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委屈
璇玑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脸上黑气沉沉,心里将这个该死的家伙腹诽了一百遍,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跟我去参加筳宴。”
璇玑当做没听见,继续走……
“不听话的,拉下去打七十大板,你不是要我现在就下令吧?”声音冷冷的。
脚步站住了,她转身瞪了他一眼,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碧渊殿赐宴,皇亲云集,其间还夹杂着若干朝廷重臣。
这这场赐宴上,璇玑第一次见到当今的皇帝——胤樾。在她的印象中,这个皇帝并不合格,他昏庸、软弱、好色,什么事情都依靠别人,可是就是这么个皇帝,却有两个优秀的儿子。
胤樾高高的坐在筳宴的首席,身边美女陪伴,一双眼泛着血丝,虽然正是盛年却被酒色熬坏了身体,斜斜的靠在美人的肩头,笑嘻嘻的看着下面的盛况。
下首第一位坐的便是权倾天下的唐丞相,另外一边坐着胤熙。
璇玑一袭宫女的粉衫,立在胤漠宸的身后。
唐丞相酒席之间谈笑风生,仿佛自己并未在不久之前失去一个女儿一般,虽在璇玑的意料之内,可是那琅琅谈笑的声音依然如刀尖、如芒刺一般刺在她的心头。
胤熙就坐在斜对面的位置,他穿着一袭白衫,有人敬酒他便应对几句,虽然模样有些憔悴谈笑之间仍是风流倜傥、机智敏锐。
不经意间,她发觉他的目光向着这边看来,她急忙低下了头,敛了眉目,不敢看他。
胤漠宸把玩着手中的碧玉酒盏,斜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筳宴的另一边,她瞧见了一个人,是青兰郡主,她的面色有些苍白,不过看起来精神还好。她的身边坐着她的父亲,轩王爷——一个看起来便觉得不简单的俊秀中年男子。
青兰郡主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胤熙那里,似乎心有不甘。目光扫到璇玑这儿来的时候,只是停留了那么一秒。
璇玑似乎有种预感,今天大约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而她的直觉向来是很准的。
筳宴进行到一般,突然听到宫人高唱:“耶旭国公主到——”
乐声奏起,一群异族的美女簇拥下,一位身着浅紫绫罗的美貌女子施施然进了场。
“你来了!”皇上笑的眯起了眼,道,“琳琅公主不要多礼,你我两国友好,如今公主亲自来访问我国,朕岂有怠慢的道理?正好我三皇儿今日身体好了些,也引你们见个面。”
说罢,便令人在胤熙的旁边摆了座位,那意思,不用猜也明白。
琳琅公主轻笑,谢过了皇帝,婀娜多姿的走到胤熙的身边坐下,偏头笑望着胤熙说:“殿下别来无恙啊?比起上次见面,似乎清减了些。”
胤熙扬唇一笑,没有做声。
那笑容在璇玑的眼中却颇为刺眼。
“倒酒。”胤漠宸吩咐身边的人,却无人应声,抬头看去,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对面,不由得眸色一沉,自己斟了一杯,狠狠吞入腹中。
只见琳琅公主对旁边的宫女说了一句什么,传话到皇上那儿,皇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时,舞姬退下,有节奏的音律响起,璇玑蓦的记起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过这曲子,好像是……异族女子求爱的曲子。
一袭紫纱如同花儿般旋转,配着欢快悠扬的乐声,琳琅公主柔若无骨的腰肢魅惑的舞动,一双淡紫明眸含情脉脉的瞟向一旁的胤熙。
胤熙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酒杯,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含笑看着场中魅惑舞动的女子。
仿佛得到了鼓励一般,琳琅公主轻巧的舞到了胤熙的身旁,由发间摘下一朵火红的花朵,舞动着似有意似无意的,那花儿便到了胤熙的面前。
皇上在座上呵呵笑了起来,他未曾想到这个公主如此热烈主动,本来两个是盟友,若是能结姻亲是再好不过的,只是熙儿病才好,他还未来得及想多,不想这公主已是迫不及待了。
那花儿一直在胤熙的身前,所有的眼睛都看着,若是他接,便是要结姻亲,倘若不接,又会惹怒邻邦。胤熙淡笑着看着那花儿,手指微动……
璇玑已是气满胸口,手才要动,一只大手将她的手握住,轻声道:“你做什么?”
