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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微光43

这么些年,微光早就习惯了没有父亲的生活,虽然那个人好好活着,甚至于就在她不远的地方,建立的新的家庭,儿女环绕,生活美满。即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去分享到那个人一丝一毫的怜爱。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她亦深知,如果她命中注定得不到那个人的喜爱,那么她就不该去强求,所以父爱,不要也罢。但是她骗的了全世界,却始终无法骗过自己。

五年前,那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亮而决裂,掌断的不光是她和李啸裕之间的父女情,更是将她与那些过往之间劈开了一道鸿沟。平日里她可以做到淡薄无视,但是到了夜阑人静时,那一巴掌并没有随着时间浅释,反而在记忆中异常清凛。

在最寂静的深夜,才会允许自己放肆的心凉。因为一直没有放弃过期待,因为一直假装着不在意,所以伤感来时,显得格外心惊。

于是,便也注定了要遭受失落。

本来已经习以为常了,谁曾想到,真相来得这样突兀,令她措手不及。在那晦涩的童年时期,她想过千万种被遗弃的理由,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十八年前,母亲亲口承认,她不是李家的孩子。她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这桩豪门丑闻,在当时,顶多被人拿出来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逐渐被新的话题所取代。但是于微光,这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笑笑便能作罢的事情。

她忽地抬起头看着洛祁,神色紧张,“我,我先走了。我要回去,回周宅,去看看我外公。”

洛祁起身,满脸担忧,“我送你!”

“不,不,不,不用了。”她语无伦次的拒绝,拿起包包就要起身离开。

现在的微光犹如惊弓之鸟,她觉得全世界都在嘲笑她,包括洛祁。她甚至还在猜测,早就知道事情真相的时非会怎么看她,他对她那么好,是不是因为可怜她?

“微光。”洛祁叫住她,“路上小心一点。”

她点点头,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走了出去。一走出温暖的咖啡厅,寒意便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她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刺骨的冰冷浸透,双腿也只是机械的前行。

咖啡厅内,洛祁看着那个瘦弱而固执的背影渐渐走远,才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时非,微光已经知道了。”他顿了顿,“她今天早上收到一份邮件,里面有前几天的那份报道,还有十几天前媒体关于此事的报道。”

尔后,电话两端俱是沉静。过了好半晌,手机另一端才传来时非平静无波的声音,“好的,我知道了。”说完便挂线。

手机早就停止了通话,可洛祁依然保持着听电话的姿势。此时,他的眼睛,正紧紧盯着推开咖啡厅的门走进来的那个人。

看着那个越走越近的人,洛祁收回了手机,随即,眼光沉了下来,如平静的大海般,望不到尽头。

办公室内,时非丢下手中的相片,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只浅浅的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便充斥于他所有的感官。他握着酒杯的手轻轻晃动,盯着酒液的眼睛意味不明。

桌上摊开的那一大叠相片,本来都是按时间有序的摆放,此时却早已经被翻弄的凌乱不堪。其中一张相片,背景是在一家酒店的大堂,画面中的男女却被拍得异常清晰,相片的边缘,还有被用力攥握的折痕。淡淡的一条,并不是很明显。

时非一口仰尽杯中的酒,然后走近办公桌,静静的站了会儿,才将散乱在桌面上的相片收捡到一起,扔进了纸篓。

做完这些,他才拿起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微光到达周宅的时候,外公周之梁正坐在二楼的露台上晒太阳,远远的瞧见了微光,还摆了摆手打招呼。

微光仰起头,望着二楼,那位正对着她笑得慈祥的老人,忽然就没有了前进的勇气。

自从经历了这一场病变之后,老人性格也变了很多,很多事情似乎都看开了。

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家长,就算本性不是如此,给人感觉也是不怒自威的。而且他性格也确实强势,唯有在面对长外孙女微蓝的时候,才会让软姿态,这样子顾此失彼,亲情流失,那些子孙承欢膝下的和乐景象自然也不可能会出现。现在他老了,只想和子孙一起,享些天伦,却终究不能如愿。

想想也确实是遗憾,但是人生在世,经历如此多的世事变迁,哪能没有些遗憾。

周之梁坐在二楼的露台上,看岁月平淡如水,悠然在自己眼前流逝。

楼下的微光,像极了他已经过世的女儿,看起来温柔乖顺,却是极其固执的,认定了便不回头,哪怕是,用那样决绝的方式跟他反抗。

老人安静的坐在轮椅上,泪****了眼角。有风吹过,掀起搭在轮椅上的毯子,带来萧索的凉寒。

微光在玻璃花房内找到姐姐微蓝的,她正坐在缠绕着花藤的白色秋千上发呆。看见她进来,微蓝匆匆的收回一时的闪神,望着她,“你怎么回来了?”

