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奇妙时刻吃极其松脆的蛋卷，一口咬下去，碎屑沾满嘴巴，朋友看到了笑，自己不知道，也对着她笑。
整理旧物，看到断成两截的耳环，雕花的银质吊坠，巴基斯坦木头手镯，旧时好友给自己做的小项链。
时光常常被琐碎的小物件串刻起来。
它们可比记忆靠谱许多。
我有个设计奇怪、能遮住耳朵的棉帽，戴上它再架上我的大墨镜出现在冬日阳光中，朋友说，小小飞行员。
我有个朋友他叫麦小山。
他出生的时候肯定是个丰收的季节，或者家里期盼能来一个丰收季，麦子堆成小山。
我喜欢的味道：芥末，榴莲，茴香，番茄的叶。
我喜欢读的书：童话，科幻，世界地图册。
火炉上烤苹果的味道其美无比，我儿时便知。
窗外落大雪，围着毯子靠在暖气片上翻最中意的那本书，周遭除了久石让的曲目别无他声，那种寂静的幸福无可言说。
羞愧的事：洗澡时拿热水花冲遍身体。
每寸肌肤。
每寸。
夏至晴饭局研究鲁迅先生讽刺过一个文人，是邵洵美还是章衣萍，不太记得了，此人有句名言：懒人的春天啊，我连女人的屁股都懒得去摸了。
在这个懒人的春天，我连免费的饭局都懒得去蹭了。
对于七八个人以上的大饭局，尤其意兴阑珊。
一个晚上下来，无非是插科打诨，一个话题未曾来得及展开，又滑向另外一个，委实没有什么交流的乐趣，只是灌了一肚子酒精晕乎乎地回家。
视乎醉酒的程度深浅，决定第二天头疼欲裂的时间长短。
倘若说为了友情，其实也无必要。
那些相熟的朋友，都勤于写博客的，要想知道他们的近况如何，打开博客一览无余。
和他们一块吃吃饭，无非听他们把博客上的内容声情并茂地重新背诵一遍。
真正愉悦的饭局是三人行或者四人行。
大家的交情跟带血的牛排一样，大约有三五分熟。
彼此的兴趣互有交集点，能够碰溅出火花。
这样可以就某一个兴趣话题深入下去，谈得逸兴遄飞。
譬如，我最近爱听莫扎特的钢琴协奏曲，几个爱古典音乐的不妨来品评一下，哪一个大师的弹奏最有味，你爱哈斯基尔，我看好海布勒，他喜欢古尔达……总之，只有口水多过了酒水，这样的饭局才算开心。
我至今记得的一个饭局是蔡老大召集的，开始也是一大群人，最后剩下了四位，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搞起古诗词背诵比赛来。
这实在是非常考验童子功的。
有人开个头，你一言我一语的接续下去，大家都忘光了，就相视而笑，再换一首来过。
嗯，大声地吟诵那些古老的句子，一层层地吹去了心头上时间的尘灰，好似回到了心境湛然的小时候。
饭局的第二天，我找出了书架上久未临幸的唐诗和宋词，重新读了一下。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哎，好久不见，清照表妹，你还是那么销魂。
加肥猫忘了谈一下性别搭配啦。
三人行的话，两男一女比较好。
四人行的话，两男两女或者三男一女比较好。
一个聪明、宽容、有趣，最好有点美丽的女人，对于饭局的重要性，不次于菜中之盐。
加肥猫此女肩负始终倾听、偶尔调侃、嫣然微笑助兴之重任。
元未也茶三，饭四，游五。
瘦头陀四人饭局聊到尽头还可以凑桌麻将。
Dream刚刚参加一次四人饭局，其他人都是前同事，说起原来公司的新旧八卦，生猛热辣，过瘾啊。
春田花花除了节爱顺变还能如何如今有许多教导社交礼仪的书与杂志，但就我狭窄的阅读范围所及，还没有发现教导如何应对如下话题的。
我离婚了。
当听到朋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怎样安排我们的表情呢？是惊愕万分地张大嘴巴，如同被晴天霹雳吓傻了的青蛙？是面带庄重的戚容，如同参加追悼会慰问家属的领导人？是微微的一笑，如同神秘难测的蒙娜丽莎？是好奇心甚重地追问为什么，如同新闻发布会时盘问明星的狗仔队？是用力拍一下他（她）的肩膀或手臂，如同教练鼓励痛失金牌的运动员……当然，上述顾虑未免过于细心了，毕竟我们不是奥斯卡最佳男女主角，可以积极、迅速、精确地转换表情，只要不当场笑出声来就不算失礼。