握在手心的是一枚珠子,早已握出了汗,若是那手没有阻止她,珠子立马就要飞出去的。
璇玑的手和胤漠宸的手在暗中较劲,谁也没有发现,因为大家的目光都在那朵花儿上。
终于……胤熙似要抬手了……
“啪!”一声,花儿被打得零碎,落了一地,那是一道长鞭,长鞭的那头,主人早已脸色铁青。
琳琅公主大惊,急忙缩回了手。
“青兰……”胤熙站起,看着那脸色的铁青的人一步一步走近。
“你是什么人?竟敢冒犯公主?!”公主的侍从匆忙的掩在公主的身前大声的呵斥。
“青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轩王爷快步走到她的身前,将她手里的鞭子夺下丢在地上。
“皇上恕罪,小女前些日子受了惊吓,怕是今日还未复原,请让微臣将小女带回府中休养。”
青兰定定的望着胤熙,渐渐的,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些血色,她的嘴角勾起古怪的笑意:“胤熙哥哥,你还是要我的,对不对?你不会要这个狐狸精的?对不对?她已经死了,你喜欢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所以,你还是会要青兰的是不是?”
一席话落下,在场的人倒吸了一口气,轩王爷顿时面若死灰。
皇上错愕的看着下面,她在说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青兰郡主在府中遇到了鬼魅,而那个鬼魅正是丞相府的三小姐,她口中所说的“你喜欢的人已经死了”,难道说传的满城风雨的流言的男主角竟是三皇子——胤熙?他喜欢的那个人是他的嫂子!
皇上的手抖了抖,顿觉脸上无光,摆手道:“念在青兰惊吓过度,病还未痊愈,王弟你将她带下去吧。”
“我不要走,我要呆在这里,我不能让任何人将熙哥哥抢走,绝对不可以!”她的声音尖锐,冲到了胤熙的面前,紧紧攥住他的手,恶狠狠的看着要过来拉她的人。
“青兰,跟我走!”轩王爷痛心的看着她,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却想不到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他怨毒的看了一眼胤熙,这个男子……是毒药!
“熙哥哥,你说你要我,你说你要我啊……”青兰拉着胤熙的手几乎要哭出来,“我比她漂亮,还会对你比她好,她死了,你就不要再想她了,好不好,答应我,答应我……”
胤熙的瞳孔放大,明眸看着眼前的女子,平静无波,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他的手拂过她的肩头,她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桃色。
手指向下,她轻哼了一声,软软的倒在了他的身前。
胤熙将怀中的女子送到了轩王爷的手中,轻声道:“别叫郡主再喝酒了,她喝多了酒就是这样。”
轩王爷没有回答,心疼的将女儿抱过来,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酒宴继续进行,一切似乎没有发生一般。零落满地的花儿随风飘散,片刻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璇玑的手渐渐放松,胤漠宸亦松开了她的手。
她定定的看着对面的白衣男子,他那样的漫不经心,一朵碎花瓣儿落到了他的袖上,他不着痕迹的轻轻一摆,花瓣儿落下时,已经碎做了末儿。
别人没有看见,但是璇玑看见了。她曾经觉得他是她遇到过的最温柔的男子,可是现在……这种信心在她的心中开始动摇。
他可以如此冷漠的对待痴恋他的青兰,又可以如此清淡的对待喜欢他的琳琅公主,然而他的冷漠和清淡都是不着痕迹、欲拒还迎的,如同一团迷雾,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这晚,胤熙独自在月下饮酒,清冷的月光,照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不一会儿,似乎多了一个影子。
胤熙轻啜了一口酒,淡淡笑道:“你早说过要来找我,怎么现在才来?”
见身后的人不做声,他又倒了一杯,举起了酒杯,说:“你也来喝一杯。”
身后的人走过来,将酒杯端起,却没有喝。
“今天看见你了,猜到你会来。”
璇玑眼中掠过一丝讶异,想要开口说什么,他立即截断了:“什么都别说,陪我喝酒吧。”
他温和的请求,璇玑无法拒绝,他伸手,将她拉着坐到了对面。
酒送到了她的唇边,他淡淡道:“喝吧。”
目光扫过他的眉眼,那眼中似乎带着一丝乞求,璇玑心中一动,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她想说的,想问的,都没有立场,因为那个唐璇玑已经死了,她还能问什么?只能如此静静的看着他。
“你眼中有嗔怪?”他盯着她的眼轻轻的说。
“我……”璇玑不敢抬头,“没有。”
“你是个奴婢而已,胆敢这样跟我说话?”
