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严果不食言,第二日,爹便来到我的房中,与我商讨习武之事。
他的表情带着几分沉重,然而怀疑的色彩已愈加少了。“梦,相信堡主已经同你说过习武之事了。今日大夫为你把过脉,说你的身子已经基本恢复。然而若说习武,还是为时尚早。你又从无练武的底子,爹便先传你内功心法,待你熟记,便传你阴阳剑。”
“阴阳剑?!”我一惊,那是爹使得较纯属的招式之一,双剑之中一为阴一为阳,双剑与敌相较,敌若为阳则我为阴,敌若为阴则我为阳,以柔克刚、以反制乱。爹竟要把这一招教与我,这倒让我产生几分不安的疑虑。
“是。”他长叹一声,“梦,你左右也无兄弟,爹这一手剑法也不知该如何承继。虽堡主的意愿是只让你学些防身保命之术,然而你毕竟是爹的女儿,这剑法不传给你,传给谁?就此让它随着爹到土里去了,爹也心有不甘呢。”
“爹……”若不是知道他心里还有别的算计,兴许这一番感人肺腑的话都能把我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惜,正是因为知道他的另一番考量,这样的感人话语才更让我心生伤痛:为了天下第一,连女儿都可以被如此利用和欺骗。
娘为何那么爱他?!连她死前都不去看她一眼的男人,而今还这样算计和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我至今恐怕也难以理解!
“爹,你说,若女儿能贯通这阴阳剑,能不能手刃我们的敌人?”我做出一副期待万分而又壮心勃勃的样子,拉着他的手切切地问道。他似乎着了大惊,将手猛地一缩:“……什么我们的敌人?”
“爹!堡主都与我说了!”我故作愤慨万千且悲痛无奈的模样说着,夺回他的手来:“堡主说了,害我的人叫风阐汀和杨左雨,他们是我们的敌人,而且他们在武林的地位很高……若我贯通了阴阳剑,就可以与爹一起作战,手刃仇敌!自此也不必担心仇敌追杀,可以安安静静地过,安安静静地……”
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垂下的眼睑仿佛枯萎的扇贝,那带着哭腔的说话方式早在四年前我就对绝见用过,今天不过是故技重施。他似乎慌了,胡乱地抓着我的手,我感觉到他的颤抖比我更甚:
“……好女儿,好女儿。若你有心,爹自然高兴。爹这就传你些基本的内功心法,你这些日子先把它熟记,待你伤愈,爹便授你剑术!”
他的话说得嘈嘈切切,带着“不到黄河心不死”一般的决然。我开心得大笑,不过这笑不是装出来的。
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那大夫日日来为我把脉,也并没有拖延时间的意思,痊愈就是痊愈。而这些日子我也早已把那些内功心法悉数熟记,亦也尝试过用调理内息,自然,这些过程中我都小心翼翼地揣摩过那心法真伪,若运气方式出了差错,极有可能便是自断生路。虽然我不知我判断的方式是否正确,但至少目前为止,一切正常。
而今,爹终是来了——与以往不同的到来,他带着他的双剑,手里握着另一副全新的双剑,看到我时,眼底仍旧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怀疑。
“爹。”我笑着迎上去,声音里是难以克制的小激动。
他点点头,先卸下了手里的双剑,递到我的手里:“梦,你也知道的了,今日大夫说你已经痊愈了。爹也说过,待你痊愈便教你武功,今日,是到时候了。这是爹寻了城里的铁匠,专门为你打制的双剑。稍减轻了重量,但锋利不减。你需小心使用。”
我小心地接过那一对用布包好的双剑,笑道:“多谢爹!”
果如他所说,剑并不沉,我可以很轻松地将它挥舞起来,只是两柄剑一起使用,还是有些不习惯。爹只是笑,道:“拿得起来就好。心法可都记熟了?”我的答案自然是:“当然,熟记于胸。”
他笑了笑,不知是欣慰,还是强笑。“随爹来吧。”
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了!我强按压下满腔要喷薄欲出的激动、兴奋与“奸计得逞”的忘形得意,以一副“静候命令”般地模样,尾随着他进到我所处的房间外的一片空地。
话虽如此,绝严对我这个“嫌犯”的态度也算是极好,让我一人住在这偌大地居室不说,前后还有侍女——或许是兼以监视,更附配这样大的内院。这般的,倒也让我对我自己的作用愈加怀疑,对绝严,自是更加警惕。
他在庭中站好,将双剑擎起:“梦,看好了,这便是爹的阴阳剑法第一式——现龙在田!”
爹的双剑有如飞龙般上下翻飞,剑气呼啸中仿佛一条巨龙于昏天黑地之下跃然空中,左移右动、灵巧活跃,然而道道凌厉剑气又随之铺面而来,寒光涟涟、剑锋瑟瑟,仿佛伴龙而行之雾!
我默默念诵着“现龙在田”的内功心法,极力跟上爹舞剑的步伐。腾挪躲闪、上下移步……胸中顿时燃起熊熊的烈火,仿佛必胜的决心!
剑止。爹将剑回入剑鞘去:“看清了么?”
我答:“看清了。”
“试一试,看你记得多少。”他让到一边去。诚然,他自信我的记忆力。
我颔首,正要拔剑出鞘时,眼角却瞥见长廊尽头一抹褐色的身影——那么坚固如扎根般伫立在那里的身影,只在我转头的那一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绝严,他果然不放心我习武之事,竟亲自来监视了!
任洎梦,你究竟有多大的用处?我不禁对剑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