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喳。”小顺子打了个千,退下了。
摸着这半湿的秀发,我坐在梳妆台前沉思。
“沫儿,你就直接帮我弄一个简单的发式就行,弄得稍微松散一些,因为头发还没有干。还有头上不用戴那么多饰物,就用上那个蔓草簪子即可。”
“是。”沫儿开始快速的摆弄着我的头发。
“可是格格,今日是您第一次在所有福晋面前亮相,您怎么能不戴饰物呢,十四爷给您准备了那么多……”
“嫣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转过头握住她的手,她好像想要抽离,却又不敢。“可是这实在不是我的风格。不过,还是谢谢,我很多事情不太懂,你们还要多在我耳畔唠叨唠叨。”
嫣儿的脸上露出了甜美的酒窝,她开心的回道:“是”。
没一会儿,沫儿就完成了,无奈的看着太阳一寸寸的上升,我无视了沫儿嫣儿的反对,完全没有上妆,便出门了。随手颉过一朵半卷半舒淡粉色的荷插在耳鬓,算是让自己的身上多一点靓丽的色彩。
尾随着嫣儿沫儿,走过弯弯曲曲的长廊,才来到了胤祯的书房,门口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鎏金大字:静心阁。
推开门,胤祯正在写着什么,看到我走进,便起了身。我正欲行礼,却见到他的满脸笑意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寒意。
“你们就是这么伺候格格的吗?怎么头上都不见饰物,脸上也没有上妆,嬷嬷们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他走近了我,皱了皱眉:“这头发怎么还是湿的,你们怎么没有……”
“沫儿嫣儿你们先下去吧。”看着一直在发火的那个人,再看看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的沫儿嫣儿,我无奈中只得将胤祯打断。
“你……”胤祯更加气急。我用手挽上他的腰间,微微一笑。他无奈的泄气,摆摆手:“都没听到格格说的话吗?”
看到沫儿嫣儿走了出去,我不满的横了他一眼:“怎么,对我不满意也不必对我的丫头发这么大火吧。”
“我当然不是对你不满意,可是你这样真的太素净了,你今日要见我的福晋的。”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明显小了下去。
“是呀,我没忘记,那就是觉得我这样比不过他们喽。”我重重的点了点头。“十四爷,蔓琦明白您的意思了。”
“哎!”他忙去扶我欲行礼的身子。“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嘛,她们怎么能和你比,况且你这样,其实很美的,可是……”
“那就没有可是了,不要再冲沫儿嫣儿发火了,是我自己不要戴饰物不上妆的。还有,真的对不起,今天起得实在是太晚了。”声音渐渐的弱了下去,我仰头看着身前的那一抹黑影。
“那好吧,你喜欢就好。还有,你和我一同去,怎么能算是迟到?”胤祯用手扣着我的肩头,伏在我的鬓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真香,那咱们走吧!”
果然,待到我和胤祯出现,已经有一群人在等候了。
看着眼前那着大红的人,心下已经了然,这应当就是胤祯的嫡福晋了,既然答应要嫁给他,我自然也同时接受了这些挑战,不等胤祯介绍,我便盈盈福身:“见过福晋。”胤祯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做,呆呆的愣在一旁。
“格格真是客气了。按理来说还得我们给您行礼呢。”完颜氏忙起身扶我起来,清亮的眸子中透着一种干净。对我也还算是友好,倒是上次在门口见过的那舒舒觉罗氏对我夹枪带棒。刚一坐定,也不管胤祯就坐在一旁,便开始了她的攻击。
“格格和我还算是有缘呢,曾在府门口见过一面,当时的格格,好像还是……”舒舒觉罗氏故意的停顿,然后抿嘴轻笑。任谁都听得出她是在讽刺我的出身。倒也是,这嫡福晋完颜氏芊若,是侍郎罗察之女;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傲姗,是员外郎明德之女;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尔岚,是二等护卫石保之女;这里应该只有我是没有什么背景靠山的吧。
心中没有一点气愤,我早已做好了准备,更何况她说的也是事实。于是我只等她继续说下去,却不曾想到胤祯竟然重重的放了筷子:“吃饭就是吃饭,哪儿来的这么多话!”
然后,就是一室的寂静。
看着胤祯紧抿的嘴唇,心中是暖暖的。难道他把我当纸做的吗?经不得一点风吹草动。其实,我还不屑与这些人去争什么,一直觉得古代的女人是可怜的,因为她们地位的卑微,到了这里才发觉她们实则是可悲的,因为她们的卑微不仅仅是地位上的,更是心灵上的,她们甘愿匍匐在男人的脚下,任由他们践踏,而我,实在不是这种人。
饭桌上是香甜的饭菜,只是我吃的索然无味,这一桌子浓妆艳抹的女人们,还有那些站在一旁胆战心惊的丫鬟们,都让我不知不觉的放下了筷子。
想来今日我与舒舒觉罗氏傲姗的梁子算是结下了,那完颜氏芊若应该还好相处,而那个伊尔根觉氏尔岚今日甚至都没有露面,也不知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听沫儿说她是因为怀孕所以胤祯让她在屋中休息了。难道胤祯是怕我知道后生气吗?
隐隐觉得背后有人在说话,转过头才发现是嫣儿已经叫了我好几声了。
“哦,抱歉,我刚刚没有听到,你说什么?”
