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阵风呼呼,肆意不绝,伴着凛冽的寒气割裂得皮肤生疼。
坠落,永无止境地坠落,仿若要堕入无尽轮回一般。
识海。
突现一莫名乌光,乍然无稽。
乌光迫近,极速掠来。
随着临近,只觉乌光骤然暴撑,幕天席地,仿佛使这如星空般澄澈的识海一下子浇上了不可褪去的浓墨,黑得令人窒息。
突然间,虚空中仿佛一滴血水零落,只听一声脆响,这如墨的夜便好似清冽的泉水泛起涟漪,缓缓荡漾开去。
血,血水晕染,血雾弥漫。夜空中浮光掠影悄悄闪动,随即一股浓烈的腥味四散而开。
邢川眼神迷离,沉入识海的意识便如同被摄入这沉沉漆黑之中,深陷而不可自拔。
……
夜,依旧是夜,只是此时的夜空却是如水清冽,显得空灵无比。
少年眼中空洞,有些木讷,仿佛忘记了自己。
宝塔凌云,一日江山无边清静,金灯代月十方世界何等悠闲……
“我父执此一塔,自当诛暴君,弑奸佞,怎奈他不念我父之功,反倒诛之,他无非权势熏心。”
“此战,当有我并肩!”
少年眼中精光一闪,却是没有下话。
空寂的夜独留下衣袂猎猎……
“少爷去哪,小青就去哪……”
“少爷去西陵,小青也要跟着去!”
忽尔少女清脆的声音传来,宛如乐器轻奏。
少年扭头看去,忽见少女凄然一笑,转眼间夜色便如水洗涤悄然褪去……
只是少女任兀自站在那,忽见少女瞳孔骤缩,衣袂飘动间已是掠来,眼神中仿佛带着某种决绝,贝齿轻咬,突见青丝间银线一断,便是持玉而来。
蓦然间,绿光腾起,少女入怀咳血,氤氲着薄薄青衫,却是氤氲不了少年那已然明悟的心。
这一刹,便成了永恒……
少年心撕裂般的疼痛,永不止息,
周遭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血色。
突兀间,一记寒芒贯穿而来,撕裂这血色……却带来了无声的恐惧。
噗噗……
额间落下朱砂一点,凄美的令人窒息。
“爹……娘……”
邢川惊恐万分,两人无声得倒下。邢川懵了,如同心中空空的,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
……
中年人浅笑安然。
“凌云于我何用?我只要天下,一个完整的天下!”
邢丹看着染血的天下,嘴角勾起。
“凋破的江山又何异于其他,吾辈之愿当重建盛世繁华。”
“兵甲带青袍,骸骨眠霜草。好一具铮铮铁骨,好一句不破西蛮终不还,好一片赤诚丹心!”
“吾侄,我自当于你父升封加爵,西陵险些失陷,若无你父终难挽。”
邢丹站于元殿殿前,俯视着三千六百级累累台阶下的邢川,语言轻蔑,相隔甚远,邢川却听得清切。
掌中乾坤,执日月浮沉……
邢川眼中布满血丝,欲裂而出。
“川儿,你逃离之后,不论为父与你母亲生死与否,你都莫要记恨你大伯……”
只是父亲你亦说过:星星之火,尚可燎原,蜉蝣之念,亦可倾覆江海。
……
邢川仰首,眼眶欲裂。
“你不配!”
随即只见邢川踏腿而去,即是人影飚射,只是这三千六百级台阶宛如天堑不可逾然。
……
邢丹倏然大笑,肆意不羁,仿佛嘲弄一般,微微摇头。
旋即只见身影虚淡,笑声飘渺,终是不见邢丹身影,亦不见重重琼楼玉宇,雕栏画栋。
邢川恸然无泣。
这一切是何等的不公!
邢川单膝而下,垂目。
眼中布满血丝,蓦然间眼前血色弥漫,一副惨烈的天地呈现在眼前。
刀戟林立,旌旗凋破,大地俨然一幕血色。
邢川置身这一断壁颓垣的城墙之上,身负盔甲。
蓦然,邢川单手擎戟,目光骤然一寒,长戟便已脱手而出。
长戟裹挟着罡气压迫着空气,撕裂着空间,直奔一人而去……
噗!
一头颅斜飞,鲜血泼洒。
赫然是邢丹——往日的九州国皇帝。
只是成王败寇,九州已是血染,已然易主!
邢川在这一瞬间仿佛力竭……双手垂下,双膝跪下。
“哈哈哈哈……”
笑声肆意猖獗,笑世道的苍凉,笑血染的江山……
不过邢川眼中却有着嗜血的光芒,一切都因为初始的悲愤。
入目疮痍,一切似乎都已结束,但一切都似乎意犹未尽……
“即日起,伪朝已倾,吾当点兵刀百万,守土开疆,威拂天下!”
声音直破苍穹,只此一言便使得河山破碎,血流成河,无异于宣告末日终章。
“纵我掌控天下,却依旧无法让灵魂安枕,故人不归,至亲难还。”
邢川看向手中刀刃,一段过往于眼中烧焚。
城下,嘶马狼烟,流血漂橹,杀伐不竭……
他已成魔!
……
“苍生负血,屠戮苍穹,万年兵伐,犹有尽时……”
一声叹息传来,仿若跨越无尽时空……
随即识海中如墨的漆黑遂如琉璃支离,不复如是。
紫塔沉浮,形影虚淡,已如透明,好似本源殇逝。
邢川睁开双眼,入眼迷蒙,其身已不在虚空。
眼前是一安若明镜的翠绿湖泊,不泛一点涟漪,即使如此,这水亦没有一点死寂之感,却是有一番透人心骨的空灵之感。
蓦然间,邢川识海中的魔煞之气已是收敛不敢肆虐。
邢川一时只觉身在梦中,只是先前因为梦境而使然的一身戾气倏然不见,眼中的血色亦是莫名褪去,被一片澄澈所代替,就宛如眼前的湖水。
邢川只觉心中平和,竟欲信步而走,只是还未待动,前方便有一渺小人影闪动,于眼中逐渐放大……
待得人影临近,遂识别出来,是一小沙弥,光头锃亮,笑容和善,不免引起人好感。
“施主何以至此?”
还未待邢川支言,小沙弥放下手中的木桶,问道。
邢川见他放下木桶,本以为这和尚是来这湖边打水,也是没有好奇,就欲回答。只是不经意间,邢川瞥见那木桶中竟有两条鲤鱼,一条黑的,另一条竟然是白色的。
邢川诧异,一时也就没有回答。
小沙弥像是看出了邢川心中的不解,只听他道:“师傅痴鱼,小僧只得去这湖里打渔,说来这湖里的鱼也是迥然他处,只有两种,一种黑,一种白。”
小沙弥解释说道。
只是他这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邢川反倒更加糊涂了。
不过介于现在处境未明,邢川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有追问。
小沙弥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又拎起了木桶,就欲离去。
只见桶中水一荡漾,里面的鱼儿便争相游走追逐起来。
一黑一白,游动间倒是有几分说不出的韵味。
小沙弥浅笑一声,指着前方一片竹林道:“施主若不嫌弃,就移之容膝蔽所,食一斋饭。”
邢川心下好奇,心中又藏有诸多疑问。
当下应允一声,遂与之俱去……
待得临近竹林,又经几番曲径,终是见一低矮竹舍。
舍分三间,周遭又有翠竹栅栏,显得十分雅致。甫一临近,便觉一股书香气迎面而来。
“不佛轩。”
邢川仰首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