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便是老夫人房里的大丫鬟凝香,软烟心中一紧,掐着芯禾的手微微一顿,便朝凝香笑了笑:“凝香姐姐,你不知道!这小蹄子撺掇着小姐疏远我们!还要改让她做屋里的二等丫鬟!这不?被我听见了,看我不撕了她的嘴,免得成日里背着我们教唆着主子!”
她说着,眼神一冷,又恶狠狠地掐了芯禾一把,揪出肉狠狠转了两圈,直疼得芯禾直叫,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凄惨惨地忙朝苏锦诗连连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苏锦诗被凝香轻拍着背,这才勉强好些,此刻乍见到此,更是心怒,一口火气再次涌上,又憋得她难受,嗓子根本说不出话来,头昏昏沉沉,此刻才心知不能着急,生气解决不了问题,她这才慢慢呼吸了几口气,一点一点平缓心绪。
凝香蹙眉听着软烟的话,哪里信她半句?
平日里芍药阁的丫鬟便骄纵惯了,仗着有苏锦诗撑腰,连老夫人房里的大丫鬟凝贞、凝月都吃过不少哑巴亏,没成想今日又被她撞见了?不过老夫人实在太宠爱六小姐,六小姐又是个极为护短的人,投鼠忌器,便是她,见着了这个情况也不能真的越俎代庖。
眼瞧着地上泪眼汪汪的芯禾,凝香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这是当着六小姐的面,如今六小姐大病初醒,哪经得起你们闹腾?什么事都等六小姐病好了再说,你们先出去吧。”
软烟听闻心中得意,凭她的身份,到底连老夫人房里的一等丫鬟也不敢挑她的刺儿!
可她瞧着地上的芯禾,解决不了此事心里堵得慌,仍是不满道:“那这小蹄子不能不治吧?今日她敢这般没了规矩,下次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攀高枝的事儿来,留在小姐身边也是个祸害!我看,不如撵了出去了事!”
她说着恶狠狠地猝了芯禾一口,芯禾听言直如五雷轰顶,身子一下子塌下去,浑身冰凉。
她是被继母卖来的,家里人全死光了,若是被撵出府,这辈子没饭吃!
完了完了,她死了!
凝香闻言气怒,实在忍不住一下子站起身,冷冷瞪着气焰嚣张的软烟,“这事是你能管得吗?先不说她做没做错事,你如今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自个儿的身份!撵出府这种话,是你能说的吗?别忘了,你亲主子还在这儿呢!”
苏锦诗半低着头,身子微微起伏,还在慢慢平缓心绪。
软烟见此,咬了咬唇,轻笑道:“凝香姐姐也不必教我如何说话,今日这事说细了,到底是我芍药阁的事儿,姐姐又有什么资格评判?再说了,我家小姐都没说话呢?你又何必染坊里卖布,多管这个闲事!”
凝香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软烟却不以为然,这时想起苏锦诗,走到苏锦诗身侧,挺直腰板看着凝香,“我家小姐自有我家小姐的道理,这各人自扫门前雪,芍药阁的事儿,小姐自然明白我们的忠心,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都是一清二白的事,莫要看着如今小姐生了病,变得可欺了,什么人都来屋里闹一闹,还真以为我家小姐是那么柔弱的人!”
她这话意有所指,目光瞧着苏锦诗的反应,可苏锦诗只是默默坐着,并不理睬任何人,她心中有些疑惑,想了想,决定再加一记猛药!
适当的苦肉计,保证能让苏锦诗心软!
她想着,慢慢蹲下身,抿唇看着苏锦诗,模样委屈道:“若是小姐觉得奴婢们烦了,那只要小姐一句话,奴婢们绝对不在小姐面前碍眼!只是奴婢们也担心,小姐受了有心人的蒙蔽,把我们都遣走了,好让他人玩弄!”
她说着,眼珠睨着凝香,心中却在嗤笑凝香敢怒不敢言,有之前凝贞、凝月的例子在先,就算是老太太房里的大丫鬟又怎么样?还不是敌不过苏锦诗护短的一句话!凭老太太对苏锦诗的宠爱,就连她,也根本没把这些大丫鬟放在眼里!只要控制好了苏锦诗,谁也不过只是个听命从事的奴才而已!
她这般心中好笑着,等待着苏锦诗的发话。
可半时,瞧着一旁凝香的脸都快绿了,苏锦诗却仍然没有半点动静,和往常怎么不一样?
软烟奇怪,回过头,却只见苏锦诗半倚在床边,身上的呼吸均匀了,这才慢慢打开眼睛,一双眸子,静静地转向她。
没有愤怒,没有生气,只有平静,和嘲笑?
软烟心中一怔,不安道:“小姐?”
这个时候不是该你表态了吗?
“原来我真是傻,”苏锦诗喃喃一笑,盯着软烟的眸子越发嘲讽,但慢慢,又恢复了平静,“你说的话,我一字一句都听明白了,我的确是受人玩弄!玩弄于股掌之中!”
“小姐?”软烟心中失跳,有些不明白。
“听着,我接下来的话只说一遍,做得到,你就在这屋里呆着,做不到,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软烟瞪大眼睛,心中一震!
这话怎么是对她说的?
不!不可能啊!
不是应该护着她对付另外那些人吗?
怎么反而将矛头指向了她!
让她软烟卷铺盖走人!
“小……小姐!”软烟不敢置信,“我是软烟啊!你糊涂了么?”
“简直是没上没下!”凝香看不下去了,“你不过一个下人,怎么敢这么跟主子这么说话!”
“这没你的事!”软烟心急,根本顾不得凝香,禁不住抓住苏锦诗的手臂,急迫道:“小姐!我是软烟啊!”
“我知道你是软烟!”苏锦诗不再自顾生气了,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声音虚弱,却也坚定道:“正因为你是我屋里的人,所以更应该知道我苏锦诗的脾性!三年前,父亲送我一头黑豹,我喜爱之极,可在福山之时它一度失控,还差点将九弟咬伤,当时我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斩杀了它,血溅当场!一年前,三伯母出事,我亲自打马从麓山观音庙一路追赶,用缰绳生生勒死了两个九尺大汉!八个月前,三伯父养的巴蛇咬死了两个丫鬟,也是我,一刀将蛇身竖切成了两半!”
“我苏锦诗做事,从来不会拖泥带水!但凡我看不惯的,对我不好的,我必当时还报!人若犯我,必以百倍还之!软烟,你觉得以我的心性,你又会有什么下场!”
一席话,铿锵有力,字字诛心!
如五雷轰顶,晴天霹雳!
软烟身子猛地一颤,被苏锦诗轻轻一推,便软倒在地上,她不可置信,却又惶恐害怕地看着苏锦诗。
一贯被她牵着鼻子走,宠她纵她的六小姐,竟然会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