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乘马车先后向着同一个目的地前行的时候,此时的碧罗都城眉垣看似平静却隐隐有一股暗潮涌动。自从试剑大会的消息传遍整个大陆,邀帖也随着信使如鸟群般飞入各郡国宫殿。很快市井大街小巷之中就流传除了嫌疑重大的女商,余下三国都派了皇族或要臣观会的消息,巫咸来的是地位与大祭司平起平坐的巫女晴空、轩郎来的是九皇子明昂,而素羽更是国主本人亲自驾临。
随着试剑大会日期的临近,眉垣街道上突然多了许多装扮各异的修仙者,虽然青陆肯定在边界处用了一些手段阻拦了一些不够资格者进入,但骤然多起的异国人和纷乱的市井流言还是让整个眉垣的百姓心中充满了紧张激动和不安。
眉垣一条深巷之中,浓荫之中掩映着一座暗红朱漆的宅邸,有些寥落却不显破败,是个极为清幽的所在。一个杏色碎花裙衫的女孩子匆匆出现在路的另一端,莽莽撞撞地就推开了那座宅邸的大门。院落里一个玄色衣衫的青年正躺在树下一把藤椅之上,脸上盖着一本话本小说。阳光在他身上洒下无数光斑,安逸又清闲的模样。
果然,罗颜一进来看见这个情形就撅嘴大叫起来,“黄大哥真是的,让我去打探消息,自己居然躺在这里晒太阳,真是公主要出嫁,皇帝跑断腿……。”
明昶苏醒,伸手从脸上拿下书来,惺忪着眼侧过脸来懒懒笑着说:“是哪个公主要出嫁啊?你要嫁人的话,换我跑断腿也是可以考虑的。只怕你这公主刁蛮惯了,哪家王孙接手了也是个烫手山芋……”
你!罗颜气呼呼一跺脚,脸却偷偷红了。
“说吧,断腿皇帝,有什么情况?”明昶不让她发作,坐起来问。
罗颜走到桌边抓起茶壶咕咚咚灌了些水,这才开口说道:“按你说的,在街上客栈、酒楼、茶肆甚至花馆周围去转了一圈,六门十派人不少是肯定的啦。”她掰着指头一一数:“无极派、青城派、明阙天……,除了自在楼、囫囵斋和乾心派还是没任何动静,其他该来凑热闹的都派人来了。”
“六门中人并不奇怪,他们也可以借机宣扬门中宝物,牟利扬名一举两得。只是万兽门已无门主,摄夭出走后名存实亡,一盘散沙,不知道是被何人所聚?”
“打听了,他们这次只来了一个人,说是受了新门主旬复的派遣。”罗颜摆摆手,脸上对这些六门中人流露鄙夷神色,被明昶不动声色地看到。他眼中感叹的神色一现即逝。
六门之所以还归于修仙一脉,而非与世间一般商贾混为一谈,不仅仅是因为它对外提供的物事与修仙息息相关,而是因其门中也不乏许多修仙者,但正因其不免落入追名逐利的庸俗之态,几乎为云栖十派等其他众人所不齿。
“那几派中有什么特别的吗?”明昶慢悠悠端起茶杯,和罗颜的牛饮相比,颇为漫不经心。
“特别?”小姑娘愣一愣,然后眼珠转转边想边说:“青城派的道姑和水月天的妖姬打起来算不算?”
明昶“噗嗤”一笑说:“她们早互相看不顺眼,不稀奇。”
“柳素问在眉垣出现呢?”
“哦。”明昶脸上出现了一丝玩味神色:“这位‘医仙’素来避世,足迹几乎不出药王谷,这次没有派门下而是亲自前来,倒是有点意思。”
“不是说伏珀是复元灵石,人人都抢着要么?”
“她是医师,对伏珀自然在意,但绝不会仅仅这么简单。”
“其他也没什么了,除了师门来的那几个不肖王孙无聊滋事,就是无极的那些个投机钻营的忙碌结交……”罗颜撇撇嘴,显然对自己师门中人和无极派一些人的做派很是嫌恶。
“不过……”她眉头一皱,被明昶抓住,接着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这次明阙天的弟子倒是有些分外活跃了……”她努力地回忆中:“说起来这两个人我还在路上见过的。当时差点打起来,结果都被望舒姐姐放倒了。那个男的好像叫姜和,貌不惊人,说话温温吞吞的,女的长的寒碜气焰倒是不小……”
明昶苦笑说:“你对不喜欢的人说话真刻薄。确实,明阙天向来低调,门中弟子虽杂,却还算宽和有礼,随性洒脱,大多不是汲汲于身外之物的人。这个姜和既然和门中做派既然相悖,小颜,你也替我留心看看这位到底是什么意图。”
两人絮絮又聊了一阵,罗颜吵着腰酸背痛要回房见周公,眨眼就不见了身影。明昶轻笑着摇摇头,在那红泥小炉上重新添了一壶新水,置换了新茶,然后又重新舒舒服服躺下,阖眼休息。
等到那炉中的松枝烧出特有清香,“咕嘟咕嘟”的水沸声起,随着轻微似无的两声敲门声,明昶睁开眼微笑,他等的人已推门进来。
此人年纪比他略轻,轻装便服,带着两名随从,看似平常,从那随从的行走和眼神便知是一等的护卫高手。他一进来看见明昶便发出了和罗颜同样的感慨:“四哥偷得好清闲!”正是微服的九皇子明昂。
“清闲无处不在,何必用偷?”明昶愉悦展颜,指指茶水:“何况,我不是已辛辛苦苦烧好了上好的银针白露等你驾临么?”
“那是应该,我被某人驱使也不是一天两天,怎么也有点慰劳吧?”明昂大笑着在石桌一边坐了下来,屏退了随从,让他们自在说话。
明昶与明昂喝茶,只拣些民间轶事好玩的随意说说,引而不发,倒是明昂着急了,咕咚灌下一口热茶,却烫的舌头丝丝吐气,龇牙咧嘴表情夸张,说:“四哥,真的被你说中了。那两个小娃娃真厉害啊,整个轩郎皇室都被搅得乌七八糟。更别提朝政了。”
“幸亏我谨记你的话,一面离他们远远的不让他们近身,一面对自己和家人下‘清心咒’,否则也早和那父皇母后、几个兄弟一样成为他们掌中玩物了。”明昂摸着自己心口心有余悸的样子。
“入障的那几个兄弟倒不奇怪,只是父皇,你还是和荷蛊一样太小看他了。否则这次大会你主动说要来,他怎么会默许?”明昶吹了一口水面上的茶叶,不以为然地说。
明昂脸上现出大大惊讶和一丝恍然:“父皇没有入蛊?!难怪了……听说那两个在宫中为此事大闹了一场但也没有下文……”
“想必他们的身份还不想被揭穿,所以也不能一意孤行要阻拦你来。父皇肯定也哄骗他们你来只是做做样子,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和我们父皇和皇叔们争位时遇过的诡计和风浪相比,这等蛊术不过小儿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