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城门大开鼓乐齐鸣,皇子皇女率众官出城十里外迎接蔚大王一行人。
一大群人衣冠楚楚在专门搭建寒风四透的棚子下翘首以望的等待着,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秋水望穿了一池又一池,除了两位金枝玉叶是骑马之外,其余众官都是支着两条腿站着,这些平日养尊处优的大人们,何曾站过这么久,又何曾在隆冬寒风中受过这么长时间的风吹之苦,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于是派人去驿站催请,然后那人回来答,“蔚大王正在刷牙!”
众官等到觉得大概刷上百余次牙也刷完的时间,再派人去催请,回来再答,“在洗脸!”
等到大伙估计别说洗脸就是洗下十层皮的时间也足够了的时候,再派人去催请,回来答日,“在敷面膜!”
众人面面相觑,这面膜是什么东西?面具吗?
好吧,且当它是面具吧,众人又等,等到估计着别说敷面膜就是敷渡城城墙一圈也行了,再派人去,回来再答,“在涂洗面奶!”
众官眉头深锁,皆在沉思,洗面奶是不是某种能够提升功力的药物?
再等,等到给几百个人都涂完洗面奶的时间,再派人去请,回来再答,“要等柔肤水干透!”
柔肤水?促进内力循环的东西?
柔肤水干透之后,要擦润肤霜,擦完润肤霜要擦防曝霜,负责催请传讯的官员来来回回无数次跑断了腿,最后一次那官员像死狗一样趴着回来。
又过了一刻钟,道路迎头之处依稀可见兵甲整齐的队伍。
像头顶天空塌了一片,亮蓝一簇鲜明地出现在渡城官道上。
全军天蓝,精马配耀眼宝石,步伐霍霍一字排开。
肃然拥卫着前面姿态悠然衣袂飘逸的四人。
凤轩官员闻声抬眼望去,不禁齐齐同时失了呼吸。
最右侧高踞马上的紫衣少女,一身神秘霞彩,风姿清雅秀逸,尤其一双晶亮点漆的眸子,悄然一转,便有如宝光华刹,顿时亮煞江山。
她一旁的银衣锦袍少年,覆着铜色面具,修长优雅,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眸似笑非笑的望过来,瞬间勾魂摄魄,风华绝代。
再过一点,是一袭玄色衣袍的少年,他薄唇紧抿,五官线条流畅坚毅,俊朗而冷淡,微微透着冷漠神情的眼眸,是一望无际的汪洋,望进去便似有万般吸力,深深引人入胜不思拔开。
最左边一身天水之碧的少年,如美玉泛着柔和光泽,看他双眼似温润却又平静如入深山,那波澜不惊的神情与卓绝的身姿,刹那将人带入高远云天,膜拜着淡漠俯瞰人间的玉雕。
众官员在鼓乐声中,齐齐弯下腰施礼。
“恭迎珞篱蔚王,天邦七殿下,夏饶二殿下。”
蔚大王坐在马上笑眯眯望着他们,也不急着下来,仰头望天望了半晌,忽然感叹道,“还是坐在马上舒服啊,可怜我过了那么久水深火热的日子,已经好长时间没坐过马呀车呀之类的东西了。”
四皇子微笑着,当先下了马,又拉了脸色泛沉的八皇女一把,另一头,姬沅和率先下了马,徒戈怰与南宫谈也齐齐跃下马来,唯独蔚大王死狗一样懒洋洋赖在马上,半晌才慢吞吞下来,然而她一下来,便立刻蹲在地上哎哟哎哟的乱叫,直道,“跑得腿抽筋,站不起来了……”
蔚大王肆无忌惮的揉着抽筋的腿肚子,眼角斜飞瞟了眼那帮凤轩官员,摇头叹道,“你们凤轩的治安那!”
那些官员立刻在她暗示性极其明显的强大眼神下,捂脸扭头掉眼光。
蔚大王笑意晏晏,继续意犹未尽的叹道,“你们凤轩的人品哟,啧啧!”
凤轩这边所有人脸色都沉了下来,她偏偏蹲在那咂着嘴,不继续往下说,然而看她脸上的神情,比说出来还让人崩溃。
八皇女突然瞄了过来,抢着道,“既然蔚王不方便走路,那就请上马吧。”
蔚凌然好像忽然耳背,根本似没听到一样,自顾的说道,“哎,蔚大王我最近两个月被人抢劫被人追杀的,早被吓得两腿发麻,现在只好失礼了,我就蹲这不妨碍你们说话,你们继续嗄继续!”
凤轩上下官员齐齐抬头望天无语,只盼着若能突然下场大雪就好了,蔚大王你这样子,叫我们还怎么继续!
无赖的蔚大王若肯好好的在那蹲着也便罢了,偏偏她就是蹲着也不肯安分,想起她曾经在湘县大牢被逼饿了十天的惨痛经历,她突然抬头笑微微的对着丞相说了几句话。
丞相站得有点远,虽然看见她张了嘴,却听不到声音,不得已,丞相挪了脚步走近她前面微微弯下腰就着她,客气的询问道,“请问蔚王有何吩咐?”
蔚凌然却将两手放在耳朵旁边张了张,大声道,“啊?丞相大人你刚才说啥了,我听不见!”
丞相伸手扶着老腰,又弯得更低点靠得更近点,再次大声重复了一次。
暗自磨牙的蔚大王朝他偏头侧目,装模作样的大声“啊?”
凤轩众人怜悯的望着他们的丞相大人,据说大人不仅有腰病还有风湿,这大冷天的丞相的风湿一直在持续发作呢,这位蔚王……听说谁得罪了她,她必定以十倍的手段来奉还,唉……丞相这官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我说!”啊了半天的蔚大王终于笑嘻嘻开口肯正经说话,“大人您站的位置在上风,不过,好歹我来这也是客,丞相大人这么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说话,莫非凤轩与我珞篱大臣交涉事务,也是习惯这般俯视的姿态?”
这么重的话压下来,丞相顶不住了,唯有小心翼翼将弯得不能再低的腰半直起来,端着屁股,与蔚大王面对面的蹲着,面色灰沉的洗耳恭听蔚大王吩咐。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刻钟过去,两人依旧安静着。
又半刻钟过去,丞相腿有点发麻,眨着昏花老眼看着蔚大王,蔚大王眨着汪汪眼珠在看他,安静。
两人面对面蹲了半晌,丞相终于忍不住开口,“未知蔚王有何指教?”
“啊?”蔚大王扬起极度无赖的笑容,眨着极端无辜的眼神道,“有吗?不是丞相大人您自己跑过来要和我说话吗?”
丞相灰沉的脸霎时涨成猪肝红,沉声辩解道,“是蔚王你先对本相说话,本相才……”
蔚大王笑眯眯望着他一张橘皮老脸,再次无辜的摊手,愕然道,“我一直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哪里对大人您说过话了?”
“呯!”
蔚大王这句杀伤力超大的话后,凤轩可怜的患有风湿加腰病的老丞相直接栽倒在她面前。
凤轩队伍里有几人奔了过来,匆匆扶起丞相拔腿就走,一秒也不敢在蔚大王面前多作停留,生怕一个不小心,蔚大王对着自己张嘴,自己也得步丞相后尘,在这陪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