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来学易容呢?望舒来之前还觉得是件好玩的事儿,现在却看玛瑙似乎忘记了一样,心里不免有点忿忿,该不是这家伙后悔了,不想教那个幻真之术了,随便给她找点麻烦的事打发时间。
深谙幻真之术的玛瑙最擅长察言观色,这丫头脑子里转过几个道道他都估摸得清清楚楚,看她在那唉声叹气地毫无章法地抽针,便也坐下来,用个精致的紫砂壶喝茶,一边给望舒上课:“你别以为我让你做的是无用之功。一副幻真如同一块白璧,力求完美无瑕,其间各种工程琐细繁杂,岂是容易的事!让你练刺绣是为了打磨你的心性。没有能够纹丝不动数个时辰专注一件事的定力,又何谈最后的亦幻亦真?珊瑚,你要记住。”
听得玛瑙说得十分在理和郑重,望舒也就服气地点点头,正襟危坐起来,拿针线的姿势也端正了许多。她一边绣一边想起好奇的事情问玛瑙:“幻真能做到样貌、声音、性格这些跟别人一摸一样这些我不奇怪,可是身高呢,如果叫一个八尺男儿去易容成娇小美娥,甚至矮小侏儒,总不能砍头锯脚吧。”
“你觉得怎么办呢?”玛瑙反问。
“如果是由矮变化高,就可能要用假肢、高跷一类,把人拉长,如果是高变矮,莫不是把人折叠起来?”望舒思索着说。
玛瑙眼中显出赞许:“说得也算八九不离。这本来是我这一门的秘密,既然决心教你也不隐瞒,用的是缩骨术。”
“缩骨很痛吧?”望舒直觉这种方法有点悚然。
“痛倒不会,但要求很高的内功,时辰也是有限的。”玛瑙说:“缩骨解除的时候如果周围足够安静你能听到骨节伸展的铮然声,时间过去还强行维持的话,会导致极大的损耗甚至重伤。”
“哇,那不是跟开水泡发木耳一样?还有吱吱吸水声呢。”望舒感叹。
你这是什么烂比喻啊,玛瑙不满地白了她一眼,看她说了半天话手里没动作就问:“绣完没有啊?”
望舒马上把针线一放宣布说:“绣好了。”
玛瑙惊异:“这么快?”走过来凑近去看。
只见布面上一坨黄色盘旋物。
“这是什么?”玛瑙看着觉得有点眼熟,突然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发出一声咆哮,差点掀翻绣架说:“你居然绣了一坨屎!!!”
“是你说什么的都可以的。”望舒退后避免误伤无辜地说。
“什么都可以也不能是一坨屎!”玛瑙接着咆哮。
“一坨屎怎么了。一坨屎也是有屎格的。”望舒一本正经地说。
玛瑙跌坐回椅子上,彻底叹服,然后黑着脸扔过去一件山河地理裙说:“三个月内,你给我依样绣一副出来,完不成你就不用来了。”
不会吧,哥哥,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啊。望舒看着扔到她手上衣服的图案欲哭无泪。根本就是份地图嘛,有上万个针脚吧?这个工程绣起来,就算是技艺娴熟的绣娘也要小半年的,何况赶鸭子上架的自己。
第三天,望舒心怀忐忑地等候在风来亭里,等着水晶优雅地一曲终了。高山流水间,引来仙鹤盘旋,声声清唳,斯人风采,遗世独立。
不等水晶开口,吸取了在玛瑙那的教训,她抢着指指自己说:“别让我弹,我是乐盲。”
“什么忙?”水晶没听懂,坐在琴凳上侧转了个方向对着她。
“哦就是说我对音律狗屁不通。”望舒爽快地解释。
水晶眉头一皱,被呛了一下,似乎这句话有个词直接挑战了他的耳朵。他不能重复一遍,只好咳嗽了两声,淡淡说:“我没有打算让你弹。”然后又抚着琴身补充道:“何况这天邪琴,外人触碰很可能会被它的威力反噬,五脏俱损,非死则残。”
我滴乖乖!……多谢你说在前面。望舒拍着心口后怕。本来她还想着可以摸一下的,现在居然听说一摸小命就挂了彻底敬而远之。
“我这里还有一把‘焦尾’,一把‘环佩’,但都没打算给你用。”水晶说。
不打算给我用你说个毛线?望舒知道那是两把价值连城的名琴,心里小有兴奋,却又被突然泼了一盆冷水,感觉莫名其妙。
“你看看自己的手。”水晶说:“一个琴师的手要柔软、干净,这已算是最基本的要求。可你常在厨间操作,手上的油腻不是随便能用清水就能洗掉的,弹出的琴音根本不能听。”
喂!我常在厨间操作是拜你们几个所赐好么。望舒忿忿,还是把手放在眼皮底下反复查看,又闻了闻。虽说还是一双白净的小手,但确实有一点点消散不去的油烟气味。
“其实天邪琴能攻击也没什么了不起,你听说过有种随身携带的乐器是可以救命的吗?”望舒把手放下去,故意装出有些不屑的样子。
“随身携带,可以救命?”水晶看她说得神秘满腹怀疑。
望舒嘬起嘴巴吹了个三长三短三长的音节,然后得意地对水晶说:“就是口哨了。你知道我刚刚吹的是什么吗,大名鼎鼎的摩斯电码SOS啊。”
“……这个‘摩斯’又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救命呢?”水晶感觉自己如听天书,似乎有些汗颜自己孤陋寡闻。
老师和学生的位置就这样不觉之中调了过来,望舒一本正经地给他讲:“像刚才的音节,就是在喊‘救命啊救命啊’的意思,所以说是可以救命的。国际通用哦。”
……原来是这么个救命法。恍然过来的水晶感觉被某人忽悠了一道,脸上哭笑不得,只好拂了拂衣袖,站起身来走到书架边去,取过一只红褐色暗纹的木盒,打开来只见铺着一层鹅黄色的锦缎,上面一段雪白色小指长短的骨状物。
水晶用指尖看似轻轻点了几下,上面居然就出现了几个洞眼,他放在嘴边吹了一下,吹掉骨粉,然后递给望舒说:“试试看。就吹你刚刚那个摩斯吧。”
望舒惊讶地接过,拿在手上才发现这段骨头原本就是中空的,被水晶打孔之后就成了一只袖珍的骨笛,虽然吹不了复杂的曲子,吹些长短音节绝对没有问题。
她试着吹了一声,声音很特别,有一种清越旷古的味道。
“这是一段凤凰骨,它的声音独特又能传远。”水晶解释道。他坐靠在亭柱边用手指闲散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说:“既然你资质不高,何必强作牛弹琴。你吹的那个摩斯倒是提醒了我,反正我的琴音无敌,你遇上了麻烦用这个喊喊救命就行。”
好吧,您这是帮我呢还是损我呢。怎么听怎么觉得让人提不起感谢的话来啊。望舒闷闷。
第四天,是望舒望而却步的“灵枢馆”。
这不,日头已经老高了,她还在离馆百米自认为的“安全距离”里转圈。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可以请病假么?那不是正好撞枪口?!望舒一边低着头思索借口一边自言自语。
“你还打算在这转多久?”一个慢吞吞的声音从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