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知了同学那身亮闪闪的黑衣,与银色的翅翼,实在是仪态非凡。
你绝对想不到它在地下待了好多年才破土而出的。
就这么彻底地隐瞒了土气的出身。
当然,不是说乡土出身有什么不好,蚊子同学来自臭水坑,也未必见得高明。
但知了同学那种与过去坚决撇清的狠劲儿,令人刮目相看。
除了造型之外,还要显得有学问。
这个更加简单,只要做一个知道分子即可,无论啥事皆以知了应对。
做知道分子久了,自然就成了知识分子。
时刻不要忘记,摆出仰望天空的姿态,不一定是45度角,只要呆呆地望着那近似无限透明的蓝色就可以了。
据说,猪是唯一不能仰望天空的动物,它们遭受到了多少的鄙视!
搞点独立音乐。
没见过比知了同学更加没有乐感的,天生一条直嗓儿,都可以修一条高速公路了,但人家就敢唱,还声嘶力竭,虽然难听得要死,偏偏还有雅士来捧场称赞:高树有远韵蝉噪林愈静流响出疏桐,非是藉秋风。
坚持吃素,或者对外宣传吃素。
就算再热爱吃肉,也要偷偷地别让人瞧见。
你想,一个爱吃蒜泥拌大肠的家伙的心灵,怎么可能产生高贵而优美的思想呢。
之所以名誉不错,就在于知了同学一直坚持餐风饮露,遂成为心灵高洁的象征。
雅士们甚至以知了同学自况: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倘若肚子一旦咕咕叫,就像苍蝇同学一般飞进了厕所,那就大煞风景了。
务必起个好名字。
潜伏在地底的时候,它叫知了猴儿,爬上高枝之后,它改了个艺名叫蝉,跟禅同音,听起来何其体面。
这个好办法被人类早就学了去。
譬如,一个叫周鹏的歌手,唱了许久也不出头,就改了个艺名叫萨顶顶,马上就有人望风来崇拜了。
除了隐瞒出身之外,还得隐瞒一下年龄。
雅士们对于知了同学十分同情,以为它的生命只有一个夏天,因此尽情歌唱,然后英年早逝。
根据生物学家的考证,它在地底下已然潜伏了至少三五年,甚至还有多达30年的。
比起大多数只能快活个一年半载的昆虫,深藏不露的知了同学绝对是个超级寿星老儿。
谈谈情,跳跳舞,说说脏话看谁骂得巧,骂得狠,骂得过瘾。
骂完了我们相视大笑,倍觉身心愉快。
脏话派对兴衰记我曾经组织过一个碟友沙龙,聚拢了一群喜欢电影的朋友。
沙龙伊始,大家都很高雅,言必称费里尼,熟悉了之后,讨论起了武藤兰。
渐渐地,从文艺论坛沦为了脏话派对,吃肉喝酒,大放厥词。
有一次,我在沙龙放了赖声川的表演工作坊的《乱民全讲》。
大家看了后,引发了深深的共鸣。
剧中有一位教授,致力于推广母语。
所谓母语,就是跟母亲有关的词语,譬如说,操你妈。
经他研究,母语分为五大动词:干操日塞丢。
其恰当的受词分别为:干你娘、操你妈、日你姥姥、塞你老姐、丢你老母。
该教授解释,为什么大家会把女性的器官当成进攻的目标呢?因为帝王将相,皆从此出,具有相当的神圣性。
要亵渎,就要亵渎那块圣地,这样才够威力。
为什么男性的器官不能当作进攻的目标?因为男人好色,喜欢乱来,他的器官不具备神圣性。
如果你这样骂:操你爸爸的鸡巴,摸你爷爷的老鸟——旁人将误会这是政府新推出的老人福利政策。
剧中还做了演示:两个人在路上一不小心撞在一起,大家都做君子状,结果心里郁闷得不行。
接受过母语教育后,两人相互破口大骂,发泄完毕后,心平气和,互致问候,彼此祝福,气氛甚是友好。
受此感染,我们也开始运用母语交流。
