是个带处的，是处女。”简明辉玩笑着说。
“臭流氓！这话要给那‘处女’听到，看人家怎么往死里修理你！”阮欣气恼不已，往狠里拧简明辉。两人打闹了一阵，阮欣说起了咪咪。
“你知道么？纪宇今天回来了，他答应再教咪咪两个月，等她考完毕业试后再辞工。”
“那，张小姐态度怎样？”
“看不出。也许这正是她私下和纪宇达成的意思。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是这样。张小姐肯定是为了女儿的前途，才不敢立即拆除身边这颗定时炸弹。”
“我觉得张小姐是在玩弄纪宇。”
“谁知道呢？也许纪宇是存心想让姓张的玩弄呢？对方有那么多资产，纪宇会白让她玩弄？”
“但是咪咪跟我说了，张小姐除了每个月付给纪宇三千块钱的工资外，什么也没给过他。”
“你也太弱智了，这你也相信？母亲给小情人钱，总不会给做女儿的知道吧？”
“倒也是。我觉得现代人的爱情越来越不可靠了，以前只有女的向男人出卖色相，想不到现在，男的也向女人出卖色相了。换了你是纪宇，你会不会也臣服于张小姐的淫威？”
“我要会，就不是你男朋友了。再说，你怎么知道是张小姐勾引纪宇不是纪宇先勾引张小姐？”
“凭直觉。我觉得纪宇不是那样的人，你想，他如果想要张家的财产，还不如勾引咪咪。何况咪咪本来就喜欢他。”
“人家咪咪还是个小孩子，他要这样做，就是犯罪。他会那么傻？”
“他完全可以等她长大。再等几年，咪咪就是大女孩了。”
“就算他有这样卧薪尝胆的耐心和野心，张小姐恐怕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你想，一个家教，主人想要换，随时都可以。你要知道，纪宇在张家的身份只是一个钢琴家教。何况等咪咪长大，纪宇得等多少年？”
阮欣也似乎被简明辉的理由说服了，默不作声。
两人手拉手地上了一辆末班车。一路上，公交车在夜晚的城市中穿行，既老态龙钟又穷凶极恶。阮欣和简明辉双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阮欣想的是自己的爱情，不禁有些担忧。简明辉想的是自己的未来，心中踌躇满志。
40．吴区长家 内，夜
简明辉又一次给小胖上完课，像以往一样想给吴区长夫妇打声招呼，然而吴区长家今天又来了一些重要的客人，他们好像正秘密而又热烈地低声交谈着什么，并未注意到从小胖书房出来的简明辉。
他尴尬地立在原地，不知如何开口，这时从厨房端了一盘水果出来的雷处长发现了他，冲他匆匆微笑挥手致意了下，就又顾自忙了。简明辉识相地换鞋准备走人，这时他的耳边却不经意地飘入：“吴区长，等您调回雾都就任副市长一职？？”的字眼，他的眼睛一转，故意放慢换鞋的速度，极力想听清他们的谈话，然而那些人却围在一起小声交谈着，使得他很难再听清什么。
简明辉心有不甘地离开了吴区长家。
41．马路边的立交桥 外 日
简明辉在马路边的立交桥上和一个小商贩低声秘密地讨价还价，付完钱后，他小心翼翼地把新买来的窃听器放进背包里，四顾周围无人，压低帽檐，匆匆离去了。
42．张小姐家 内 夜
“生日快乐，我们可爱的小公主！”
“咪咪，祝你生日快乐！”
今天是咪咪的生日。
“生日快乐！”在接到纪宇的礼物时，咪咪爱不释手，一脸的幸福和娇羞。咪咪这次生日与往年不一样，请了好多同学，还有和张小姐相好的几位女友。雷处长和小胖也来了。
令纪宇感到意外的是，和阮欣与简明辉同来的，还有一个叫陈晓英的女孩子。阮欣介绍他们认识后，出于礼貌，纪宇和她聊了几句。谁知，随着话题的展开，纪宇总觉得在哪里认识过这个女孩，正在疑惑之时，陈晓英却突然问：“你是‘玉树临风’？”
纪宇顿时恍然大悟，眼前的陈晓英原来是他在网上交往了很久的网友“南柯一梦”。
纪宇也笑道：“你是‘南柯一梦’？世界可真小！”
陈晓英说：“原来你不是矮冬瓜，还真是玉树临风！”
“你也不是矮冬瓜，而是一位骨感美人！”纪宇也开心地打量着陈晓英。
也许是网上早已有过很多的交流，纪宇和陈晓英一见如故。和在网上一样，两人一起聊得很自如，纪宇眉飞色舞，看起来完全不像阮欣平时见到的那般拘谨和沉默。很显然，纪宇是刻意的。
简明辉也有些吃惊，小声对阮欣道：“你觉不觉得这个纪宇挺具有两面性的？平常不爱说话，见到陈晓英却说得那么有劲！”
“他们是网友。网上聊过很多次了。”
