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所有的小蛇都几乎用完的时候，龙啸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惨白”可以形容的了，简直就像是，简直就像是死过一回的人一样。
原本刺在他身上用来控制黑色丝线一般的东西游走的银针也被毒三娘一根根地拔了出来，直至最后，近看上去，坑坑洼洼的小疙瘩，密密麻麻的针眼遍布全身，十分的可怕骇人。
“你还站在这里傻傻的干什么，还不把冷焰身上的那些蛇取下来，要是时辰过了可就没效果了！”
在毒三娘的喝斥下，只觉得脑子早已脱出了自己控制的范围，机械地走到冷焰的面前，不忍心睁开眼睛，颤抖着双手取下那一条条吃饱喝足的小蛇。
毒三娘见动作慢，一把抢下我手中的小蛇，放在了龙啸的脖颈处，然后不知道在蛇身上擦了一些什么药膏，瞬间小碧魂们痛的直打滚，将口中的鲜血全部都吐进了龙啸的体内，直至身体里一滴血都不剩了，才软了下来，虚弱地瘫倒在地上。
如此来回几次，龙啸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也有了慢慢苏醒的迹象。
而吸着龙啸的血，一身污黑的小蛇则被毒三娘拿起，放到冷焰的脖颈处，将浓稠的黑色汁液释放入冷焰的体内，只是刹那，冷焰挣扎一下，就昏了过去。
看到这里，我什么都明白了。
只觉得心口一痛，往上泛起一股辛酸的滋味，犹如利刃一般，一路切割到我的五脏六腑，将我分为两段，慢慢撕开。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他……
用这样的方法，救治着龙啸……
接下来的一整天，日出日落，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渡过的。
守在龙啸的床边，看着他那苍白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恢复成淡红，绯红，直至正常人的肤色，也不知过了多久，拿在手中的药碗从沸腾变得温热，再从温热变成冰凉，这才回过神来，拿起手中的汗巾，轻轻地拭去龙啸头上泌出的薄薄的汗珠，不让它积聚成为汗水滴下来。拍了拍他的脸颊，“啸哥哥，醒醒，该吃药了。”龙啸昏迷得模糊，似乎听到有声音在呼唤自己，低低地低吟了一声，嘴角微微弯起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但是依旧紧闭着双眼，皱紧着眉头。我一手抓着瓷碗，一手拿着银勺子，一口一口喂进他的嘴里，龙啸的眉毛立刻皱成了一团，黑乎乎的药汁全部都顺着嘴角滴落，流在了床上。
“你可以去旁边看看冷焰了，这里没事的了。”
毒三娘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踏着轻盈的脚步走了进来，不用回头也知道，她现在站在我身后，正在聚精会神地摆弄着一手的银针，等待着龙啸苏醒的时候进行进一步的排毒。
“不用的，我在这里照顾啸哥哥就好……”
嘴角绽开了苦笑，冷焰那无声的低吟，痛苦的挣扎，似乎历历在目，但是却是自愿这么做的。
隔壁房间里面睡着的人似乎早已成为我心中的一个禁忌，让我不忍心、也不敢去触碰，从昨天开始，脑袋里一直都晃着冷焰的面孔，龙啸是没事了，但是他，每分钟都在忍受着剧毒攻心的痛苦。
指头慢慢地锁进，蜷缩在掌心，一点一点地蜷紧，长时间没有修剪的指甲终于破皮而入，沿着掌纹，一痕鲜艳夺目的血迹汨汨地渗透了出来。
血珠轻溅，落在地上的声音虽然轻微，却声如洪钟似的撞击进我的心底。
这一个瞬间，似乎有着某种强烈的情绪，终于按捺不住，汹涌而出。
“三师傅，冷焰他，现在怎么样了。”
知道毒三娘一定是从隔壁屋子里面走出来，我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了出来。
“毒入心肺。”
我猛地抬起头，不出所料地看到毒三娘柔媚的桃花眼细咪着，眼瞳深处泛起了一点让人看不透的深沉黑色。
“是他自愿于龙啸换血的，龙啸体内的蛊毒本来就霸道，而且半个月会发作一次，上次龙啸几乎命丧于此就是被他的血救了一命。”毒三娘想了想，似乎是在思考着措辞，“当时在骊山，没有别的人选，只有他。这样的蛊毒不会立刻要了他的命，只是会让他体会到龙啸那样的痛苦而已。”
一瞬间，心底有极寒的气流呼啸着流过。
半个月……
蛊毒……
自愿……
“这样下去的话，积累在他体内的毒素也一定会爆发的吧？不能找别人么？”
毒三娘别过头去，手中的银针熟练地刺进龙啸的体内各大穴道，头也没有抬起，“大约一年，他也会变成龙啸那个样子，到时候就非得去找别人不可了。不过现在既然他已经答应了，何必再去害别人。”边说着，灵活的十指已经封住了龙啸体内的几大穴道，细长的银针插进龙啸体内，依旧有污黑，泛着腥臭的脓血流了出来。
“三师傅，你是说，一年之后冷焰也会变得像龙啸那样，半个月就复发一次么？”
低低地问着，脑中就突然记起冷焰握着我的手，拿起长剑，一刀刺进自己的胸膛的时候。那时候我本以为他只是在开脱，只是一个玩笑，但是，却是一刀入肉。
心，早在那个时候，已经原谅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