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儿的身体已无恙,可失聪的情形未见好转的迹象。苏杰依旧待在药房里配药,找寻可以医好苑儿的方法。苑儿煮了茶,端了进来。
“我煮了茶,过来喝点茶,休息一下。”苑儿招呼道。
苏杰放下手中的药秤,走了过来,坐下,端起苑儿沏好的茶。苑儿双手托着下巴,依靠在桌上,笑盈盈的望着苏杰。
“你看什么?咋了?”苏杰问道。苑儿依然看着他,面带笑意。
想起她听不见声音,苏杰拿起桌上放着的纸笔,写下问话:
<为何这样望着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都不知道你原来住这么大的宅子里,看不出你还是大户人家的出生。”
<我不是什么大户人家>
“这么大宅子还不是大户人家啊!诳谁呢!”
<这宅子是我师父师母的>
“你师父师母?那他们人呢?”
<已过世>
“啊,是这样啊。有这么大的家产,那你还是有钱人!”
<不,这宅子并非是我的>
“不是你的?这里我没有看到其他人啊。”
<师父临终遗愿是要守住这个宅子>
“嗯,守住这宅子,然后呢?”
<这是有些缘由的。这宅子是师父和师母辛苦一生的置业。师父病危的时候,他的儿子为还赌债,将这宅子抵给了赌场。师父临终前悔恨自己没能教导好儿子,这宅子凝结了他和师母一生的心血,轻易就抵给了别人家,他是死也不能瞑目的。师父师母过世对我触动非同一般,我虽说是师父的弟子,实际也算得上是他们的养子,我记事起就生活在这里,师父母就同亲父母一般待我,为了师父的遗愿,我应承下了这份债务。>
苑儿没料到苏杰会有这番故事,原以为他是个财迷心窍的江湖骗子,未预料他如此这般不顾颜面的爱财居然是为了达成先师的遗愿。苑儿无法相信眼前的苏杰会这般令人心生敬意,睁大眼睛望着他。苏杰见苑儿死死的盯着他,眼睛里写着不可置信,他放下手中的笔,俏皮的刮了刮苑儿的鼻子,说道:
“傻丫头,这样盯着我作甚?!还不相信么?呵呵,也对,我原就不是什么守孝之人。如今为保住这宅子,拼命筹钱还债,也不全是为了师父他老人家的心愿,有一半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还我欠下的良心债。年少不懂事,常和师父的儿子一起做了不少混账事,这宅子会被拿去抵债,唉,也有我的‘功劳’啊。”
苏杰自嘲的笑了笑。苑儿听不到他说的话,依旧盯着他。
“你刚说了什么?写下来。”
苏杰没有答应,起身继续整理药橱。苑儿跟着也起了身,在苏杰身后不依不饶的要他把刚才说的话写下来。苏杰不理,苑儿便搔他腹部痒痒穴,二人在药房里嬉笑打闹,一瞬间仿佛所有的烦恼无了踪影。
客栈这厢,佟飒柯和言沐掳回了秋紫萑。佟飒柯将紫萑安置在厢房的床榻上,盖好被褥。言沐告诉他,只要他不唤醒她身体里的蛊虫,这个姑娘会一直睡下去。望着熟睡中的秋紫萑,佟飒柯不禁又想起家中的冰玉,猛然他意识到什么,转身出了厢房,奔向言沐的客房。
“言沐兄,内子,内子有没有可能是中了蜒蚰螺?”佟飒柯推开房门就是这没头没脑的一问。言沐正在往紫萑的斫琴上系发丝,被佟飒柯这么一惊,手中的发丝断了。
“可惜了,好不容易快系上了,又要重新来过了。”言沐丢掉手中的断发,喃喃自语。
“言沐兄,我内子也如紫萑姑娘这般熟睡不醒,有否可能不是摄魂症?会不会也是中了蜒蚰螺这类蛊毒啊?”
“不会。蜒蚰螺元蛊只能让肉蛊休眠,无法对中蛊者本身有何作用。”
“那。。可是,你不是对紫萑姑娘施了蜒蚰螺么?她现在不是熟睡中么?”