“真看不出！这个纪宇还是个网恋高手，你得提醒陈晓英，别让她上了他的当。”简明辉附在阮欣的耳边叮嘱道。阮欣点点头，却一脸担忧地频频向咪咪望去。她发现咪咪的目光一直停在纪宇身上，眼神里明显对陈晓英有股敌意，她现在有些后悔把陈晓英带来了。张小姐虽然也留意到了这一幕，到底老奸巨猾，脸上始终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对来参加晚宴的客人一律亲切地微笑着。但阮欣的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因为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不慎，让小寿星今晚不快乐！
晚饭一结束，阮欣就和简明辉提出告辞，她走过去瞪了陈晓英一眼，有些不快地说：“我们走，回去还有事。”
陈晓英有些莫名其妙，她不解地说：“小寿星不是还没切蛋糕吗？吃了蛋糕再走吧！再说，你还没有让我和张小姐说过话呢。”
阮欣看着她毛毛躁躁的样子，恨恨地说：“下次吧！”
这时，纪宇也站起来，很自然地对陈晓英说：“走吧，我送你。”
陈晓英愣了一下，点点头，眼里即刻泛起一丝欣悦。阮欣心中更加不快，又不便发作，只好去张小姐那里告了别，又和咪咪道了祝福，四个人就一起离开了。阮欣注意到，咪咪眼睁睁地看着纪宇和他们一起离去时，一脸难过之色，几乎想哭。
43．城市某街道上 外 夜
城市的夜空中飘着霏霏的细雨，雾蒙蒙的空气中透出一股凉爽的湿润，细雨渐渐地密了，粗了，雨大起来。阮欣和简明辉，陈晓英和纪宇，双双撑伞走在一座人行天桥上。
空气的确凉爽了许多，行人们纷纷举着雨伞擦肩而过。走在纪宇的伞下，陈晓英的心情微微有些激荡——伞是她自己的，只是被纪宇举着而已。一路上，纪宇反不像在咪咪的生日晚宴上那么爱说话了，陈晓英也不语，两个人静静地在伞下行走。
在经过一家电影院时，纪宇突然问陈晓英：“能陪我看场电影吗？”
陈晓英愣住了，随后又流露出一副甜蜜而羞涩的神情。她看着前面阮欣和简明辉匆匆而行的模糊背影，有些犹豫地说：“不知他们俩愿不愿意看。”
“让他们走吧，看完电影，我送你回去。”
纪宇静静地看着她，陈晓英看着那一双安静的眼睛，那像高塔一样耸起的鼻梁，陈晓英心动了。她对着阮欣的背影高喊了两声。
阮欣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陈晓英说：“阮欣，你们有事就先走吧，我和纪宇还想逛逛。”
阮欣没有说话，只是有些不快地看了一眼陈晓英，草草地点了点头，就和简明辉一起走了。
纪宇开玩笑地说：“阮老师好像生气了。”
陈晓英说：“她才不会呢，她呀，恨不能一天到晚和简明辉在一起！叫她托张小姐帮我找份工作，结果呢，哼！把机会让给了简明辉。”
纪宇笑笑，没说什么。
44．电影院 内 夜
进电影院前，纪宇刻意关了手机。
电影是香港著名的搞笑片《功夫》。周星驰的搞怪和那个“包租婆”的滑稽表演，惹得在座的观众捧腹大笑，电影院里充斥着一阵阵的爆笑声，陈晓英也几次忍不住大笑，甚至掏出纸巾来擦笑出来的眼泪。纪宇也想笑，但他的心思却无法集中到电影上。坐在欢乐的人群里，纪宇的内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孤单。陈晓英完全被电影吸引住了，一副心思简单的快乐样子，根本留意不到他的萧索。纪宇呆呆地望着她，一副羡慕的神情。
45．回学校的路上 外，深夜
电影散场出来，纪宇送陈晓英回学校。
路上，陈晓英问：“你好像有心事？”
纪宇苦笑着反问：“你没有心事吗？”
“没有。我每天的事情就是自己上课，给学生上课，上图书馆看书，上网聊天，吃和睡，像一头小猪一样简单。”
“是吗？你这么开心！”
“不是开心，是乐观。我是一个乐观的人，天塌下来，不过当床被盖而已，没什么是过不去的。”陈晓英的语气里渐渐有了深意。
“哦，那你的乐观后面，一定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家。”
“这要看你怎么看。我的家在农村，母亲在家种地，父亲在城里当送水工，送一桶水五毛钱，五加仑的，一天最多可以送一百桶，最少五十桶，否则老板就不给工钱。我父亲每月最多可以挣一千块钱，这一千块钱就是我和我弟弟的学费。所以，我选择了做家教，自己给自己交学费，并争取有余钱给弟弟交学费，让我的父亲在城里每天少背几桶水。要说有心事，这就是我的心事，很简单，也很现实。”陈晓英微笑地看着纪宇，语气平淡地说。
纪宇吃惊地看着陈晓英，突然觉得她远比他想象的成熟和坚忍。
“你现在，多少钱一个月？”纪宇问。
“新找的这一家，每月一千五，跟阮欣一样，不过没有社保和医保。不像你们教钢琴的那么高。但是，如果住进学生家，每月两千，还管晚饭。不过，我还是选择了一千五，不是两千。”陈晓英笑道。
“为什么住进学生家就给两千？”他诧异地问。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张小姐的样子，又想起近日电视里播的那个关于“陪娘”的新闻。
