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张了嘴,想到秦政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便不再多此一言。
若是让沈父知道沈芸妲就是被秦政所撞,才落得现在模样,以他爱女如宝的脾气,怕是不会在这里与他费劲,而是直接动手就将秦政了断了。
秦政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面无表情,眼睛却深沉的可怕,这眼神让谁看了都心惊。
不论其他的任何因素,单单是那么一句:你是不是想让芸妲死。
就已经让他败了。
高压锅的爆炸确实是沈父找人动的手脚,沈芸妲自车祸醒了后,秦政待她甚是照顾,沈父见状也就没再暗中针对过苏絮。
秦政忙碌。
苏絮如是。
一周下来双方互没联系,两人生活像是突然没有了任何交集,彼此都从对方的舞台退下场来,成年人间,有些话不用挑明,有些事甚至不用暗示,双方就已明了,也许再相见,已是陌路时。
只是偶尔有时候,苏絮不经意间心口便会隐隐作疼。
她输得彻底,在答应沈芸妲的赌约那刻起,她便输了,把心输了。
这场赌局,没有真正的赢家、输家,苏絮和沈芸妲付出的代价都极为惨烈,苏絮本要睚眦必报偿还跌阶之苦,可当她亲眼见了沈芸妲迎身撞上秦政的车,那样决然誓不罢休的惨状,她想她们扯平了。沈芸妲这一撞,已然阻断了苏絮和秦政的所有情感,可为一个男人,陷得如沈芸妲那样的境地,太不值得。
他们几人的纠葛结束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在这一周里,苏絮约了一些人相聚,分别向叶雪尘、王硕、白莫等人解释自己婚礼上早退,并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原因因为唐凌突然交给了她新任务,所以不得不给众人断了联系。苏絮住院期间开手机看过,他们给她打了不少电话,如今又爆出唐凌生病之事,他们联系不上苏絮,肯定会为她担忧的。
她现在出了院身体也恢复大半,是应该给他们一个交待,不让朋友忧虑。
在苏絮与大家碰了面,她才知道宋子水和李琳去了国外蜜月,临行前不停抱怨苏絮的不告而别,以及消失的状况。
苏絮听了浅浅一笑,他们都是极为繁忙之人,事业有成,商界英杰,时常东来西往,在各个城市来回飞,每个人都有一番舞台,在他们的舞台中精彩程度比起苏絮,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他们还能抽身来关心苏絮,已是难得,如此诚挚真心,更是可贵。
其实苏絮编造的理由说不通的地方有很多。
只是他们知道苏絮不愿细讲,于是便不再多问,这个城市中的每个人都藏有隐秘,对于这一点,他们的体谅着实让苏絮心存感谢。
近来的事中,让她最头疼的还有一件。
那天凉风依依,难得的舒适宜人的凉爽天气,苏絮和叶雪尘聚餐后相互告别,她走在街头,紧了紧衣服等待司机接她去医院看唐凌。
就在路口熙熙攘攘的大商前面,很快有一辆车子停了下来,车窗摇下,却不是唐家的司机。男子取下墨镜,面容英挺,头发黑的如墨染,一双眼清凉中带着如唐凌般的些许阴鸷锐利,突然间看到林子夏,她颇感意外。
他给她打了个招呼,客气道:“好巧,你去哪,要不要送你一程。”
苏絮摆了摆手:“谢了,司机马上到。”
林子夏单手托腮支在车窗上,想了一想:“我前两天收到了一样东西,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苏絮,坐上来,我们简单谈一谈罢。”他从旁侧的储藏隔间中拿出一样东西,递给苏絮。
她伸手拆开被折叠整齐的纸包,只看了一眼,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苏絮看着他,不动声色的平静道:“这是哪里来的?”
林子夏朝她扬了扬眉,神情坦荡:“对方直接寄到我办公室,不知道是谁。”
苏絮复又低头,手里紧捏着一沓照片,照片中的场景和人物再熟悉不过那是她参加李琳婚礼时,在后庄园被推下长阶以后的照片,一张张清晰无比,那拍摄的角度刁钻,又或许是拍摄人来的迟,没有拍到之前的画面,只能看到推她之人的服装衣饰,以及对方急急远去的背影。
林子夏见苏絮手指指节泛白,便道:“不是针对你的,否则就不会邮到我手里了。”
苏絮也明白这点,只是为何偏偏是林子夏?