重要的是如何讲话。
村上春树也曾认真考虑过对这个问题如何作答。
目前日本人的离婚率比起我们还要高一些，然而不要气馁，相信再过几年我们就会迎头赶上。
他抱怨道：离了或许大快人心，但那别人是体会不出来的。
说这回舒心了吧未免不负责任，说哎呀，羡慕之至又不无轻薄，而若板起面孔一口一个这可是……又破坏气氛。
百般无奈，遂说：哦，真的？唔唔唔……对方也同样：是的呀，唔唔唔……如此场景近来重复了三四回，弄得我心力交瘁。
我的运气稍微好一点，是在MSN上，一位好久没说话的朋友跟我说：我离婚了。
因为彼此看不到，我无须考虑表情问题，仍旧笑嘻嘻地和同事讨论着荤段子，将腿翘在办公桌上，还抽着一枝烟。
其实，这个消息不算意外，一年前她跟我说过老公疑似外遇，半年前她跟我说过已经分居，如今走到离婚也算水到渠成之事。
我晓得你是很会说话的人，说几句话安慰我一下吧。
嗯，你失去了一棵树，却重新得到了一片森林。
这话太俗，适合离婚男，女人终究还是想要一棵树的。
那祝愿你尽快再找到一棵参天大树。
能不能别讨论树的问题？那……节爱顺变？嗯，这个好。
朋友是文艺女青年，与非文艺女青年的区别是，她们不仅爱漂亮的衣服，还爱漂亮的话语，从虚空的东西之中也能获得快感。
或许，她通过一遍遍咀嚼节爱顺变这四个字的意义，对人生有了苍凉的彻悟与心酸的满足，感受到了一种如水的平静。
总之，对我虽属无心之语，对她或许不无裨益。
将这四个字作为回应离婚问题的标准答案可好？正如节哀顺变可以应对几乎所有的死亡讯息。
仔细想了一下，还是有些麻烦。
倘若阁下的普通话发音同我一样标准，就不会有任何问题，怕的是对方听差了，难免心中不悦，甚至勃然变色。
毕竟那个人还没死嘛。
一日夫妻百日恩，总有些余情未了。
虽因种种原因离了婚，那个人倒也罪不至死。
请问诸位，除了节爱顺变还能如何。
加肥猫宣布我离婚了还好吧，你怎么反应都是事后，也不需要做出太精明的反应，顺其自然就是了。
最可怕的是朋友家庭感情出现危机，又没决意离婚时问你我该离还是不离。
嗯，打个比方，我离婚了就好像通知你参加追悼会，说说节哀顺变，送个花篮什么的都还好，离还是不离是那人重病在床前途未明，家属问你治还是不治开刀还是不开刀。
事关一段感情一个家庭生死，你怎么表态？木犀这个好说，一定要考虑清楚啊不能草率决定啊真的不能继续过下去了吗有一大堆的模棱两可的话可以应对。
但硬邦邦的一句我离婚了抛过来，的确不好接招。
加肥猫或者可以这样说：我了解，你一定经历了很多才做出这个决定，生活就是需要你这样的勇敢啊。
现在感觉还好吗？四月的名号其实我更想说：可惜，当初送的喜钱都白送了啊。
或者好奇地问一下，你们的婚纱照是怎么处理的啊，是烧了，还是锯开一人一半？说到这里，我忽然有个主意，可以搞一个离婚者婚纱照博物馆，大家都把那些不好处理的照片送到这里来。
或许，再过多少年，想要凭吊往事的时候，可以来我这个博物馆。
加肥猫嗯，其实想问的是，下次您再婚还会发罚单吗？想到一个无良哥们儿，他结婚又复婚又离婚活生生折腾好几次。
无端地陪他们跌宕起伏，梳妆打扮参加派对，每次还陪着笑脸。
这人还偏偏是个爱热闹的主儿，凡事敲锣打鼓昭告天下。
婚前单身派对，结婚喜酒，离婚了分手派对，复婚的时候又小规模庆祝一次，再离婚的时候没那么热闹，但是至少会拉上几个死党做垫背的。
值得庆祝的是，他们没有小孩。
不然还有小孩满月酒，周岁酒，送奶瓶，送推车……交友不慎啊。
四月的名号一个女朋友告诉我她离婚了，我请她去海吃一顿，然后做了个不错的精油松骨SPA，边按摩边断断续续聊，开始还是泄愤，后来就成了反思。
我们一起反思，自己的生活出了哪些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赤裸相见的缘故，反正彼此聊得非常坦诚呢。
看到黎戈写的《气味》，想起来小时候很中意的一种味道。
那时候我在北方的农村，都是睡那种热火大炕的。
现在，即便是农村也没有了吧。
炕睡得久了，有可能会漏烟。
那就需要砸掉了重砌。