“因为我的东家是一对退休的老中医，他们一句英语都不会，可他们的孙子却只会讲英语。小家伙是在加拿大出生长大的，在国外上的幼儿园，不会说汉语，不会写汉字，父亲想让儿子学一点自己祖国的语言，才把小孩送回爷爷奶奶身边。现在，这小家伙每天闹着要回加拿大，爷爷奶奶没办法，只好给他请个专门的家教，教他说汉语。下学期一开学，小家伙就得在国内上学。如果住到他家里去，我就成了他的家教加保姆。我是老师，不是保姆，尽管这五百块钱对像我这样的穷人来说，很诱人，也很重要。”
原来是这样，纪宇的心放松下来。
“一个暑假能学会多少汉语呢？小家伙开学后能跟上吗？”
“暑假里先给他打打基础，让他先学会听和说，上学后，学校也会教，小孩子学语言很快的。再说，让他那么快学会了汉语，我不是要失业了？”陈晓英吐吐舌头，鬼鬼的样子。
“想不到你还挺滑头的，难怪不肯住到别人家里去。”纪宇也笑了。和这样一个快乐坦诚的女孩在一起，纪宇的心情好多了。
“你呢？听阮欣说你给张小姐的女儿教钢琴，一个月有三千？”
“教钢琴的一般都是这个数，两千五到三千。但不是所有的人家都请得起每日家教，一般人家是一星期只上一节课。如果一星期只教一节，收入就会少一些，我是每天都教。”纪宇解释道。不知为什么，每次别人提到他的工资，不这样解释一下，他心里就像堵着什么。
“学钢琴是贵族式的消费，你从小就学钢琴，你的家境，一定也很好吧？”
纪宇的心突然痛了一下。
“不好。父母离婚了。也许，曾经好过。”纪宇笑笑。他惊讶自己在这个女孩面前的坦然，也许，面对她的坦然，他不得不坦然。
“哦，对不起。”陈晓英内疚道。
“没什么。你，有男朋友吗？”纪宇突然有些好奇地问。
“没有。以前有过，后来分手了。他爱上了一个富人的女儿。你呢？有女朋友吗？是穷人还是富人？”
“没有。我从来不知道真正的恋爱是什么。”纪宇默默把头低下去。
两个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46．张小姐家 内 夜
生日的第二天，咪咪像往常一样等纪宇来给她上钢琴课。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纪宇给的水晶球礼物痴痴地看着，听着，透过那个水晶球，她似乎看见他们两个就站在里面，她穿着白色的婚纱礼服站在他身边，他呢，则是一身白色的西装，伴随着悦耳的钢琴声，他们走上了美丽的红地毯，空中飘着芬芳的玫瑰花瓣？？
时间到了，纪宇却没有来，“该不会昨晚淋雨感冒了吧？”这样喃喃自语着，咪咪急忙拿起书桌上的电话拨他的手机，手机里的提示音是“您拨的用户已关机”。再拨，还是关机。
她一遍又一遍地拨着，终于着急起来，只好向妈妈求助：“都八点半了，他还没有来，妈妈，纪老师打电话给你了吗？”
“没有啊！或许他还在路上吧。我已经在停车了，马上就回家。”张小姐匆匆挂了电话。
张小姐进门时，果真没有看见纪宇。咪咪坐在楼下的客厅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一看就来气。
她一脸愠怒地看着咪咪骂道：“纪老师不来，你就不会找点别的事干？死相！”
咪咪本来就不开心，见妈妈骂自己，忍不住顶嘴：“死相怎么了？你巴不得我死，你好为所欲为，对吧！”
张小姐愣住了，她狠狠地瞪了保姆一眼，保姆委屈地看看她，赶紧进了厨房。她忍住心中的怒火，将正要出口的责骂咽了回去。她扔下包，抓起茶几上的电话给纪宇打手机，语音提示对方已关机。
放下电话，一阵疲惫感袭来，“他关机了，估计今天不会来了。我想上楼去躺一会儿。昨晚为你过生日弄得很累，加上今天公司里的事又特别多？？”她有些心情烦躁地关了手机，扔进包里，上楼去躺下了。
咪咪见妈妈上了楼，赶紧拿出妈妈的手机进了书房。她打开手机准备给纪宇发短信，手机上突然响起一阵短信的提示音，出于好奇，她打开了那条短信。看到这条短信，她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我已离开雾都。要说的话，都在你的电子信箱里。纪。”
她立即打开电脑，接上宽带。屏幕右上角的滚动条上有给她的邮件提示。她立即点开，是纪宇发给她的信，信的内容很短，只有一行字：“我将永远离开雾都，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练琴。”
咪咪顿时泪流满面，伤心欲绝。
“短信是刚收到的，他肯定还在雾都！”她关上电脑，冲出书房，急急地下了楼。她把妈妈的手机放回包里，从包里抓了几张钱，想了想，又把手机也带上了。