大家都是来自不同的圈子,生活本无交集,尽可无所顾忌,以谩骂彼此为乐。
看谁骂得巧,骂得狠,骂得过瘾。
骂完了我们相视大笑,倍觉身心愉快。
这个脏话派对有点像电影《搏击俱乐部》,只不过我们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一样可以释放出心中的积郁。
可惜的是,脏话派对好景不长。
随着大家越来越相熟,从陌生人变成了密友,有的甚至变成了老公和老婆那种庸俗的男女关系,不免又把面具戴了回去,渐渐不好意思大说特说脏话了。
这是很可惜的事情。
倘若要组织一个全新的脏话派对,不免又要大费周章,这个计划便无限期地搁浅了。
它成了记忆中不可复得的美妙的盛会。
自废武功经过台东夜市,看到一位泼辣的卖菜大姐和一个管理市场的大哥吵了起来,围观者甚众。
两人使用母语相互攻击,力求动词有力,受词准确,形容词狠毒。
譬如说:操你妈的臭逼。
翻来覆去,比赛分贝,甚是无趣。
我在旁边观摩了一番,替那大哥想,那大姐骂过来,应该如何运用更有力的母语回击,然后再为那大姐想,如何抵挡并且更凶狠地反攻。
这很像是《射雕英雄传》周伯通独创的绝技左右互搏。
我在想象中如此这般左右互搏了一番,觉得功力大增,很有进益。
虽然我的脏话功力非同一般,却再也没有施展余地。
这个世上值得骂的人或事太多太多,正因为到处都是目标,反倒失去了目标。
我已经丧失了愤怒的能力,唯有闭口不言,如同周伯通一样,力图忘掉自己的武功,让那些精妙无比的脏话,在心里无声地烂掉。
这是多么可惜的事情!
论脏话的正义性总有一些幼稚的家伙认为脏话是低级的、阴暗的、不体面的。
他们的观点跟墨索里尼差不多。
墨索里尼曾推动消灭脏话的运动,贴出海报劝导意大利人,为了意大利的荣誉,请勿咒骂。
假如你认为法西斯是非正义的,那么,遭到法西斯反对的脏话,自有其正义性。
总之,不说脏话,并不意味着就站在了正义一方。
比起山呼××万岁,我宁可听一句脏话,它更有人味儿。
脏话与情话脏话比情话更长久。
美国科学家对老年痴呆症患者的相关研究发现,尽管他们浑浑噩噩到连亲人的名字都忘记了,词汇量也大幅度地缩减,但是还能说说脏话。
这个发现令人沮丧,想想吧,你的名字在爱人的脑海中,并非最后才会消逝,它居然不如一句他妈的更加难以磨灭。
脏话比情话更真诚。
荷兰司法机构的研究人员,将一份疑犯的证词记录中的脏话全部删除,再给其他人阅读。
人们对它的信任较原文大大降低。
所以,把我操与我爱拿到实验室的显微镜下面,进行一番成分鉴定,前者的真诚因子的含量会高出许多。
综上所述,最长久最真诚的情话应该是这样的风格:他妈的,我爱死你了!
骂人请优先使用国货有人提议,是否可以使用更加优雅的方式说脏话,譬如,越过中文的边境,偷渡到英语的疆域之中,迂回实施猛烈的进攻。
不妨进行一番中西方文化比较,看看曲线骂人恰当与否。
譬如,中文的操你妈和英文的MotherFucker表面意义接近,实在差异颇大。
中国是个伦理社会,通过表达和对方母亲发生亲密关系的意愿,暗示我的辈分高过你,你这个小崽子犯上作乱,乃是大逆不道;MotherFucker则是指责对方和自己的母亲发生关系,是个可耻的乱伦者,一把怒火直接烧毁了伦理大厦,完全不留余地。
中国的脏话依然沾染了温柔敦厚的美德,未脱伦理框架,尚且算得靠谱。
骂人还是爱国主义,请优先使用国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