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简易的铁桶下面堆了木柴燃着火，铁桶上面罗着两个正冒热气的笼屉。红叶站在一旁对着周边来往的人群不住的吆喝着：“卖馒头啦，卖馒头，新蒸的热乎馒头，五文钱一个！”
此时正值饭点，但是人来人往的，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买。
竹训带着林小烛走到摊位面前，对红叶说道：“娘子，你看看我遇到谁了？”
红叶一抬头，拍了下大腿：“小烛？你咋进城来了！”
天气正热，这街口连个阴凉处都没有，红叶本就有些黑的脸，晒得更是红彤彤的发亮。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粘在一起。林小烛心里发酸，上去拉她的手，“大嫂，瞧你晒的，咋不打个伞遮一遮。”
红叶抹了把头上的汗，毫不在意的说：“打啥伞，从小在地里干活早都晒出来了。”她看了看两边，没见到其他人，“就你自己来的？”
林小烛摇摇头，“杏花跟我来的，不过我们分开走以后遇到的大哥，估计她现在正在哪儿贴寻人启事找你们呢。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啊？”
红叶叹了口气，刚刚见到熟人还兴高采烈的样子一下子消沉下来，她看了眼竹训，小声问道：“那小莲可还在杜家？”
林小烛点点头，“估计一时半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娘都要把她当成半个女儿了。”
竹训叹了口气，“那我们还回去干啥，回去了娘又得逼着我娶她，搞不好家里又闹的天翻地覆的。你回去给家里捎个信儿吧，就说我们在县城平平安安，生活的好好的，啥时候那崔小莲走了，我们两口子啥时候回去。”
红叶的眼眶里涌上了一层泪花，“都怪我，这么长时间也生不出个娃来，不然也不能被逼到这份田地了。”她用袖口蹭了蹭眼角，“白天我摆摊，阿训在粮油铺子干活，攒够了钱，我们就在县城里找个大夫看看，争取早日求个娃来，我也就能在婆家娘家抬起头了！”
周围人来人往，红叶哭声一传出来，小商小贩和路人们都用八卦的眼神看着他们仨，窃窃私语。林小烛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等到她渐渐平静下来，林小烛为了开解她转移了话题：“大嫂，你这小摊儿卖的什么啊？”
红叶这才想起来这是在大街上，忙收了泪，“看我，光顾着哭了，你这一大早从家里来，还没吃东西吧，正好，我这儿有馒头在卖，还是热的。”她一手拿了抹布垫在笼屉上，双手一开，蒸汽立刻飘散了出来。她拿了张油纸，把一个馒头包起来递给林小烛，“你先吃一个垫垫胃，等我一会儿收了摊，你跟我回出租屋里再做饭，正经吃一顿歇歇脚。”她伸手拿起一旁的水壶在正燃着的柴火上浇水灭了火，“反正呆这么长时间一个客人也没有，今儿摊儿就摆到这儿吧。”
竹训收拾了周围的东西，把铁桶和笼屉搬到后面墙角处放着的双轮手推车上，用手拉着打算收摊回出租屋。
林小烛拿着馒头，在一旁帮不上忙，“大哥，大嫂，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收摊了，不是因为我来了，耽误你们做生意了吧？”
红叶连忙摇头，“你这可就多心了，不是因为你，要不我也早想收摊了。实话跟你说，我和阿训来县城，全部家当就是从娘家借的十几两银子，如今付了房租基本上就不剩啥了。白天阿训在铺子里干活，我又不能在家呆着啥也不干，就寻思着出来摆个摊，赚点是点。这街上卖啥的都有，逛街的人也不少，可我这馒头生意就早上忙那么一会儿。白天一整天也没个人来问，我正琢磨着这样下去不行，想干点别的呢。”
红叶拉了林小烛的手，跟在竹训后边拐进了巷口，耳边都是车轮压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音。