刚拧开锁，门铃就响了。拉开门，阮欣正站在门口。咪咪推开她往外冲，一边回头道：“老师，你先回吧，我今天不上课。有急事，明天再告诉你！”说完就进了电梯。
阮欣愣在门口，不知所措。张家的保姆追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47．雾都音乐学院男生宿舍楼 外 夜
咪咪打的赶到雾都音乐学院。学校已放暑假，人很少。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三年级的男生宿舍。男生楼里灯光昏暗，一多半寝室里都黑着灯。终于找到一间亮灯的，打听到了纪宇的宿舍。
从锁孔里看去，寝室里是黑的。她使劲地敲门，没有人应。足足敲了十分钟，也没有人出来开门，她失望了，急得哭出来。再抬头看，门上居然斜斜地贴着一张封条，用手一摸，还是湿的。“这么说，纪宇真的走了？他真的要离开雾都吗？”她双腿一软，禁不住坐在地上。
她立即拿出妈妈的手机给他打电话，但是，对方的语音提示依然是关机。“关机！关机！关机！”她狠狠咒骂着，重拨了好几次，终于失望地闭上眼睛，泪流满面，踉踉跄跄走出那栋昏暗的宿舍楼。
她在雾都音乐学院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出于下意识，她开始翻看妈妈的手机短信。
她打开发件箱，里面果然储存着几条短信，没有称呼，但语气是暧昧的，亲密的，有的甚至很肉麻，一看就是妈妈和对方的约会短信。再往下翻，她却傻了！这些手机号码全是纪宇的！
“可耻！变态！”她愤怒得几乎喊叫起来！那一刻，她真想砸了手机！
她全身无力地瘫在路边的一块草坪上，捂着眼睛嘤嘤地哭起来。内心的羞愤交加，使她恨不能即刻杀了自己的母亲。
不知道在草坪上躺了多久，哭了多久，咪咪坐起来。几只蚊子在她的腿上吸饱了血，又慢吞吞地飞走了，其中的两只太贪，居然吸得再也飞不动，只能在她的小腿上缓慢地爬，痒痒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一把，感觉有些异样，借着校园的灯光，她看见自己的手心满是鲜血！她的头皮一阵发麻，禁不住发出了恐惧的叫声。她四周看看，终于明白这些血是她自己的，是被贪婪的蚊子吸出来的。
她逃也似的离开了雾都音乐学院。
48．江边马路上 外 深夜
咪咪在江边的马路上茫然地踯躅着，不知该往哪里去。茫茫大雾笼罩下的江水在霓虹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神秘莫测，像一匹巨大无比的华丽绸缎铺展在茫茫夜色里，粼粼的波光，透过不断升腾的雾气，闪耀着魅人的诱惑。她靠在江边的石栏边痴痴地望着。她从来没有发现白天浑浊不堪的江水，在夜晚会有如此美丽，如此迷人。
她彳亍着，江风扬起她青春的短发，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她的心要碎了。
过了许久，她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打开手机，从母亲手机里调出纪宇离开雾都前发的那条短信——
“我已离开雾都，要说的话，都在你的电子信箱里。纪。”
她的眼睛猛地一亮，掉转头去伸手拦了一辆迎面而来的出租车。
在她伸手拦出租车前，她再一次调出那条短信，果断地按了删除键，把这条母亲还没有来得及看到的短信删掉了。
三三两两的行人或一对对情侣在江边的马路上漫步，偶有人对这个一脸忧伤，还长着一副稚气的孩子脸的少女望上一眼，又自顾往前走了。
49．张小姐家 内 深夜
张家的灯还亮着，咪咪蹑手蹑脚地把门关上，进了客厅。
她把手机关了，重新放回妈妈的包里，径直进了书房。打开电脑，登录妈妈的邮箱。邮箱设了密码，她尝试了几次，都未能进去。她反复地想着，“到底设的是什么呢？！”咪咪一脸绝望焦急的模样。
强烈的好奇与冲动，使她全身颤抖和发热。她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试着登录，屏幕上显示的依然是密码不正确。“会不会是我的生日呢？”她的眼睛忽然亮了，下意识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屏幕一闪，她的心顿时急剧地跳动起来——邮箱打开了！
她看到了纪宇的信。
一切猜测都得到了证实，咪咪流露出痛不欲生的愤恨神情。
她心灰意冷地看着自己的手，右掌心里有一大片发黑的血迹，是那两只死去的蚊子留下来的，她自己的血。
一滴眼泪滴在键盘上。