她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心情忽然就莫名的平静下来,语调甚是轻快,“想回来就回来咯。”

桌子上还摆放着奶茶,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汩汩流动的液体还冒着热烟,一股******的味道扑鼻而来。她先是浅尝了一口,味道清爽不腻,然后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微蓝看着她那个样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索性了下了秋千,走到圆桌边坐下。

她的妹妹看起来很乖,实际是上很有个性的呢,想到这儿,她微微笑了起来,“微光,外公昨天我和说起过你,他问我你什么时候结婚。”

如果换做往常,她肯定会为姐姐的话语感到震惊,感到忐忑,可是现在,在经历了更加大的变故之后,所有的事情仿佛也有随之云淡风轻了。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杯壁上还残留着她对温暖的眷念,可是很多时候,有些东西是我们必须得放弃的——放手,也是成全自己。

她目光放在杯子上,静静的说:“外公怎么会知道?”

微蓝笑了,与平时风情万种的笑完全不同,这个笑容还真有些姐姐的意味在里头,“你以为你和时非那点事情真的瞒过了大家么?想当初,外公确实是看上他了,甚至还想把他和我配对,没想到你们就偷偷摸摸在一起了。不过既然你不想说,我们也就装作不知道了。”

微光反常的没有做声,微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感受不是错觉,“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姐,我们不要说时非的事情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告诉我实话。”垂泄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庞,也一同遮去了她所有的情绪。

“姐,我不是李啸裕的女儿吧。”这句话是肯定的语气,紧接着她又问道,“你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来的么?”

她的语气太过平淡,微蓝听了心里一慌,可面上依然平静,“你听谁胡说八道了,没有的事!”

“妈妈当年就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被赶出李家么?”微光突然激动起来,声音尖锐的叫道,“姐,你不要掩饰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杂志上面都写了,这件事情十几年前也闹过!”

“你鬼叫什么?你知道什么?你就因为看了杂志报道就信了?”她有些艰涩的继续说道,“爸爸……他不是没有承认吗?”

“他没有承认,不等于默认了吗?你们都瞒着我,包括时非都是,瞒着我!全世界都知道了,就是我像一个傻子一样被蒙到鼓里!”

“李微光,你说话要讲一点良心,我们瞒着你不都是为了你好。你知道时非为了压下这一条新闻费了多大的功夫么?”

前几天,时非为了压下新闻买下了那家小杂志社,微蓝也因此知道了杂志报道的事情。至于,那篇报道引起的连锁反应,要花多大的代价才能压下去,不难想象,毕竟现在的李家和‘明盛’牵扯在了一起,任何的一个风吹草动,都能成为人们乐此不疲的谈资。

“不要说什么为了我好,如果你们真的为了我好,就不会这样瞒着我了。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李微光,不要跟我说什么尊不尊重的问题,你现在的行为就像个瞎胡闹的小屁孩。我看时非真是把你给惯坏了!”

“是是是,我不需要尊重,我本来就是个野种!”

“啪”的一声清亮的巴掌声在花房内响起。玻璃房内的花儿丝毫没有被打扰到,依然安静而妖娆的绽放。

微蓝望着自己的妹妹,她知道自己这一巴掌有多重,她紧握那一只发麻的手掌,试图平息下自己的怒火,“这一巴掌,是教训你不尊重你自己。”

她气妹妹因为一个报道就否定自己,更气自己无法保护她。

微光被这一巴掌打蒙了,长姐如母,而且微蓝大她六岁之多,平日待她自然严厉,却从来没有打过她。

她茫然的抬起头,却发现姐姐正满脸泪水——强大到似乎无所不能的姐姐正满脸泪水。微光忘记了脸上的疼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看着姐姐。她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走到姐姐身边,“姐,我……”

微蓝撇开脸,望着花房的玻璃吊顶,用力的眨眼睛,想要眨去眼中的不顺滚落的悲伤。她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衣角被轻微的扯动,低下头去,看见妹妹正满脸无助的盯着自己。

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伸出手臂将妹妹抱入怀中,“微光,你不是野种,你不是。”她一下一下顺着妹妹的长发,低低的说道,“你怎么可以说那样的话呢,你还有姐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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