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若似乎听到了沫儿的询问,也关心的问到:“听说你前些日子病倒了,是不是病还没痊愈?要不要回去休息休息?”
傲姗和尔岚皆是一副惊讶的表情,只是眼底的笑意她们没有藏好:“格格生病了?怎么不见爷过来瞧瞧啊!”她们的风凉话说的可真是悦耳动听。
我强压住内心的不满,回应到:“可能是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吧,不碍的,我哪里有这么娇弱。”听到我这样说嫣儿忙又端来一些小吃,放到石桌上,我微笑着谢过,只得拿起一块满是蜜饯的糕点,只是为什么这样甜的糕点入口仍旧是苦的。
一口一口,味同嚼蜡的咀嚼着,门口似乎又传来了什么声响,似乎是争吵,我刚欲起身问贺炜是何人在门口吵闹就听得贺炜的通传:“九爷,十四爷到。”
眼前的几人都是一惊,慌忙起身,而我只是呆愣愣的站着,从没想过胤祯还会踏入到这里,不知他还会不会忆起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蔓琦,虽然十四弟一直拦着我,可是我还是要过来找你试一试,我知道你的医术高明,良妃娘娘的病你能不能去看看?”
原本加速了的心跳慢慢平静,我瞥一眼胤祯,他竟然没有在看我,我沉默半响,然后答道:“当然可以,只是我似乎不能够随便入宫吧。”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和十四弟自然有法子。今日不知你是否有时间?”九爷的话音未落,傲姗便蹭到了胤祯的旁边,声音娇嗔着:“爷,这几日怎么这样忙?”
“好的,那我去准备一下。”
转头就离开,留下太阳光下看起来那么亲热的两个黑影,我深呼吸,似乎我连嫉妒吃醋的资格都没有了吧。突然不想戴所以的头饰,不想穿这样的服饰,就想回到原来的那个罗蔓琦,如果心回不去,那么至少穿着可以回去吧。
自作主张的女扮男装,我敛去脸上最后一抹不舍,仰着头走出门,门外只剩下了九爷和胤祯,他们见到我的样子都吓了一跳,但也未多言,只是对我做了个手势,让我们跟上。
“慢!”我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就这样喊了出来,前方的二人同时回头,他们与我,竟然感觉是一样的陌生:“九爷,蔓琦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十四爷说。”
二人对视,胤祯顿了顿:“如果是那件事情就不必说了,我不想听,虽然今日我很感谢你的帮助,可是……”
“不是那件事。”我慌忙的打断了他,实在不想听他的拒绝,也不想再去一次次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我现在只想让时光慢慢讲伤口愈合,如果不能,至少我也要伪装的很好,罗蔓琦应当是坚强的,也必须是坚强的。
九爷缓缓离开,阳光斑驳着,映在胤祯的脸上,我倔强的转过头,却无法抹去记忆中他的笑颜。
我伸手接下一缕阳光,捧在手上,恩,香香甜甜的,还夹杂着梅花的味道,呵,梅花……
“十四爷,既然你不愿听我的解释,也不想再见到我,不如我们……就走到这里吧。”残忍的话到了嘴边,却仍旧吞了回去,思考良久才决定了这样说,我究竟是不愿伤害他,还是不愿伤害我自己。
我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眼前暖洋洋的阳光被一个身影倏然遮挡:“你终于连装都不愿意了吗?”我的下巴被胤祯攥的死死的,是那样真实的疼痛。我与他对视,然后一字一顿的自嘲:“演戏也需要他人的配合吧,十四爷这样的搭档真是让我难以继续。”
再没有解释,没有希望他的理解,既然他这样死死的相信凝雪的话,那么就这样吧。
“你终于承认了。”他的眼眸如墨染一般,深不见底。
“我承不承认你都已经断定是我做的了,这对于你又有什么区别!”平静的叙述,这一刻的平静连我都觉得可怕。
“所以你还是要去找四哥喽。”胤祯放开他的手,嘴角漾起不正常的高度。
“随你怎么想。”
“好,那请你自便。”
眼前的人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头也不回。是啊,他又怎会回头?其实不回头的又何止是胤祯,我也没有给自己留退路,不,其实是人生没有退路,它逼着我们向两个方向越走越远,不论我们曾有过多么亲密的交集,多么美丽的回忆。
一滴泪,也只有一滴。
一切,总算是告了一个段落,而一切,又该是一个新的开始。就这样吧,就这样勇敢的坚定的往前走吧,即使是流着泪,也难掩这脚步的坚定。
垂柳依依,在风中含情的摇曳,波光粼粼,在夕阳下铺陈出靓丽的美意。
孔雀桥上,是熙熙攘攘欢乐的人群,偶尔有率真的女子,朝着心仪的公子扔出一朵娇艳的玫瑰,然后笑意盈盈的离开,留下脸颊上的两坨绯红。
这,就是我家前的风景了,清新,自然,雅致却又不失活泼,奔放。而现在也已是我离开的第七年了,七年的时光,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原本应该难捱的日子就在这一天天的潮涨潮落中流失着,我对于胤祯的思念似乎化成了掌心的痣,亦或是手间的那抹淡粉,永远的纪念着我们曾经的日子。不知道胤祯的指间是否还有那抹晶莹的蓝,如果还有,那么我和他之间总算是还有剪不断的丝丝缕缕的联系,总是还有一些永远的见证。