咪咪拿起书桌边一把削水果的小刀，照着自己的左腕用力地划了下去。
50．雾都大学校园的草坪上 外 深夜
“我要永远离开雾都了。”纪宇头埋得很低。
“为什么？”陈晓英问。他缓缓而又沉重地抬起头，两人目光相遇那一刻，他犹豫了。
他在月光下看着她那双信赖的、坦诚的眸子，眼眸竟有些微微发湿。
他问：“你能答应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么？包括阮欣？”
陈晓英郑重地看着他，承诺道：“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我想，我不会对第二个人谈起的。”
于是，纪宇说了那个夜晚发生的事，说了两年中他与张小姐之间的关系。最后，他说到了咪咪，说到了她对他的爱，还有他对她的爱，因为这爱，他不得不离开的无奈。
他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永远离开雾都的原因。”
陈晓英听完后沉默了。
“你看不起我，是么？”纪宇有些失落地问。
“不，我没有看不起你。相反，我完全理解你。”陈晓英说。
“其实，你可以看不起我，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看不起我。因为我每天都看不起自己。”
“我不会看不起你，你比曾志伟可贵多了，因为你没有出卖自己。”
“这还不叫出卖么？”
“你没有得到任何利益，怎么能叫出卖呢？这叫被侮辱与被损害！”陈晓英一字一顿道。
纪宇沉默了，他又默默地低下头。
月光下的草坪上传来几声浅浅的虫吟，为这晚的夜色增添了几缕柔和。
陈晓英问：“离开她们的办法有很多种，为什么一定要离开雾都呢？”
“我怕她们会找我，她们一定会找我的，只要我在雾都。”
“让她们找不到你很简单。暂时从学校搬出来，在附近租一间房子，把手机停掉，另买一张新卡，她们就找不到你了。找不到你，她们就会放弃找你，直到把你忘掉。而你，还可以继续留在雾都，念完你的大学，或者重新找一份工作。”
“这，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对你，对她们都好。”陈晓英果决地说，“这样吧，明天我陪你去找房子。你不能为了这点事，就把自己的前程给毁了。听我的，好吗？”
陈晓英的沉着冷静，把纪宇给镇住了。他愣愣地看着她，片刻后，安静地点点头。
51．寝室 内 凌晨
和纪宇分手后，当陈晓英回到宿舍时，已是凌晨两点。她想不到的是，阮欣正端坐在她的床上等她。
“你知不知道纪宇和张小姐是什么关系？”
阮欣出奇不意的问话让陈晓英一时无言以对。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
她说：“他们是什么关系关我什么事？”
“我告诉你，晓英，纪宇是张小姐包养了两年多的情人！现在，她的女儿咪咪又喜欢上了他！我们是好朋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往纪宇的陷阱里跳！晓英，你这是在瞎掺和，知道吗？！”
“这些我都知道了，但有一点你弄错了，纪宇不是张小姐包养的，而是她强迫占有的，说难听一点，就是强奸！”
阮欣瞪大了眼睛：“这些，是纪宇跟你说的？你就那么相信他？”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和曾志伟不是一种人，他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肮脏。”陈晓英冷静地说。
“你疯了！想不到才见他一面你就疯了！”
“我们虽然才见一面，但你别忘了，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我们是网友。”
“天啦！网友你也相信？”阮欣几乎要哭了。
“网友当然不能全信，但也不能都不信。阮欣，你不了解纪宇。真的，我以后再慢慢给你讲他的事。”陈晓英平静地看着阮欣，“阮欣，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也不是要和纪宇谈恋爱，不是的。他现在比较困难——我是指精神上的，我得帮帮他，他需要朋友。我们只是朋友。你相信我，好吗？”
两个人陷入沉默，画面隐黑。
52．吴区长家 内 夜
