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钰凌旧疾1
狐狸惊涛澎湃的眼球从我身上挪开,看向那丫头时已然变得像一汪死水似的波澜不惊。眯了眯眼,他缓缓启唇,声音如幽谷回音般遥远空灵:“钰凌姑娘是老毛病了,蓉儿在身边好生照顾着,明日我让宫中御医过来为她请脉。”
我愣在原地,小心肝一颤:难怪这些天我混在醉尘院都没碰见钰凌,原来她病重卧床了!
“穆大人,小姐已经连续三日滴水未进,这样下去恐怕恐怕,恐怕过不了中秋……小姐这是心病,求大人去看看小姐……”丫头嘤嘤抽泣。
狐狸眼中氤氲出缭绕的雾气,唇角动了动,终是没再开口拒绝。
放不开是么?放不开就去呗!
现在这般犹豫不决,是在顾忌我吗?
我眼中的波光动了动,深吸一口气,抬步上前,一本正经道:“狐兄,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钰凌姑娘跟了你四年,可谓恩深似海。现在她卧病在床,于情于理你都该去探望,不是吗?如是担心家中贤妻误解,则大可放心。桑某听闻风瑜公主乃冥胥第一贤妻,不仅相貌如琬似花,品性更是贤良淑德、温柔体贴、端庄优雅、蕙质兰心、善良大度、秀外慧中……此等心胸宽广可纳百川的仙女级善良女子若知道狐兄是始乱终弃、忘恩负义、狼心狗肺、道德沦丧的陈世美,一定恨不得搬出狗头铡剁了你。所以,依桑某高见,为了不让风瑜仙女失望,为了不辜负钰凌姑娘的一片痴心,狐兄还是去看看她吧!”
说完,我大口地喘着气。
天,刚才这番话我真的是一气呵成的吗?我完全可以去参加憋气大赛了!
喘息之际,我转眸忽地迎上蓉儿崇拜感激的目光。
呃,这丫头若是知道我就是自己口中夸赞的那仙女,还不得崇拜得死去活来啊?
狐狸眼中的光芒几度明灭,终是无奈一笑,看着我问:“瑜——是否愿意与水一同前去?”
我灿然一笑,对他眨了眨眼:“不了,我要跟尹将军喝茶去。”
背过身走到盔甲男身边,我璀璨地笑:“师傅,走!徒儿请你喝茶!”
盔甲男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俄顷,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才无奈地叹口气,拍拍我的头:“公主现在笑得比哭还丑,以后,不要这样笑了……”
闻言,我的泪腺突然亢奋起来。
我做得很对不是吗?既然很对,为何还觉得很委屈很受伤很剜心?
我承担的痛苦,怕是还不及钰凌的千分之一吧?
瑟然转身,一抹白影消失在醉尘院赤红厚重的木门内。再一转身,身后多了另一抹白影——阮靳律看着表情沮丧的我,眼里有一波涟漪荡开,随即垂睑笑道:“桑老板,今个是店铺开张的大好日子,你不去招呼客人,在这里落得轻闲,可真是说不过去!”
我瞪了他一眼,鄙视道:“我家俩丫头此刻正帮我记录今日的客人订单呢!到是你这大老板整日游手好闲的,还好意思说我?丑话说在前头,这店铺的前期工作我基本上做完了,以后的经营问题就由你这大老板操刀,不要指望我会为你这头钻在钱眼里的驴子做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要不是为了穆家的水脂……”
突然意识到盔甲男还在身边,我立即闭上嘴巴,硬生生地把冒到喉咙里的话噎了回去。
转头,他灿若星辰的眸子此时疑云满目。
奸驴见状笑了笑,接话道:“公主可知钰凌姑娘的旧病是如何落下的?”
我落寞的低头,道:“我从来不知她有旧疾在身,又怎会知道那病根是如何落下的?”
我从来不曾想过要去了解狐狸的过去,一直想着要离开的人,害怕背负太多的东西。
然而此刻,我却突然想要了解这个女人——这个跟了狐狸四年的女人,这个甘愿为穆家的一块玉佩终生为奴的女人,这个能让狐狸眼中忧雾弥漫的女人。
那时我还不懂,当你想要了解一个男人身边的女人时,这意味着:你已经开始慢慢沦陷。
醉尘院静淩茶室内,茶香袅袅。
我轻抿一口青花瓷杯中的碧水春茶,眸子转向奸驴,开口问:“阮公子,钰凌姑娘究竟有何旧疾?”
盔甲男亦投去询问的目光。
驴子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向我,波澜不惊地开口:“是四年前落胎落下的病根。”
他淡然而出的一句话让我如临五雷轰顶!眼前忽地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那孩子正是穆大人的,而赐药打掉孩子的是穆大人的亲姑姑,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碰——哧!”
我手指一抖,杯落瓷碎。
盔甲男应声拍桌而起:“放肆!大胆阮靳律,竟敢在此造谣污蔑皇后娘娘和穆大人!”
面对如斯怒吼,那驴子到是一脸镇静,半眯着眸子,把玩着杯子,漫不经心地开口:“尹将军莫要动怒,若是阮某有心要造谣污蔑,有的是机会单独造谣给公主听,怎会愚笨到当着将军的面说这番话?”眸子转向我,他挑眉问:“公主说呢?”
我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眼睛直直地凝着他的双眼,试图从中找到心虚的闪躲。
然,那双漆黑的眸子如古井深潭,寂静无波。
一颗心,就这样一点点的开始动摇——碎裂——崩析!
“公主如若不信,大可向晨凤卫求证。阮某若没记错,当时是她亲自为钰凌灌的汤药。”
脑中飘过晨儿冷若冰霜的声音:“若不是因为她那张脸,皇后娘娘四年前便了断了她!”
脊背一阵冰冷,我的脸色惨白如纸!
“够了!阮靳律,你若再敢信口雌黄,捏造谣言污蔑娘娘和穆大人,尹某今日就取你项上人头。”话音落地,盔甲男从腰上的黑锦缎腰带中抽出一把薄如蝉翼,冷光锐闪的软剑,直指奸驴的眉心。
锋锐的刀刃在破窗而入的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芒光,我心中一凛,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驴子的心理素质倒是一等一的棒,在命悬一线之际居然能面不改色地悠然品茶。
我见盔甲男青筋暴露满目杀气,连忙开口劝解:“师傅快快住手,他的话是真是假,我找晨儿验证一下便知。你千万不能一时冲动错杀了好人。”说完,我便觉得不妥,这奸驴怎么会是好人呢?于是,连忙补了一句:“验证之后,再杀也不迟!”
盔甲男转眸看了我一眼,脸色好转,犹豫俄顷,抬臂收回软剑。
我轻舒一口气,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拖至门外。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终是把这发威的将军劝到了隔壁屋候着。
呼!这小子今个怎么就跟吃了炮弹似的,一点就炸!
进屋将门反锁,我坐回桌旁,奸驴抬眼睨了我一眼,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