被砸碎的那些土块，堆在街上，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味道。
我现在努力地想回忆起来那种味道，脑子里只是一团模糊的烟云。
应该是一种扑鼻而来的泥土香，但不是春天泥土的那种新鲜而潮润，而是带有一种芬芳的烟火气。
这种炕连通了炉灶煮饭。
经年累月，不免掺杂上了食物的香气。
还有一些属于人体的气味，亦难免浸淫其中。
总之，是非常复杂的一种构成。
唉，这种味道如今再也没办法闻到了。
加肥猫我难以忘怀的，是小学时代坐在窗边午睡，闻到的经日光久晒后的窗帘味。
李歆照我对气味是有偏见的，敏感而固执。
我会喜欢闻一些奇怪的味道。
小时候住的地方附近有一家印刷厂，大开的门洞里飘出吸饱油墨的纸张的清爽味道，我会借故反复走过那里，张开我的鼻孔大力吸入。
这种味道对印刷工人绝不是吸引，是一种毒，而上了毒瘾的是我。
与此雷同的是地下室里的霉气，中药房里混合在一起的干的中草药材气味（当然煎好了的药的味道却不太妙），甚至小时候坐公共汽车时爱靠在司机后面的横杆上，闻柴油由发动机加热后散发的味道。
喜欢有些味道是健康的可以宣之于众的：像割草机犁过草坪后草汁溢出的清香，被子晒过后留下来的阳光与尘香。
女性化妆品的味道大多太过刺激。
最近狂热爱好的是TheBodyShop的茶树油沐浴胶的味道，洗澡时在掌心倒一大捧，浑身都浸透了那清刚明亮的气息。
因为实在喜欢这个味道，所以一买就是四瓶，几乎是月用一瓶的速度吃掉那些绿色的胶，不知道这样的狂热能持续多久。
对于香水，我更挑剔，除了味道对路外，瓶子也一定要对。
MarcJacobs2007年出的Daisy（雏菊）香水就这样被我舍弃掉了，气味虽然很清，实在不中意瓶口那朵俗气的大花——还是被称为极富大胆创新的设计理念。
太过夸张的设计，与山野里自然开放的雏菊不太相干，貌似返朴归真、荆钗布衣，却是刻意经营的奢华，不对胃口。
我对气味的怪癖总结起来是清、涩二字。
在冬天我会挑一点带甜味的东西，因为甜会带来暖意。
在脸和手冻得木木的时候会想握着大杯子喝一杯热可可，选香水也会偏向于微甜的甚至馥郁的那款。
香的基调因为低温的关系紧着散发，不是那样的直冲云宵，是可以接受的冷而腻。
而现在我走进水果吧挑选混合果汁，总是橙、凤梨、葡萄柚，有一种沙沙的酸涩。
好的味道就像初恋，只能浅尝辄止，不能深究。
然而，这只是村上所说的小确幸，并不是每次都能够幸运碰上的，狠狠纠缠我让我摆脱不了的是日常的恼人气味。
在挤塞的电梯里我恨不能把鼻子关上，别人家衣橱里的味道，隔年衣物渗透出的身体油腻的味道，不经常清理的躯体的味道，刚吃过的油煎早点的味道……差点令我窒息。
在大会议室里也避不开相邻坐客的体臭的交换。
这时候，我会为我有一个即使在感冒期间也敏感得超乎常人的鼻子，不能过滤掉我不需要的气味而烦恼。
而万能的上帝并没有为人在鼻子上装一个开关，好或坏，要接受就得全盘接受。
为什么必须要经受全部呢？萤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种痱子粉，清香极了，没有痱子也要抢着用，恨不得把鼻子埋到那个粉盒里去。
可惜现在再也找不到那个味道了。
强生的粉味道太人工，不喜欢，但只得这一种，没得选。
萤我也喜欢茶树油的气味！还有油印考试卷的味道，现在电脑打印，没有了。
还有中药填塞的荷包。
最早的玉兰油，还是范文芳代言的，那种缱绻又温柔的玫瑰香。
小时候的一款青苹果洗发水。
黎戈缱绻又温柔的玫瑰香，就是这个！黎戈的遣词，熨贴而精准。
这个味道虽然淡，却好像沁到皮肤里，或者说与皮肤的味道萦绕在一起的感觉，记忆中比现在的一些润肤乳的味道强多了。
萤我很变态地喜欢六神花露水快要挥发殆尽的时候淡淡的香气。
经常抱着胳膊闻个不停。
很恼人的是抽油烟机里灌进来的饭菜味儿。
今天是韭菜馅饺子的味道。
有些时候会有好闻的蒜苗炒年糕或者回锅肉的味道进来，但越是香喷喷的也就越让人觉得一个人住很孤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