简明辉又一次在吴区长家的客厅里见到他，像以往每次见到他一样，吴家的客厅里总是有一些重要客人。这一天，吴家的客人虽然不多，简明辉却敏锐地察觉到他们非常重要。在低头换鞋时，趁无人注意，简明辉偷偷从包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窃听器放在外翻袋内，顺手把自己的背包搁在吴家靠近沙发的鞋柜上。然后，他就进书房和小胖一起学习了。临走，他和吴区长夫妇客气地道了别，拿上自己的书包准时离开了吴区长家。
53．男生寝室 内 深夜
回到寝室，室友们睡得正酣。简明辉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扭亮台灯，从背包中翻找到录音笔，就是从这支打开的录音笔里，他得到了吴区长马上要调回雾都的重要消息？？简明辉越听越兴奋，浑身忍不住微微地发颤。他的录音笔告诉他，那天坐在吴区长家的客人，正是雾都的某位重要领导。从这位重要领导与吴区长的谈话里，他比别人都更早知道了吴区长即将到达的辉煌未来。而此前的更早，也是从这支录音笔里，他知道的还有，吴区长的妻子雷处长与那位重要领导间的某种暧昧关系。
【旁白：让简明辉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了解所有这一切重要的信息，竟然都是起源于他的一段家教经历。正是这个“家教”，让他介入了他一直渴望介入的那种生活。现在，梦想的天使已在对他微笑了。那一天，也许就在不远的明天。他相信，他想要的一切，都将像他渴望的那样，如期而至。】
54．学校外大排档 外 夜
阮欣正在一个卖油炸臭豆腐的小摊儿前美滋滋地品尝着刚出锅的臭豆腐，简明辉在一旁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
“慢着点儿吃，我的大小姐，我就奇怪了，这种豆腐既不营养，又不卫生，有什么吃头儿？”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还就是这种黑糊糊的臭豆腐，我每天都想吃一串，做梦也想着吃呢，就是禁不住诱惑啊！”阮欣砸吧着嘴巴，一脸回味的幸福神情。
“行了，待会儿再慢慢陶醉吧，我听你电话好像响了。”
“真的耶！是张小姐？？喂，张小姐您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张小姐疲惫而又焦急的声音：“阮老师，你今天不用来了。咪咪她，病了。”
阮欣关切地问：“咪咪，没什么大问题吧？什么？割脉！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她现在怎么样了？”阮欣突然尖叫的声音把身旁的简明辉也吓了一跳。
张小姐说：“如果你愿意，可以来看看咪咪。她信任你，你也许可以帮我劝劝她。”
阮欣立即答应：“嗯，我马上过去，咪咪现在还在医院吗？”
“已经出院了，腕上缝了12针。现在，她一个人躲在自己的卧室里，谁也不愿意见。”
“纪老师，他知道了吗？”犹豫了一下，阮欣还是问。
“还不知道。他的手机一直关着，你知道他在哪里吗？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他？”
“好吧，我试试看。”她翻开收件人，找到陈晓英的名字，输入了下面一句话：“纪宇，你走后咪咪割脉，你将怎样面对这个悲剧？阮欣”
合上手机，阮欣仰天哀叹。
55．张咪咪的卧室 内 夜
张家今夜死气沉沉。
张咪咪的卧室内，白色的地毯上满是鲜血。书桌上的电脑开着，键盘上放着一封血书，只有醒目的五个大字：妈妈，我恨你！很显然，这五个字咪咪是用指头蘸着腕上的鲜血写的。
阮欣一脸沉重地坐在悲痛欲绝的张小姐身旁，用手轻拍着她的背给她安慰：“幸亏发现得早，抢救及时，不然可真就没命了呀？？”
“阮老师，我知道我亏欠她，可有什么事是不能沟通的呢？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败，可你也知道，我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啊？？无论如何，你要答应我帮我找到纪宇，只要纪宇愿意帮咪咪忘掉他，我愿意付出一切。”张小姐脸色苍白而无力，迷茫而又无助地向阮欣发出恳求。
“嗯，我知道了，张小姐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不要伤心过度？？”
就在这一刻，门突然打开了，让她们都想不到的是，纪宇此时就站在门外。
纪宇看一眼阮欣，问：“咪咪怎样了？”
“她不舒服，正在隔壁卧室休息。”张小姐道。