“奴婢不敢,奴婢是在提醒您这汤都要凉了,用不用……”
“不用麻烦了。我就这样喝就行了。”真是不大习惯随时身旁都跟个人这样关心着自己,我随手拿过汤,就往口中送,无意间竟然瞥见了傲姗脸上的鄙夷。看来,她应该是觉得我天生就是当宫女的命吧,不过无论她怎样想,我都浑不在意。
“蔓琦,我这样叫你可以吧。”芊若笑着说。
“当然。”我接过沫儿手中的手绢擦去了嘴边的残留物。
“你也直接叫我芊若吧,不要叫姐姐了,显得太过生疏。今日咱们见面太过仓促,什么时候到我那里去坐坐,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芊若遥遥举起酒杯。我自然也举起酒杯回应,心想这嫡福晋就是嫡福晋,就是不一样。
“芊若,我会的。”我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注意到身旁有小太监跑来,对着胤祯耳语着什么,于是胤祯突然起身,周围一圈人都站了起来,忙着请安,可是他却仅仅对我说了句:“我先回书房。”就离开了。看到胤祯的离去,傲然也忿忿的起身欲走,一时间,这筵席几乎是散了。
“沫儿嫣儿,我们也走吧。”对着芊若微微一笑,我也转身离去了。
走在静谧的林荫道上,竟丝毫没有清凉之感,太阳光透过枝丫间的缝隙倾斜而下,我仰头半眯着眼看着枝杈上的小麻雀,正在无忧无虑的跳着自编舞,很是快乐。
“格格,爷要我告诉您先在房中休息一会儿,他忙完了手头的事就带您在府里转转。”小顺子在我面前熟练的打着千儿。
“好吧,那咱们回屋休息一会儿。”我转头对沫儿嫣儿说。
许是今天中午我起的太晚,所以到现在为止还丝毫没有困倦之意,可是看到眼前站着的沫儿嫣儿早已累得低垂着头颅,小脸也因过热而开始泛红。
“沫儿,嫣儿你们先下去休息吧,不用伺候我了。”我摆弄着桌上的葡萄,笑着对他们说。
“格格,您不休息吗?”
“我今天起的这么晚,怎么还会困?”我打趣着自己,而她们两个则是抿嘴偷笑。
“想笑就笑吧,我说了在我这没这么多规矩。”
“可是,您没有休息我们怎么能休息呢?”沫儿摆摆手,小脸上仍旧是固执的表情。
“我不休息是因为我不累啊,可是你们累了,你们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伺候我呀!”我半推着将她俩推出房门,然后独自做回了这红木凳子上。
桌子上的葡萄十分新鲜,水灵灵的,拿起一个,便洒落一桌的光华。葡萄,葡萄我念叨着,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从屋中找出一个合适的坛子,我顺手拿起一个葡萄,“噗”的一声将其捏碎,然后投入坛中,我一个个捏着,这葡萄的清凉仿佛消减了炎夏的酷热。
“你就是不喜欢吃葡萄也用不着这样吧。”胤祯摇晃着手中的折扇,笑着走入。
“我才没那么暴殄天物呢,我是在制作葡萄酒,你可有口福了。”顽皮的将手上的水弹了他一身,他不过宠溺的笑笑:“是昨日你许诺十哥的酒吗?”
恩,我点头,仍旧继续着我手中的工作。
“十四爷,还有葡萄吗,这些不够。”我目不斜视的说着。
“当然!沫儿。”他叫了一声,才发觉不对。“这伺候的人都去哪儿了?”他的瞳孔收缩,一脸的茫然。
“我让他们去休息了,他们太累了。”
“你没有休息他们怎么能休息呢!你也太惯着他们了!”胤祯气急败坏的说着,起身就要出门。
我看出胤祯是真的生气了,忙拉住他的胳膊。
“你要发脾气冲着我发,不要冲着她们。”
“你……”胤祯无奈的扣住我的肩。“你真的想好要这样做?如果你想好了,我就尊重你的选择。”
“谢谢。”我顿时眉开眼笑。
“那走吧!我带你到处去转转。”胤祯无奈的横了我一眼,拽着我的手离开。
转过回廊,走过小桥,绕过庭院,终于在阵阵花香中我看到了眼前的建筑。它的风格别具一格,竟然是个两层的小型庭院。门口赫然写着,蔓祯小筑。还没来的及感动,便被胤祯心急的拉入院中。正是盛夏,庭院中的花花草草都开了,红色的是妖艳的牡丹,黄色的是娇艳欲滴的雏菊,白色的是高贵雅致的白玫瑰……
庭院的前方是一大大的水缸,里面尽是姿态各异的睡莲,看着这花瓣半开半合的娇羞模样,我的心醉了……
“胤祯,这是你为我准备的吗?”低头靠在胤祯的怀中,听着他坚实的心跳,幸福之感从心中上升,然后蔓延。
“你喜欢就好。我看你总是往永和宫的后园跑,猜想你可能喜欢花,所以我便为你种下这一片花海,还有,这一池的睡莲。”缠在腰上的手一紧,我仰头,便感觉到密密匝匝的吻从天而降。
“我不能给你的已经太多了,就让我用以后的日子来慢慢偿还吧。”坚定的话语,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但当它流入我的心中,却浓的像蜜一般,怎样都化不开。
十指相扣,指间的那抹蓝粉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炫彩夺目。
将自己慢慢的从他的怀里抽离,我好奇的问:“这么多东西,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很久很久以前,不过那个时候没有这块匾,我曾经以为,这一切都会是一场空,可是……”
“可是现在,却是梦幻一般的现实。”抢过他的话头,我幸福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