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打电话来说,母亲病了,病得很严重,是肺病,现在躺在大医院里,等着动手术。可是,家里是一分钱也拿不出来,问玉娇有没办法。说实话,自从亦宁上学以来,都省吃俭用,奖学金全都寄回家里,寒暑假也不敢回家,没路费,而是留下来在附近的工艺美术厂打工。
虽说母亲是为了供她上学才去小煤矿打工的,可也正是由于环境恶劣,才染了这可怕的肺病。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她也不过是个学生,已经尽量的少花钱,从不买衣服,也不想着打扮,连食堂的饭菜都是吃最便宜的。眼下,家里处境艰难,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到毕业,只有一年多就要毕业了,这个时候放弃多可惜……
教授迎着夕阳走了进来,走到她背后,叹息了一声。
“陈亦宁,怎么画了这么久,还没画完呢?平时你可不是这样,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教授拉过椅子,坐在身边很关切地问道。
陈亦宁抬起头时,盈盈粉泪滚落了下来。
“是不是家里遇到了什么困难?有什么可以跟老师讲的,或许可以帮你。”教授清逸俊美的脸庞凑到玉娇面前,对着眼前的清秀佳人楚楚可怜,表现得万分疼惜。他拿出一方手帕,递给学生拭泪。
“我妈妈,生、生病了,现在躺在医院里等着动手术,但医生说不交钱就没办法动手术,不动手术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哦,我明白了,唉,你也不要干着急。这样吧,你等下晚上来我家吃饭,我叫你师母做点好吃的——你也不要推辞了,你看你这样瘦,平时真的吃得太差了。”教授知道这个学生过得很清苦“顺便跟你师母说看看,先借你点钱应急,等你毕业了找到了工作再慢慢还吧,虽然不多,也至少能先顶一下子。”
“这怎么好呢,教授?”亦宁受宠若惊,难以置信,心里又是自卑又是很感动于老师的帮助,同时又不想麻烦人家。
“好了,既然拿我当老师,就不要客气了,今儿要是没心情画,作业可以晚几天交给我。”说罢他便走了。
亦宁看着老师清瘦的背影,感慨万千。这个老师才华横溢,谈吐不俗,想不到还这样宅心仁厚。相比其他老师上完课拍拍屁股就走的态度,他对学生已经是非常照顾了,这次还愿意借钱给自己的学生,所谓师德,莫过如此吧。
亦宁赶紧给家里打了电话,宽慰父亲的心。
晚饭的时候,她还是去了教授家里。
师母已经摆好了饭菜,满满丰盛的一桌,师母见亦宁进来热情招呼着坐下。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席上,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
这个男人长得十分的秀气,穿着深蓝色的衬衫,衬得皮肤白净,留着精干的寸头,却丝毫没有什么悍匪之气,竟十分的干练简洁,金丝边的镜片下,是一双大大的眼睛,微微笑起来,左脸泛起一个浅浅的酒窝,亲切大方。
那男人见亦宁在打量自己,便也开始仔细端详起眼前的美人来。这是一幅单薄的娇躯,一双细细的眼睛里似乎还泛着尚未消退的残泪,细细的眉眼,挺翘的鼻翼,是她显得亭亭玉立,气质超群。
亦宁意识到这个男人在打量她,很不好意思。
师母走过来开始介绍“这是雷鸣博士,是血液疾病方面的专家,这个是我老公的学生,叫陈亦宁,这一届的学生中,就属她的画最有天赋灵气了。大家不要拘泥,都是自己人,该吃得吃,该喝得喝。”
原来他叫雷鸣。
雷鸣看着亦宁垂下头,有些怯怯的娇羞,便伸出手来,大方介绍:“你好,我是雷鸣,很高兴认识你。”
亦宁伸出自己的手,与对方纤长的双手交握。这是一双柔软细腻的手,手指握住的力度恰到好处,亦宁听见自己的心“咯噔”一跳,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她却没想到,正是这执子之手的一握,开始了人生的歧途。
“那雷鸣看上去挺年轻的,人也长得好看,又斯文有礼。我只为自己遇到了好男人感到安慰和幸福,哪里晓得这是个深渊。”玉娇叹了口气,继续说着
晚饭之后,师母把亦宁喊到了卧室,拿出了四万块钱。四万块钱对于亦宁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比上大学要花费的钱还要多!
“师母,这么多钱,我,我怎么好意思?”亦宁拿着那厚厚一叠钱,诚惶诚恐。
“傻孩子,这是救命的钱,你客气什么呢?”师母摸着亦宁的头发,惋惜之情明显“唉,可怜你如花似玉的姑娘,却要早早担起家庭的重担啊!”
亦宁拿着钱,千恩万谢,立马将钱给家里打了回去。
后来的几次三番,师母都会叫亦宁去吃饭,而雷鸣则十有八九也在,一来二去,大家便熟悉了。渐渐的,雷鸣看亦宁的眼神便开始不一样起来。
亦宁那时忙着在窑厂为泥坯上彩赚生活费,没什么闲工夫去想其他的事。她并不在意雷鸣看自己的眼神是不是一天比一天要充满柔情蜜意。直到那天师母在窑厂找到自己,她跟雷鸣之间才走上了孽缘的第一步。
窑厂的炉火在旺旺地烧着,她在那批晾干了泥坯架子前,奋力的工作。她画的细腻,图形美观,颜料的填充也恰到好处。窑厂老板看她活计好,手脚麻利,每逢做釉下彩的时候,一定会提前通知。别人都是按天结算工资,只有她就是多劳多得。
此刻,她包着头发的巾子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但仍不肯歇手,多画两个,就多赚点钱。脸庞被炉火烤的通红,她每次回到宿舍,都是累的倒头就睡。她几乎是玩命似的跟时间赛跑,跟命运竞争。
“亦宁,还在忙啊!”
“师母?!你怎么来这儿啦,快快,坐院子里来,里面太热了。师母,喝茶。”亦宁看见师母竟然亲自到窑厂来看她,惊喜得很,放下泥坯,赶紧招呼着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