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含章武艺卓绝,以前也曾教过顾洛川武艺,无奈顾洛川天生不是习武的料子,只得作罢。于是萧含章便为顾洛川特意挑了武艺出众的碧玺作侍女。
几位皇子虽然自小习武,毕竟年幼,被碧玺轻而易举地分开了,顾洛川认出其中最年长的孩子是皇贵妃之子顾卫舟,另外几个应也是皇子,而站在另外一边的那个被围攻的孩子面容精致,容色出众,乍一看去倒似个女孩儿。
皇室中的孩子历来早熟,几位皇子亦被自己的母亲叮嘱过要对顾洛川恭敬些,于是几位皇子倒是收敛了些,除了那个黑衣的孩子,俱执晚辈礼,唤顾洛川姑姑。
“你们在干什么?”顾洛川淡淡地问。
黑衣的孩子依旧无动于衷,另几个皇子互相看看,顾卫舟向前道:“只是和四弟切磋下武艺,并无他事。”
“切磋完了吗?”
顾卫舟愣了一下,回道:“额,完了。”
“那还不散了!”顾洛川道。
顾卫舟毕竟是个孩子,面对顾洛川总有一种被家长抓到做坏事的感觉,讪讪地道:“这就走。”
顾洛川心道,若是自己没记错,宫中排行第四的皇子应是婉昭仪邵氏所出的顾卫珩。
顾卫珩见顾卫舟几人走了之后,也转身想走。
顾洛川却道:“碧玺,拦住他。”
碧玺侧身堵住顾卫珩的后路,顾卫珩转身盯着顾洛川,眼里几乎溢出冰碴。
顾洛川并不理会,只是淡淡道:“碧玺,‘请’四皇子来院里坐坐。”
“是。”
顾卫珩被碧玺强拉进院,一张与邵氏七八分相似的脸阵阵发黑,眼中冒火,却依旧倔强地不发一言。
顾洛川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只是吩咐绿袄拿些药酒来。顾卫珩脸上闪过一阵诧异。
待几个婢子退下,顾洛川施施然坐在顾卫珩的对面,为顾卫珩擦药酒。药棉刚碰到顾卫珩的脸,他就疼得不能控制地发出声音。顾卫珩自觉丢脸,脸色更黑,顾洛川眼中浮起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丝毫没有欺负七八岁孩子的愧疚感。
“你母妃有对你提过我吗?”
顾卫珩依旧不答,顾洛川坏心地加大了一丝力气,换来顾卫珩的怒目相视,顾洛川继续道:“我是顾洛川,你父皇的妹妹,你的姑姑。”顿了顿,她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下次还记不住的话,我会考虑去‘拜访’一下你的母妃。”
“我记住了。”顾卫珩恨恨地道。
顾洛川对他的愤怒不以为意,自顾自地道:“一个真正优秀的人,懂得在何时表现自己,亦懂得在何时藏拙,鹤立鸡群不仅会得到赞赏,更会有防不胜防的暗枪冷箭。不仅会给自己带来祸端,更会给自己所爱的人带来无穷的麻烦。”
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顾卫珩,顾洛川露出赞赏的神色,能听得进去规劝的人才会成为合格的领导者。
顾洛川手上动作不停继续道:“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擦完顾卫珩额角最后一处伤,顾洛川收起药棉,将药酒装好道:“一日一次记得擦,走吧。”
顾卫珩握着手中带着余温的瓶子,渐渐收紧手掌,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绿袄几人进屋,绿袄道:“小姐未何对四皇子这么好?”
顾洛川无辜地道:“我也不知道。”四个侍女对自家小姐突如其来地孩子气十分无奈。
顾洛川看着门外,在心里道,自己如今也无法知道能得到什么结果呢?
顾卫珩一路疾行至到自己的院中,在门外看到自己的母妃在屋中等候,下意识地将药酒藏起来,进屋行礼。
婉昭仪看到顾卫珩一身狼狈,怔了一下,随即大怒,将顾卫珩一把拉过来,重重地拍打顾卫珩的后背,边打边哭:“你又和他们打架了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招惹大皇子,你为什么不听,你为什么不听,说话啊?”
顾卫珩任婉昭仪打,不吭一声,婉昭仪打了没几下,便心疼地下不去手了,将顾卫珩揽在怀中:“珩儿,我们惹不起皇贵妃,母妃不想你出事。”
顾卫珩沉默良久,不知怎的想起刚刚那个人说的话,缓缓回抱自己的母亲,道:“我知道了。”
婉昭仪愣了下,随即更用力的抱紧顾卫珩,不停地说:“珩儿,是娘亲对不起你,是娘亲对不起你······”
顾卫珩听着邵昭仪的话,心中逐渐坚定起来,眼中展现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毅。
再说顾卫舟,将自己与二皇子、三皇子欺负顾卫珩的事告诉了赵慧儿,得了好一通训斥,不由心中不满。
自顾怀瑾登基后,顾卫舟身边就凑了许多谄媚的人,就连自己的舅舅表亲也不停地告诉他,他的身份有多么尊贵,与一般的皇子不同。
于是,在顾卫舟的心中,顾卫珩不过是个昭仪的儿子,自己却是父皇的长子,将来必定是太子是皇帝,对于自己母妃的‘小题大做’愈发不以为意。
可想而知,赵慧儿的如履薄冰只引起了顾卫舟的不满,丝毫没能让他意识到他们这一宫的危机。
宫中车架歇到午后才缓缓启程,四皇子跌伤,便自己坐一辆车。
而顾洛川被郑太后召去同乘,对于郑太后一路上不停地将话题向将军府引,并且拐弯抹角地询问将军府的人事变动,顾洛川一律以不清楚挡回。
然而,顾洛川心中却警醒起来,郑太后的提早试探,让她不得不重新改变自己的计划。顾洛川暗怪自己的大意,重活一世,不可能事事与前生一样,她在心中提醒自己,以后不能过于仰仗自己前世的记忆了。
盛大的仪仗自城外的护国寺向皇宫迤逦而行,所过之处臣民俯首,在这些低着头的人中,不知有多少人心存艳羡,希望成为凤凰群中的一只,忽略了这皇家威仪的外表下藏了多少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