“凡是去庄园参加过婚宴的人,都知道林敏儿当天的穿着,若这组照片公布,明眼人皆能认出推你滚下去的是我妹妹,对她和林氏都很不利。”他如此说道,考虑的很是全面。
“所以呢?你想让我怎么做。”他叫她上车,原来是为了想要保全自己的公司和妹妹。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让你了解这件事,并不要让你做什么。”林子夏道,“关于林敏儿,她对你所作所为,我和家父都要向你致歉,家父看到这组照片已然暴怒,已将她送出了国,三年五载是回不来了。”
林董事也知晓了,苏絮想到这点,真是心念一凝窒。
“自林敏儿被送出国,照片事件算是平息下来,对方没再有任何举措,所以我想,寄信人不是想对你不利,反而是在帮你。”
林子夏语出惊人,他的猜测道:“林敏儿要是留在国内,我很了解我的妹妹,依她的性格,怕是又要针对伤害你,对方把这组照片寄到我和家父手里,颇有威胁的意味,你不觉得他是在为你清除一些身边隐性的危害吗。”
苏絮皱眉,按照林子夏的解译,也能说得过去。
可她仍存有疑虑,知道她在庄园发生的事,左右不过两三人秦政,林子夏,沈芸妲。
这在暗中躲着拍照的人,会是谁呢。
若真如林子夏所言,是在帮她那便最好,怕的是那人别有用心。
何况对方还把照片寄到林子夏手里,林子夏这人是敌是友,她还没搞清楚。
车厢内她的手机铃声响了,她看看号码,是司机打的电话,应该是到了地方却没找到她人。
“我得离开了,林先生,多谢你让知道这事情,上次住院……愿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他点头:“这是自然。”
“多谢。”苏絮将照片装好,扬了扬纸包,“这个,我要带走。”
等林子夏应允之后,苏絮便拉开车门向他告了辞。
天气中的凉意让她行走中不禁紧了紧衣领,只希望邮寄照片的人是站在她的一面。
秋至,城市的风呼啸而来,大有不把万物吹倒誓不罢休的意味。
一间以冷色调为主的客厅内,宽阔的桌子中央摆放着一份报纸,上面显示的一篇报道格外醒目,白底黑字:唐氏集团董事长病情好转,已出院回家休养。
窗户打开了一角,风吹得页张哗哗而响,报纸一歪要被吹落在地,一冷硬分明的手指不慌不忙按压住纸面,手指拂过这则新闻时稍稍停留了片刻,接着把已经喝完的咖啡杯压了上去,正巧盖住唐董事稳重严肃的脸庞。
停了一会,手指的主人才从窗前离去。
林子夏走到外间书房,书桌上还有需要他处理的公务。他在电脑前坐下,想到刚才看到那则新闻,不禁泛起冷意,手指在键盘触屏区轻轻滑动,之前被他缩小的文件再次弹出,文件上显示的赫然是一个男人的档案。档案中还配带有一张照片,照片上那个男人一身黑色劲装,戴着墨镜,他坐在一栋异国地域的建筑中,隔着玻璃侧首向镜头方位看过来。照片定格的一瞬间,男人与镜头相视,嘴角一抹蔑笑。
很明显的,照片上的男人已经发现了偷拍者。
虽然只是一张照,但却能让人感觉到他墨镜下的狠戾目光。
林子夏抱着肩,看着照片上的人,他向后靠着椅背冷笑起来,这个男人,倒跟他确实有着不少相同之处。
“唐洛夜,唐氏集团……”国外已传来消息,他就要回国。林子夏已经蠢蠢欲动,十多年的筹备和策划,刀刃早已渴望着想要沾惹鲜血来祭奠。
若说林子夏还需要谁来当盟友,那么苏絮便将是他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苏絮现在的处境,也很是复杂。
秦政的出现,出乎他的意料,他只以为秦政是个过客,但后来,他和苏絮的感情纠纷着实打乱了他的步骤,可他不能干预,否则只会让他自己提早曝光。他在一旁冷眼旁观,为的就是想让苏絮清清楚楚的看明白,这个世界的爱情多么经不起考量。
手指滑动间,不经意就打开了另一个文件档。
档案中的照片更是刺目,正是拍摄了苏絮滚下台阶的那组照片,林子夏眼一沉,拍摄这组照片的人,他熟识,但苏絮是如何都不会料到的。当时林子夏正和拍摄者在后庄园谈事,地处隐秘,他们都未曾注意到有人到来,等听到苏絮的一声惊呼后,才发现她遭遇了什么。
林子夏一个箭步跑了过去,可是仍晚了,她已经倒在血泊中。
和他交谈的人,也只刚刚来得及拍下推人者的背影,和匆匆离去的慌乱步伐。
林子夏是真生气了,即使后来知道了推人者不是林敏儿,可林敏儿的蠢笨让他难以忍受,他一怒之下便将林敏儿强制送出国,林父也未曾反对。
他将照片打印出来,寻个理由交给苏絮,不是想让她寝食不安,而是要时时刻刻提醒她:莫忘此罪,莫信秦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