纪宇未作理睬，直接朝隔壁房间奔去。张小姐和阮欣对望一下，都没有跟上去。张小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阮欣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阮欣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张小姐似乎想再留她一会儿，终于没有启齿。
阮欣走时，纪宇还在楼上咪咪的房间里。她回望了一眼，未加迟疑便加快了脚步，直奔楼下的花坛边吴区长家楼下等待简明辉。
【旁白：此刻，吴区长家正灯火通明，流露出一种家的温馨的气息，让等在寒风中的阮欣心驰神往。但是，这一天，她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她的简明辉。】
56．吴区长家 内 夜
简明辉第一次在吴区长家见到那个女孩子时，他一点也没想到她是区长的小姨子，是一贯盛气凌人的雷处长的亲妹妹。她长得一点也不像她的姐姐，表情憨拙，甚至有点害羞，穿着也不像有背景的人家，有一点土气。最有趣的是，她的背后居然还拖着一条大辫子，松垮垮地扎着一根淡紫色的粗尼龙绳。脚下一双浅口的黑布鞋，和他们村里哪位大妈的手艺差不多。简明辉立马就想起一句歌词“村里有位姑娘叫小芳”。
简明辉微微蹙眉，这个姑娘给简明辉的第一印象是，这是吴区长家新请的保姆。
然而雷处长向他介绍她时，却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这是雷静漪，我的小妹妹。”雷处长笑眯眯地搂着那个女孩说。
雷处长的小妹妹，简明辉是听说过的。雷处长曾给他说过，她那生了两个女儿的父亲想最后搏一把，再生个儿子，却不料还是生了个女儿。三姐妹分别叫静涟、静波和静漪。雷处长是老大，老二嫁到了海外，老三在北京，正在读大学。简明辉想起来，自己当时还特别留心地问了那个静漪的名字，是不是凤凰台的女主持人曾静漪那两个字，雷处长还笑着说“就是。不过我妹妹可没她那么老，人家才刚20岁”。他就在心里情不自禁地把她的小妹妹和心目中的某位年轻漂亮的女主持画了等号，想不到雷处长的这个小三妹竟是如此一副“村姑”模样。
土里土气的雷静漪读的专业却不土气：国际贸易。和他一样，也沾上了“国际”二字。
雷静漪才读大二，比他低一级。聊起来，简明辉才意识到，土气的不是人家而是他自己，雷静漪的土气不过是她刻意而为。暑假离校后的她，刚刚去游了一趟张家界。她的一位同学的家就在湘西的狮子岩，她喜欢那里淳朴的民风，更喜欢中国传统的服饰，在同学家里住了几天，要了一双同学的母亲亲手做的黑布鞋，又去凤凰古城为自己采购了一大摞手工织做的衣衫与鞋袜，这才满载而归地到了雾都的姐姐家。
好在雷静漪的憨拙与羞涩倒不是她刻意所为，而是她与生俱来的气质。雷处长说，她的这个小妹妹从小就性格内向，怕羞，长相和性格都像她们的母亲。而她和自己的大妹妹则完全像她们的父亲。
简明辉望望眼前的两姐妹，心中暗想难怪她俩差别会那么大。
这时，早在一旁静静听他们对话的小胖急不可耐地冲到雷静漪面前，亲昵地搂着她的脖子，借小姨雷静漪在的机会，闹着要和简明辉下棋。
小胖得意地说：“简老师，今天有我小姨帮我助阵，你肯定输。我小姨是她们学校的围棋冠军！”
简明辉正愁找不到借口留下来，得到小胖的邀请，心里暗暗高兴。他征询地看看雷处长。雷处长笑着点点头。
简明辉欣然应允，和小胖在书房里摆开了棋局。雷家姐妹则在一旁观战。
小胖得了小姨的指导，果然和简明辉杀得不分高下，难解难分。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一转眼，两个小时就过去了。简明辉在下棋的投入中，完全忘了在楼下等他的阮欣。
57．吴区长家楼下 外 夜
阮欣在楼下等了很久，一遍遍拨打他的电话和给他发短信，也没有等到任何回音。有好几次，她冲动地想上去敲吴区长家的门，终于忍住了。情不自禁地摸出手机，翻到张小姐的联系电话，想请张小姐帮忙往楼上拨个电话，迟疑了几秒，摇摇头还是放弃了。因为那时纪宇还没有从张小姐家的楼道里出来，而张小姐和纪宇之间发生的事，却一遍又一遍地往她脑子里涌。想到简明辉在雷处长家的日子，心里的忧虑突然重了几分。
阮欣失望地仰起头，看着吴区长家窗子里透出的灯光，只得拖着一双沉重的腿独自回去了。
58．吴区长家 内 深夜
简明辉对此全然不知，碰巧，这天他的手机没有电，就提前关了机。他正沉浸在与小胖的棋局中，只是每每偶一抬头，刚好与对面小胖身后的雷静漪的目光相遇，那有些憨拙的、羞涩的，却又分明是大智若愚的表情，一瞬间的对接，两人的目光又双双避开了，而简明辉的心里却渐渐起了一层淡淡的涟漪。
59．吴区长家楼下 外 深夜