“她是术师,而非普通人。我曾言过,术师是用祭礼的方式向邪灵换取术灵的。每个术师只能换取一种术灵,言术师能换得言灵,换得魂灵的就是魂术师。既然是祭礼免不了要祭祀品,邪灵是贪婪和仇怨幻化而出的,自然元神和躯体都会索取,术师祭祀掉的就是自己的元神和躯体。这个女子现在的身体只不过是邪灵豢养着的人皮囊,就好比巫蛊中豢养肉蛊的青铜鼎。也就是说,她的躯体好比肉蛊一般,当然我的元蛊对她会有效果,加之改变原来的符咒,她才会像现在这样入眠。”
“邪灵豢养的人皮囊?此话何解?”
“祭礼,就是术师结束自己凡胎肉体的时刻。邪灵吸去术师的元神,留下的躯体只是副人皮囊,术灵侵入术师体内,吸食血肉,术师则可用邪术符咒操纵术灵,但术灵毕竟是邪戾之物,怎会轻易受制,术师修为一旦不够,术灵便会暴戾恣睢,到时,术师的下场不是惨字可以形容的。”
“这样说来,紫萑姑娘也是受害之人。”
“这一路行来,我知你是个热心情的善人,不过,佟飒柯,你别忘记了,这个女子现在不是普通人,她是邪气缠绕的邪术师,多余的同情还是收起来为好,免得将来吃亏。”
“你刚刚可以对她施蛊,那也就是说.”
“嗯,正如你所想。术师实际上是邪灵的肉蛊,巫蛊和邪术的咒符并不相通,蛊师无法解除术师的术灵,但因术师体质异样,类似于肉蛊,所以,蛊师可以对其施蛊,豢养术师,换句话而言,蛊师可以是术师的克星。”
“怪不得我背她时觉得份量极轻,不到孩童的重量啊。”
“她已非人,这是自然。”
“言沐兄,我进来时,你像是在这琴上做什么?”
“布地脉丝。”
“在琴上?有何作用?”
“巫蛊中的探查术,布在这琴上可以感受到言灵的去向。原本蛊师无法感知言灵的,可现在这姑娘中了我的元蛊,自然巫蛊术就能派上用处。你暂且在一旁。”
言沐取下一根自己的发丝,系在斫琴的五根弦上,手指慢慢划过琴弦。佟飒柯看见言沐手指划过的琴弦上渗出了殷红色,瞬间系在弦上发丝消失不见。言沐张开手掌轻摁在琴面上。
就在言沐他们在房间里施术探查言灵的时候,客栈的柜台里,小二正和客栈老板嘀嘀咕咕着。
“掌柜的,我觉得吧,这事情有些奇怪啊。”
“怎么说?”掌柜贴近小二。
“这二位客官在我们客栈已经住了不少时日了。一来时要了两间厢房,过了不久又开了一间,也没见住进去的是什么人,个子高一些的客官总是让我准备的都是些流食,又看见高个子的亲自送茶送饭,打热水送进去。我猜八成是他们什么亲人朋友,生病了需要照顾,也就没多想。可刚才不是又来要了一间厢房么?掌柜的,您猜我看见了什么?
“什么?”掌柜的竖起耳朵。
小二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
“我看见矮个俊俏一些的走在前面,高个子跟在后面,背上还背了个姑娘!还有啊,那姑娘像是被下了迷药,不省人事一样。”
“啊?你真的看到了?”
“我骗您干嘛呀!不仅如此,我看到这一幕,心中好奇,也就悄悄的去了那间他们要的厢房,偷偷的从窗缝里看到了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啊。”
“果真有此时?!!你不会看错吧?”
“绝对不会!您想啊,他们多要了两间厢房,又躲着人,偷偷的带回来一男一女,而且还都不省人事。你说他们会是做什么的啊?”
“这个.真说不好。”掌柜的比较谨慎,不敢妄下判断。
“我觉摸着,不是好事,会不会是马贼?或是拍花子什么的?”小二说的玄乎,可听着又像有理有据。掌柜的思考了一番,觉得让小二先去找管理平衍小镇治安的秦捕头知会一声,这二人真是不良之徒,也好有个防备,万一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累及他的客栈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