璇玑听罢一惊,正要起来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他大声笑道:“我耍你的,既然你有心来看我,我又何曾将你当做奴婢了。”
璇玑轻抿着淡红的酒液,醇香扑鼻、回味无穷。她不敢看他的眼,因他的眼实在太锐利。
两人静静的坐着,他倒酒,她便喝,一杯接着一杯。
一股热热的气息靠近,璇玑吓了一跳,抬起了头,他的脸已经到了面前,他面色微红,眉眼带笑的看着她,看的她心口漏跳了一拍。
“殿下……”她惊慌的叫了一声。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他轻声说着,仿佛梦呓。
“我……”她不知说什么好。
他伸臂一拉,竟将她搂入了怀中,她坐在他的腿上如坐针毡。
“殿下……”璇玑急了,难道他喝醉了吗?等会说不定就有人来可就糟糕了。
胤熙环住了她的腰,抱的紧紧的,淡淡的酒气喷在她的脖颈间。
“别走……”他低低的吟着,“别走……”
“我……”璇玑满头的汗,乱了方寸,他这是什么意思?她怎么能不走?
“璇玑……别走……”
她怔住了,心中仿佛最柔软的地方被击中,陷入了他的怀抱,真的没有力气挣扎。
他抱着她,寻找着她的芳颊,轻轻的吻了上去。
她的身子一颤,心如雷动。
他的唇落在她的脸上,似乎还不罢休,继续逡巡,最后落到了她的唇上,恍如触了电一般,她一动不敢动,只看见他的睫毛微微的颤动。
她仿佛被火在炙烤,唇上如火如荼,她喘息不过来,轻轻的环上了他脖子,仿佛饥渴的旅人遇到了甘露一般。
“哐当当……”
一声脆响,惊醒了迷梦。
两人蓦的分开,璇玑扭头便看见一双火烧般的眸子,是秦妃娘娘?!她身后的侍女端着的茶盘已是落了一地。
璇玑吓得跳了起来,跪倒在地。
胤熙睁开迷蒙的醉眼,抚了抚额头,轻声问:“母妃何时来的?怎的不通报一声?”
秦妃的一双眸子如刀似的在璇玑的脸上逡巡,她弯下身到了她的身前,冷笑了一声,道:“没想到,又是你?真是阴魂不散啊,你这祸水不好好呆在宸华殿,竟出现在这熙华宫,难道是我小看你了?你……”她沉吟了一下,咬牙切齿的说:“你先下去吧!”
她的目光扫向满脸醉意的胤熙,心中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要那个奴婢?如是你要,我便让她明日来给你赐寝,只是赐寝,不得给她任何名分,你可同意?”
胤熙抬头,迷蒙的双眼微微眯起,似有笑意:“好,母妃怎么说就怎么算。”说罢,竟趴在桌前酣然睡去。
“扶皇子进去休息吧。”秦妃吩咐道。
上来两个侍女将胤熙扶下,秦妃独自坐在桌前,看着桌上两只酒杯,她狠狠的咬牙:“为何会这样?洛嬷嬷!”
一个年老的宫婢走上前来,她低声道:“明日命人悄悄的将那个女的弄过来,然后让她喝下……”
后面声音渐低,如同耳语。
璇玑回到宸华殿中,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轻轻抚着唇角,似乎那滚热的吻仍在碾转一般。夜深了,胤漠宸依旧不见人影,她悄悄走出来,外殿当值的宫女歪着头打瞌睡,静悄悄的。
庭院中,浅白的梨花落了一地,璇玑披着衣服在庭院中闲走,不经意间回头,却发现屋顶上竟站着一个人。
谁?
那玉树临风的影子,竟是他?
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回过头,目光扫过璇玑的脸,冷冷的,未等她回过神,他已不见了踪影。
那抹冷冽的目光,让她彷如浸在冰水里一般。他的目光,仿佛一块落入水潭中的石子,在她的心里激起层层的不安。他不曾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如同芒刺一般,让她觉得难受。
一面是火,一面是冰,无论是哪边,她竟都觉得很是煎熬。
“也许,我该离开了。
“洛嬷嬷?”
此时天色已晚,璇玑正在房间里换衣服准备休息,却不想有人闯了进来,她匆忙之间将外衣套上,衣带都来不及系上。
她本要离开,可是却心有不甘。
“这么晚找我有事?”她奇怪的问。这个洛嬷嬷是秦妃娘娘的心腹人,她只是见过两次。
“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说罢,身后两个公公抬着一簇羊皮毯子往地上一摊。
璇玑眉端蹙起,这是何意?
“请姑娘躺上去吧。秦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