林小烛拿了馒头咬了一口，这是刚刚从笼屉里拿出来的，白面馍馍。整天在杜家吃玉米面，突然间吃到白面，她觉得香极了，仔细咀嚼时口腔里还能感觉到麦芽糖的甜味儿。但是这县城里的人毕竟不是跟她一样生活在村里，恐怕这白面馒头早就是家常便饭吃腻了。一般人家想吃，自己在家就能蒸了，何必花钱来买。想必这也是生意不好的原因之一。若是想赚钱，还得卖点特别的。
巷子深处，路越走越窄，头顶湛蓝的天空被四周的屋檐挤成一个长条，两旁的青石板路也平平仄仄起来。竹训一个人在前面拉车渐渐开始吃力，只能林小烛和红叶在后面伸手帮着向前推才勉强前行。
这大热天里，林小烛头上渐渐冒了汗，好在竹训和红叶终于在一个小黑门的房子外面停了下来。门被竹训“吱呀”一声推开，俭朴的小院儿一目了然。庭院中央一块巴掌大小的土地，里面种着点辣椒、黄瓜，还没到成熟的时候，只有绿色的藤叶缠在竹竿上。旁边是一口水井，水井正对着厨房，再旁边是卧房。头顶的瓦片时间太久，被风雨侵蚀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边缘的几片瓦更是破损的摇摇欲坠，瓦片之间长着蓬草。房门也破烂不堪，上面的朱漆已经磨掉了，入目一片荒凉，看上去还不如杜家小院儿。
红叶走进卧房，用手把炕沿擦了擦，见林小烛站在门口愣愣的不进来，不好意思的笑道：“这房子租的便宜，就是破了点，不过我们两个人住还好。你先过来坐，我去厨房弄点吃的。”
林小烛拉住她的手，“大哥大嫂，你们先别忙，我有话跟你们说。”
竹训和红叶坐在一旁，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林小烛低头盯着桌上没了把手的茶壶，思忖了下，缓缓开口：“如今家里崔小莲还在，我理解你俩的处境，也就不劝你俩马上回家了。只是，你俩这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尽快想办法赚钱，把日子过的红火起来才行。到时候找个好大夫看看，娃会有的。”
红叶一听，正说到她心坎里去，眼睛顿时泛酸，“谁不想把日子过好，只是在这县城初来乍到的，能讨到什么好营生？阿训每日出去在粮油铺子做苦大力，整天累的一身臭汗。我摆摊每日也就能赚个十文八文的，生活都难呢，哪还有闲钱看大夫。”
林小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大嫂，你别嫌我多嘴。我觉得你在街上卖馒头不合适，还不如跟我合伙，改卖点别的。”
红叶皱了眉还没说话，竹训问道：“合伙？这倒是行。只是改卖啥啊！我也跟红叶提过这事，只是现在本钱少，能摆个摊卖馒头已经很不错了。若是像别人似的开个店，卖包子卖驴肉火烧啥的，买的人是多，可是咱们没那么多银子啊！”
林小烛目光扫过他俩，最后落在红叶身上，“不卖这些，卖点特别的怎么样？比如凉皮？天气眼瞅着就热了，人们普遍都上火，吃不下饭，热食慢慢就不受欢迎了。若是换成这凉食来卖，既能填报肚子，又消暑，说不定会更受欢迎一些。而且这凉皮，不需要明火一直加热，可以早上在家里备好料，直接拿去小摊卖，也是小本经营。”
红叶和竹训睁大了眼睛：“凉皮是啥？”
林小烛笑了，来县城好几次，她一直没有见到有人卖凉皮，想必这里是没有的，他们不知道也就不奇怪了，“大嫂，你这可有面粉？”
红叶立刻点头，“有，有！你要用么？跟我来！”
两人来到厨房，红叶把竹窗推开，原本昏暗的光线立刻亮堂了不少。
林小烛扫了一眼房檐挂着的两串干辣椒，灶台上的粗盐，地上菜篮子里堆放的两根黄瓜，虽然用料不全，不过应该也够了。一掀开墙角立着的一个陶罐，她心里立刻高兴起来。好在大哥大嫂两人买的芝麻油做菜，这陶罐下面沉积着不少磨碎的芝麻酱，这下最重要的调味料有了。++++++++++++++++++++++++++++++++++++++++++++++++++++++++亲爱的大大们，求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