一边在湖边吹着风,我一边自嘲的笑着自己的矫情,那****真的算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其实心中也没有那么决绝的,但就是死也要摆出一副傲然的姿态来,最后也不知是苦了谁。
良妃到底还是离开了,她是忧思成疾,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连脉搏都是游离的,我非常遗憾,但也只能说实话。八爷的脸上已经清瘦了许多,想来这些日子应该也没有好好休息。九爷和胤祯的脸色也好不到那里去,我仍旧记得我宣布病情的那天胤祯惨白的脸。那,也是他留给我的最后记忆。
只是简单的装了一些衣物,看着梳妆台上那些璀璨迷离的饰品,我只留下了那个摸起来冰冰凉凉的蔓草簪子,你知道它原本的温度。当然,还有那个耳坠。
将自己原来的东西收好,就要离开。沫儿嫣儿傻傻的看着我,想要出声挽留,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我笑着看看她们,轻声说道:“别难过,有缘自会再见,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也要记得照顾好自己。我先离开了。”
两个丫头的眼角竟然出现了亮晶晶的泪珠,我的心中更涩,却只能往外走。
“格格,再拿些盘缠首饰吧,在外面不比府中,多带一些总不会有坏处。”说着,沫儿已经在翻我的首饰盒了,突然,一抹白色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一刻都没有再停留,推开房门就离去了,空留下身后嫣儿的呼唤。
天边是美丽的火烧云,边缘还是滚金的,和着天空的澄蓝色,只觉的清爽清透。只是刚刚那抹白色是那么真实的藏在我的脑海,心底。还记得那时我刚刚进入蔓祯小筑时是我自己亲手放到那首饰盒的底部的,那是当时胤祯亲笔写的小楷,它的内容早已刻在了我的心头,那是他曾经的低吟高唱,他说: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蔓琦,你可知我不爱野花,但念蔓草之心?
那日,我是那样急迫的落荒而逃,可是那些记忆却无情的席卷着我的每一寸所在。
后来,我在“绫罗坊”找到了一份工作,一直做到了现在。从未想过我竟然会坚持做这份工作,但有的时候时间就是这样神奇,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时光已经呼啸而过。而我也一再的得到掌柜的赏识,待他被提拔后,他也推荐我当上了掌柜,所以现在的我即使不是锦衣玉食,却也能衣食无忧。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我仍旧兴致盎然的行走于湖边,湖中偶尔有活泼的银色鲤鱼冒出头来,惹得岸上一群人围观。
百无聊赖的掰着手指头,我在嘴中念叨着,现在已经是康熙五十七年了,按照历史胤祯就要离开这个红砖绿瓦的紫禁城,去青海带兵打仗了,其实这实在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从五十一年的废太子,到五十三年的毙鹰事件,再到五十四年康熙给八爷停了俸禄,这一桩桩一件件和历史严丝合缝的令人害怕,再接下来,是不是就是四爷登基,然后胤祯守灵?
逼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我回到屋内,用力的关上房门,可是关不上的是一地的月光,还是那从未断过的思念。
是被一声宛转悠扬的鸟叫吵醒,然后睁开眼便见到朴素的木质藤椅上洒落了一身的流光溢彩,我的心情莫名的就好了起来。
我坐在梳妆台前为自己梳妆的时候,顺手就拿过了那对许久没有动过的雪花坠,脑海中一闪而过是记忆仍旧是让我愣了半响,却总是是慢慢的戴上了,一边戴着,我一边问自己,是不是这就意味着我终于放开了?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我笑的很是明朗,阳光射在我的脸上,竟是暖到了心中。
阳光慢慢向西移动了几寸,现在的我正端坐在“绫罗坊”的柜台后面,慢慢的算着帐,今日的客人不多,我便偶尔和伊一随意的聊上几句,好不惬意。
哦,差点忘记告诉你,伊一是在绫罗坊打杂的小丫头,头脑清醒,干活手脚麻利,是个很不错的小丫头。不过一直让我感到好奇的是,这个店的大老板我始终没有见过,甚至连姓名也不知晓,只是听说他是个有钱有势的人,有很多家店铺,每一次来都会以一把黑扇作为标志物,即持黑扇的人便是大老板了。
正在和伊一兴致勃勃的讨论着“黑扇”的问题,几个身影蓦然出现,伊一忙起身招呼,我也忙敛了笑意站起身来,却对上了三双惊讶的眼。
看清了三人的模样,我下意识的先要逃,可是身后是结结实实的墙,眼前就是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儿,我皱了皱眉,终于眉开眼笑的说道:“两位爷,要点什么啊?”我自己都感觉到声音中有着无限的颤抖。
眼前的几个人也快速的收敛了自己初见时的所有表情,换上了一副正常的样子。我没有想到第一个对我说话的竟然是九爷,他一如既往俊美的眼角微微上扬,似乎没能成功的掩饰他心中的惊讶:“蔓琦,你怎么在这里?”
“九爷这话问的,蔓琦不过是要讨口饭吃而已。”我轻巧的说着,嘴角露出嫣然一笑,眼光似是随意的一瞥,实则是有意的落在了九爷身边的两个人身上,眼前的场景不是没有料想过的,只是当它真实出现的时候,自己却仍旧是毫无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