简明辉离开吴区长家时，这才想起在楼下等他的阮欣。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发现手机没电，早关了。借着路灯光一看腕上的表，已是夜晚十一点多。他走出小区大门，匆匆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坐在车上，扑面而来的风吹乱了他的额发，而他却浑然不觉，像是陷入了某种甜蜜的沉思中，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小胖的棋局和棋局上方的那双眼睛，那有些憨拙的、羞涩的，却又分明是大智若愚的表情，那村姑般的长发辫，那发辫后的种种，像一缕丝一样牵出了他的心事，而这心事里，几乎都是他未来的前程和命运。简明辉禁不住多出了几分心思，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60．女生宿舍 内 深夜
今夜寝室里其他女孩子们都和各自的男朋友出去狂欢了，只剩下陈晓英和阮欣两人在这片安谧的世界里，两个睡不着觉的女孩子轻轻地互吐着心事。
陈晓英说：“卷进张小姐母女的感情纠葛里，他非常痛苦，他想离开雾都，永远离开。是我让他留下来的，房子也是我们一起去找的。因为我认为离开她们的方式，未必只有离开雾都这一种，实际上，纪宇只要不让她们找到他就行了。我没想到咪咪会割脉。”
“看来我的直觉是对的，我猜你们肯定在一起！所以我才往你的手机上发短信。”
“你其实不该给他发那条短信的。本来，他可以不再卷进去了，现在看来，还不行。”
“我不知道这其中的因由，是张小姐托我帮她找纪宇的。”
“既然已经这样了，纪宇去看看咪咪也是应该的。”
“咪咪现在知道了纪宇和她妈妈的事，他的话，她还会听得进去吗？”
“哎，那小姑娘真可怜。她破译了她妈妈的邮箱密码，偷看了纪宇写给她妈妈的电子邮件。这件事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她倒是不恨纪宇，只是觉得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件事，面对她的妈妈。”
“那怎么办？”
“她提出让纪宇带她走。她用了一个很好笑的词：私奔。”陈晓英笑道，“一个13岁的小孩子，居然提出要和人私奔，多么天真！”
阮欣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她问：“那纪宇对她怎么说的？”
“纪宇当然不会同意。虽然他喜欢咪咪，但他同样不能面对自己的过去，毕竟那个女人是咪咪的妈妈。所以，他这辈子都是不会接受咪咪的爱情的，除非他能得一场健忘症，彻底忘掉自己的过去。”
“这是他对你说的？”
“一半是他说的，一半是我的理解。”
“这么了解他，不会是你也爱纪宇吧？”阮欣揶揄道。
“目前，我只是他的红颜知己。至于有一天会不会爱上他，这很难说，我也不能预知。”陈晓英笑道。
“这样下去总不是事吧？不管怎么说，纪宇得和她们母女做个了断。”
“当然，他本来已做了了断，是你硬往我的手机上给他发短信的。既然已经知道了，他能不去见咪咪？他所以去见她，就是为了面对面向她做一个了断。也向张小姐做一个了断。”
“怎么了断？”
“咪咪已答应纪宇，去香港，和她爸爸一起生活，这也是她爸爸多年的愿望。她爸爸早就想让女儿移民，只是张小姐不肯同意。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张小姐只得放女儿走。张小姐自己，也和纪宇私下谈过了，她绝不会再介入他的生活。”
“这样最好。”
“我想，时间会医治好咪咪的伤口。总有一天，她会重新拥有自己的爱情，而张小姐，也永远是她的母亲。”
“晓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透了？”阮欣吃惊地看着陈晓英，由衷地道。
“应该说，从和曾志伟分手的那一天吧，只不过你没有认识到而已。我想，每一个在爱情中摔过跟头的女孩子都会有我这样的通透。”陈晓英淡淡地说。
“是啊，如果在记忆中删除一个人，能像在手机中删除一条短信那么容易和干净，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刻骨铭心的痛和伤害吧。”阮欣不无伤感地说，眼睛茫然地看着窗外那轮影影绰绰，被浓雾遮罩着的暗淡的月。
镜头渐渐拉远，摇向女生宿舍楼下，一个人影正朝这边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